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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氣迭起,枯葉飄落,荒涼的暮秋中找不到行走的方向,哪裏都可以走,又哪裏都不可以走,沉思間朦朧月色隱沒了渺茫的前方,雲翳散盡,紅日在萬木凋零出升起,感慨萬千卻無從說起,隻覺塵土和著霜露香氣太冷。

    生也好死也罷,生死未卜算個什麽事,可憐陳王六十歲的母親除了日日以淚洗麵就是夜夜在佛前禱告,陳王是孝子,如果他還活著一定風雨兼程趕往孟州吧!思量著,焱兒決定前往孟州。傷還沒好關卡那麽嚴這樣不是去送死嗎?不如再養兩天然後偽裝成村婦形象那,對,就是這樣!主意已定焱兒返了回去,決定找個好心的人家住下。

    “漂亮姐姐,你去哪裏了?月兒姐姐一直在找你!”

    一進村一個小孩子抓著焱兒便往月兒家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被人關心緊張的滋味實在太奇妙了,那個人多少還是有些人情味的,焱兒加快了腳步迫不及待要給那個人一個熱切的擁抱,管她受得了受不了。然而事實上是焱兒連推門進去的勇氣都沒有,裏麵正在吵架。

    “畫畫畫,一天到晚就知道畫畫,除了畫畫什麽都不管,我死了誰照顧你,你拿什麽錢買紙筆,單靠你做幾個針線活能賺幾個錢,你看看你成天眯個眼睛,要身材沒身材要模樣沒模樣,誰敢要你啊!”

    “與你何幹!你不是整天嚷嚷著要和我斷絕母女關係嗎?反正孩子那麽多,少我一個也沒什麽!”

    “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不過走之前先把帳還清,我養你這麽多年……”

    “誰稀罕你那幾個臭錢!等我畫成了,連本帶利的還給你,哼,以為我多想和你呆在一起,三天兩頭給我找什麽婆家,我憑什麽嫁,嫁來的錢好給你兒子娶媳婦!”

    “嗬,就你那破畫,一輩子也畫不好,畫好也沒人買,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去吧!”

    “當乞丐我樂意,我就是喜歡畫畫,我不想嫁給個莊稼漢,每天麵朝黃土的過日子,這種周而複始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像你一樣的活著我寧可去死!”

    “呦,剛剛還說你有些自知之明,怎麽這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就你那姿色也妄想嫁個達官貴人?不是我笑話你,你可要可憐!”

    “呸,我才不學你大女兒那攀龍附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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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得有那樣的好命才行,俗話說‘好馬出在腿上,好兒出在嘴上’就你那笨嘴咂舌成天別人欠下你黑豆錢的臉,我還嫌你給我丟臉……”

    “笑死人了,你到是不丟臉,嫁了一家又一家,好馬還不配二鞍,有什麽資格說我,自己空虛寂寞不夠,難不成還要禍害別人?”

    ……

    門外偷聽的人告訴焱兒,劉氏生有三個孩子,老二月兒最孝順,劉氏丈夫死後三五年,家庭負擔太重為了將他們養大成人迫於無奈改嫁了,自此老二的性情大變,整天沉默寡言,幾個月前從都城買手絹回來什麽都不做突然開始學畫畫,劉氏以為這孩子中了什麽邪,到處找高僧給她做法事驅邪……

    性格的形成很難把它歸咎於某一個方麵,焱兒到倒是好奇那個抑鬱寡歡的人在畫自己的畫時是什麽表情,如果畫畫能讓那個人得到片刻的放鬆使偏激的她內心得到片刻的安寧這也許是件好事,隻是她可憐的母親不得不為那個人的將來做打算。

    戰火平息之後,焱兒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在院裏內心崩潰傷心落淚的劉氏一見到焱兒就撲倒在地抱著焱兒的腿大哭:“姑娘,求求你,求你幫我勸勸她,我實在沒有辦法了,隻要你能幫我把她的心結打開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求你勸勸她,求你了……”

    如此複雜難懂的感情,那個人明明出了名的孝順卻說出那麽辛辣譏諷的話;眼前這個人明明這麽疼愛她的孩子隻要那個人能開心她恨不得上刀山下火海,卻又是她將那個人活生生的全盤否定。或許畫畫就是那個人找到的唯一能讓她開心的事,焱兒深知無法說服劉氏支持那個人,更沒有辦法讓那個人妥協,那個人的感情那麽偏激那麽強烈估計她還沒有開口就被罵的體無完膚。

    將劉氏連哄帶騙的送回房休息後,天已經黑了,出門時看到那個人就站在門前著急的觀望著。

    “她還好吧!”

    “那麽關心她怎麽不親自進去看看?”焱兒不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人“何必呢!她勸不動我,我說不動她”月兒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回房那個人的態度明明那麽決絕為了畫畫她可以六親不認,可焱兒卻無法說她冷酷無情,她像一隻煉羽的海燕向往廣闊的深海,又像一匹被束縛的野馬渴望那本該屬於自己的無垠草原。她的內心有一股可怕的力量,當那股力量凝聚到連她都無法駕馭的時候,她便省去了掙紮的痛苦,聽憑那股狂野之力的擺布,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她,借著這股力量她可以達到自己一直以來想要的高度。可回歸現實,那是一場殘酷的鬥爭,如果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她將被摧毀。那個人不求能夠說服別人來援助自己,隻求不要被人打擾,任何阻礙她的人她都會將自己全副武裝對他們進行無情的抨擊。但願那個人在打定主意做這件事時她的內心已經強大到無懈可擊,然而那樣敏感的她真的能坦然麵對外界的流言蜚語嗎?

    焱兒進了屋躺在了那個人的身邊,那個人似乎很討厭別人靠近她,本來已經無處可退,還要下意識的往裏挪,她的眼神告訴你,她這麽做不是貼心的給你騰出地方讓你舒服的睡。

    “你,我不是要勸你,隻是像問你不會後悔嗎?”

    “到時再說吧”

    這句話從任何人的口中說出來焱兒都不會覺得奇怪,隻是從那個人的嘴裏出來就會讓人渾身不自在。一個不善於開玩笑的人,某天突然自然而然的說出一句很好笑的玩笑話,這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做到,況且那個人根本不屑於講笑話。這份孤注一擲的愚蠢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焱兒看向了那個人,從她的眼神中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她將會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她甚至有些猶疑不定。原來那個人隻有在別人苦口婆心的勸解中,那聽不進話的性格會立即做出反抗的反應,所表現出來的堅定不移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漸漸動搖,說到底,那個人還在考慮最起碼的溫飽問題。那個人究竟是怎麽想的,焱兒不敢去問,因為她不會告訴別人,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就連那個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風緩星稀時,夜間醒來的焱兒看到身邊的那個人在流眼淚,一滴一滴從眼角滑落滴落到枕頭上,她在睡夢中都是與別人的爭執,其實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吧!那個人有一天醒來過夠了這樣無趣的生活,覺得自己不應該像那些人一樣早早結婚生子草草了結一生,踏上那條渾渾噩噩一事無成的路會讓那個人覺得自己純粹是在虛度光陰。

    “整天好吃懶做,窮的叮當響,我跟了你享什麽福了?這板凳我說你多少回了,你把它修理修理……”

    “你不會修?”

    “我要你作甚?當小白臉滾別家去!”

    “還我錢,還錢我立即走!”

    “還錢,還錢,你統共掙了幾個錢,你不都買酒去了,我可曾花過你一個子兒?”

    “好好,沒花,花我錢的人短命,女的為娼,男的為奴……”

    “你閉上你那張破嘴,看我今天不撕爛你,我女兒變成今天這個模樣都是你害的,你這泡****,一鐵鍬鏟進來十鐵鍬鏟不出去的東西,我跟了你除了什麽也沒有還弄了個臭名聲,你快卷上你的鋪蓋趕緊滾出我家!”

    ……

    清晨,焱兒在廝打聲咒罵聲中醒來,見那個人捂住耳朵蹲在床的一角臉色慘白,眼角脹血,渾身憤怒的顫抖著。焱兒本想問她怎麽了,沒想到那個人見她醒來淒然一笑道:“見笑了”

    很難斷定這就是那個人痛苦的根源,“見笑了”,這句話那個人似乎極不願說出口,卻是第二次聽到這種話,那個人比別人早些嚐到了生活的心酸與無奈,她害怕被人嘲笑,奈何早已是個笑話,那個人恨不得衝出去一刀宰了那個五短身材的男人,可偏偏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那個要強的人,她把家門不幸歸於自己無能,她把身為女子的事拚盡全力幹好,發現改變不了任何事,於是那個人恨自己不是個男子,這份讓人失去理智的恨牽連到了自己的母親身上,那個人恨透了那個賴在自己家裏不走又揚威耀武的男人,可她卻做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反擊,這是件多麽令人悲傷的事啊!

    焱兒很想幫那個人,可她張了張口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那個人討厭別人的幫忙,害怕被人看輕,這種性格讓她束手無策,真是個,簡直無法形容那個人,你無法討厭那個人卻也無法喜歡那個人,環境的錯那個人自己的錯,到底要怎樣才能了解她,又要怎樣才能走近她。那個人體內似乎有著磁鐵或許她的靈魂就是塊徹徹底底的磁鐵,遠看沒什麽一旦靠近她那種無可抗拒的吸引力讓人抓狂,保不齊某天也會與那個人一樣精神失常一樣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