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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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司家,可真心算的上是狼藉一片,亂的沒地方下腳,到處的煙頭,棍棒,凳子,茶杯,水碗,熱水壺,反正就沒個看上去正常的地方。

    陳麥穗因為身上,臉上的傷,外加上兒子做出的這丟人事兒,侄女兒卷包袱回了娘家,在送走了這些人之後,直接地倒了下去,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一副要死不要活的模樣。

    至於司國耀,萬萬沒想到自家的小崽子竟然擺了自己一道,帶著人家閨女跑了,現在留下了司家人就成了笑話。

    他雖然沒挨揍,也沒有挨罵。這心裏可是不暢快的很,所以整個人拎著旱煙鍋子,一袋又一袋地開始抽煙,完全就是個大煙囪一樣,沒個停歇的時候。

    愁雲滿布的司國耀抬眼看了一下剛到家的嶽秋荷母子幾個,眉頭能夾死蒼蠅了,不言不語地繼續地抽煙。

    至於司婆子,臉上陰沉地能滴下水來,她活了這麽一把年紀,還真是沒有這麽丟人過。

    司婆子想想之前撂挑子跑了的嶽秋荷,扯著嗓子開始罵了。

    嶽秋荷隻當自己沒聽見,將兩個孩子安頓好了之後,她去了廚房做飯,這麽一天折騰下來,自己也累的,也餓的,這事兒又不是自己做的,憑啥司家人要遷怒自己?可是沒道理的很。

    想想司家大房今天隻怕是沒心情做飯吃飯的吧?

    不過就算這樣,嶽秋荷嘴角扯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多做了一份兒,給老大家的幾口子人。

    沒看到馬梅和司文誌,嶽秋荷想想他們應該是到馬家去了。

    司文誌對她媳婦兒倒是上心,也不怕馬家人遷怒,看著好似真的是個英雄好漢。

    至於內裏兒,誰知道他又是個什麽心思

    嶽秋荷從進家門,司婆子就開始指桑罵槐,到她做好了飯,開始伺候著一大家子吃飯,司婆子的嘴也沒閑著,她也沒說不吃,而是邊吃邊罵。

    這可真是比那什麽都不如,吃人嘴短,好歹也緩口氣兒,可司婆子偏不,她是婆婆,她心裏不痛快了,憑啥要忍著,老大一家子如今眼看著成了這個樣子,所以藏奸耍滑,一肚子壞水的老二媳婦嶽秋荷就成了她的出氣筒。

    司婆子盯著老二媳婦那張毫無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平和的臉,恨不得撲上去撓兩下,看她是不是還能這樣。

    不過她平時標榜自己不是惡婆婆,所以除了過個嘴癮之外,倒也不至於動手。

    至於這些言辭難聽的謾罵,隻要不涉及到嶽家人,嶽秋荷就完全當時沒聽到,隨她去罵好了。

    不得不說,嶽秋荷的這個態度讓司婆子火上加火,她要是開口反駁兩句,說不定自己還能找茬兒出氣,可人家一言不發,罵了半天跟塊兒木頭一樣完全沒反應,這讓她咋繼續下去?

    罵到了口幹舌燥的時候,司婆子終於住嘴了。

    嶽秋荷端了碗飯讓司思萌送給了陳麥穗,司國耀不知道是心大還是想開了,反正他的飯量和平時沒啥差別,吃了三碗飯之後,撂下筷子走了。

    最後的碗筷當然是司思萌收拾的,她忙了一天也累了。

    剛給兩個孩子洗澡完,她打算自己去洗澡的時候,頂著一頭一臉的傷的陳麥穗從大門走了進來,看著她的慘象,臉上的青腫,嶽秋荷隱隱地也覺得有些疼了。

    農村的這些老娘們,下手真心是個沒輕重的,陳麥穗,顯然是吃大虧了。

    不過她也能明白馬家人的憤怒。

    “弟妹,我找你有點兒事兒。”

    陳麥穗不自在地扯出了一點僵硬笑容,對著她道。

    “大嫂進來說吧。”

    被人堵在了門口,嶽秋荷還能咋?也隻能讓她進來了。

    “大嫂要找我說啥?”

    半天不見她開口,嶽秋荷一身臭汗,身上難受的厲害,主動地出聲問道,

    “弟妹,我想知道,文傑和馬潔這事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陳麥穗想想閨女的那些話,她惡狠狠地盯著嶽秋荷,質問道。

    這副樣子,顯然不是來求人的,嶽秋荷也沒有什麽好客氣的,嘴角帶著一股子莫名的笑意,

    “大嫂,我早知道怎麽著?不知道又要怎麽著?”

    聽著嶽秋荷這話,陳麥穗還哪裏能不明白呢?

    老二媳婦兒肯定早就知道了。

    “你這心腸,也是太壞了,你早知道,明明可以告訴我的啊,明明事情不用鬧這麽大,司家不會成笑話的,你簡直過分!”

    陳麥穗是真的又氣又傷心,嘴一撇,差點兒就哭了出來。

    “大嫂,你也別想著往我身上破髒水,我是知道,可也是和司國忠一起碰上的,當天回來的時候司國忠就告訴大哥了,這麽多天過去了,你們也沒個動靜,我哪兒知道會出這種事情?”

    嶽秋荷完全不認賬。

    聽著她這話,似乎是在嘲笑自家,陳麥穗心裏頭氣的半死,可看著她這樣坦坦蕩蕩的樣子,又有些拿不準了。

    思萌就算是再怎麽著,平時也不是個受家裏重視的,她不過是個小丫頭,說出來的話,份量有限。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先走了。”

    嶽秋荷也沒想著要告訴陳麥穗馬潔懷孕的事情,否則的話,依著陳麥穗的脾氣,她才不會覺得自己理虧呢,這都是馬潔沒皮沒臉,上趕著往自家兒子身邊湊。

    這要是兒媳婦不是自己娘家侄女兒,陳麥穗肯定會洋洋得意起來的,雖然說這事兒不光榮,可到底吃虧的不是司家啊。

    可是現在呢?

    想想娘家哥哥嫂子,陳麥穗的頭一個比兩個大,頭疼的厲害。

    早知道她就不來找嶽秋荷了,本來是想找她算賬出氣的,可沒想到竟然給自己添了一肚子的火。

    不過陳麥穗有個現成兒的出氣筒,司思萌再次滿身是傷地站在了嶽秋荷的門口,她洗完澡之後看著眼睛哭的紅腫的司思萌,心中挺不是滋味兒的。

    陳麥穗為啥會找上自己,肯定是因為司思萌說了些啥,畢竟她們來不止一次地在山上,小樹林之類的地方見到過拉拉扯扯的司文傑和馬潔倆。

    肯定不止是自己和司思萌,這小南莊見過這倆不清不楚的肯定不在少數。

    不過是沒出事兒,大家也不願意得罪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去了。可是現在不同了,司文傑竟然帶著馬家的閨女跑了,私奔這種事情,放到什麽時候它都不是什麽光彩事兒,所以連帶著司家和馬家就成了別人說嘴的對象。

    王家身為小南莊的一員,對這些事情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不過是因為王老師壓著家裏的婆娘沒讓她出頭就是了。

    不提別人對於司家和馬家的評語,王家徹頭徹尾地成為一場笑話。

    司文傑算是個什麽東西?

    他們王家的兒子可是師範的高材生啊,王家就這麽一個兒子,將來的家業可都是他的,王老師還是老師呢,讀書人呢,可是現在呢?

    馬家的閨女寧願選擇一個混子,寧願和一個有婦之夫廝混也不願意嫁去王家,這是不是王老師的兒子有啥問題啊?

    別看這些人是農村人,可是腦洞卻著實地不小,聯想力豐富的要命。

    王老師的兒子不行這種事情就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不然的話,馬家的閨女好好兒折騰個什麽?

    這下子,各種香豔的版本足夠讓這些閑的無聊,精神貧瘠的人打發時間了。

    司國耀第二天一大早地就離開了小南莊,去縣城找自家二弟去了,當然,路過公社時,他也去了趟司國慶哪兒,雖然早知道老三是個指望不上的,可司國耀從公社衛生院出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地有些失望。

    現在,一切就要指望老三了,他見多識廣,認識的人也多,所以一切就要看他的了。

    司國耀雖然是長子,可說真的,他其實是司國忠兄弟三個中最不中用的那個,小時候司家的條件好,他爹在世時,是大隊的會計,這是個油水不錯的位置,又有司婆子這個當媽的能幹,司家的生活其實真的不錯的。

    別人吃糠咽菜不一定能填飽肚子,可司家的麵湯都要比別人家的稠些,多些,哪怕是吃大鍋飯時,在廚房做飯的司婆子總能想辦法多弄點兒東西,哪怕是一塊兒紅薯,一個燒焦了的土豆都能偷拿回家,給幾個孩子加餐的。

    司國耀是長子,自然是更受重視,司婆子總共生了七個孩子,連連夭折了兩個,這才得了老二司國忠,這之前司家人對司國耀肯定是更加地重視,所以說真的,司國耀小時候沒吃過多少的苦頭。

    後來一場急病,司會計沒了,留下了司婆子和一屋子的孩子。

    即便如此,當時十七八歲的司國耀也沒能成長起來,沒擔起屬於自己的重擔來。

    那樣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裏,司婆子想的是,反正老大都已經這麽大了,他已經算是成人了,可是其他幾個呢?

    沒了丈夫的自己能拉扯的大這麽多的孩子嗎?

    所以這司家傳宗接代的重擔就落到了司國耀的身上,至於其他的,司婆子其實也沒有多少的心勁兒,指不定那天就要餓死了。丈夫沒了,天都塌了,她能顧得了多少?

    偏偏司國耀自己還不是個消停的,摻和進去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去,司家因為什麽“運、動”之類地就成為了“黑、五、類”家庭。

    這個家的天,徹底地塌下來了。

    在被人折磨了兩月之後,司國耀重獲自由,被放回了家,可到底頭上的帽子沒摘,仍舊戴著呢。

    司國耀自此算是嚇破了膽,民辦教師也被王家的兒子給頂了,就是現在的王老師,家裏上學的弟弟也輟學回家了,司家那幾年的日子,是真的苦。

    司婆子人前不顯,可是背後地裏,眼睛差點兒哭瞎了。

    司國耀就了鵪鶉,啥事兒都不出頭,好在他後麵還有個司國忠,性子要強的很,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公家人。

    他成了澱粉廠的職工那一年,家裏的帽子總算是摘了。

    國家還給了司家一百多塊錢作為補償,司婆子用這些錢給老大司國耀娶了媳婦兒,蓋了現在司家的這一座院落。

    打這兒之後,司家雖然有老大,可大事上司婆子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話,不管好壞都是司國忠拿了,司國耀這個當大哥的理所當然地跟在老娘身後,跟在弟弟身後,完全不出頭。

    這次也是一樣,雖然之前狠狠地收拾了司文傑一頓,可司國耀完全沒想著和馬家通通氣,兩家人一起將這事兒給壓下去,司國耀覺得自己威風的緊,兒子肯定不敢忤逆自己,所以很是放心地撒手不管了。

    可惜的是,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現在再懊喪也沒用了啊。

    能咋樣?

    老娘解決不了了,找老二啊!

    司國忠看著大哥沉重的腳步,聽著大哥言語不詳的描述,心中堵的要命,氣的半死,對著這個大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就是個沒出息的貨,也怨不得司文誌,司文傑兄弟倆一個比一個孬,

    “老二,你倒是說說呀,這事兒可該咋辦?”

    “能咋辦?走吧,咱們一起去找人問問。”

    司國忠簡直是一肚子的糟心,這都特麽的叫什麽事兒啊。

    司文傑這個小崽子,這次要是找到了他,不打斷他的腿,哼哼。

    想起了自家媳婦的欲言又止,鬼使神差地司國忠帶著司國耀去了縣醫院。

    他有個同學在這裏當婦產科醫生,司國忠找的就是她。

    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呢,兄弟倆看著和人撕扯成一團的司文傑,一個比一個火大。

    “司文傑!”

    司國耀看到了兒子,這幾天積攢起來的醃臢氣完全控製不住了,他一腳地飛踹過去,司文傑連滾帶爬地想跑,可抬頭一看,自己二叔一臉怒氣地堵住了去路。

    “嘿嘿,二叔,嘿嘿!”

    看著他嬉皮笑臉的這個德行,司國忠完全不留情麵,大耳刮子直接地招呼上去了。

    這自家孩子自己往死了揍,司國耀也不見得有多心疼,可是被自家弟弟這麽幾個耳刮子抽過去,不提傻眼了的其他人,司國耀心疼的直抽抽。

    看著司國忠似乎還沒打痛快,他急忙地上前,攔住了司國忠,

    “老二,先別忙著打,咱們先解決事情。”

    司國忠聽著這話,倒也冷靜下來了,扯著司文傑開始問話了。

    “馬潔在哪兒?”

    聽著這話,司文傑還哪裏敢有僥幸心理,老實地點頭了,

    “她在病房。”

    說起來,他是害怕自家老爹,一言不合就直接開揍的主兒,誰不怕?可就算是這樣,對著自己爹的時候,司文傑坑蒙拐騙的手段都使過,可是二叔可不一樣,司文傑一點兒也沒想著在他跟前耍花樣兒的。

    “行了,收拾東西回家。”

    再怎麽白癡,司國耀也知道這婦產科是幹嘛的地方,氣的隻哆嗦的司國耀在聽他說欠著人家醫院二十塊錢時,又狠狠地踹了司文傑兩腳。

    哥兒倆的口袋扒了個一幹二淨之後,還差兩塊多。

    不得已,司國忠也隻能舔著臉去找了自己的老同學借了錢,許諾過兩天就還給人家,盡管同學很體貼地沒問,可司國忠還是覺得老臉上燒的慌,這麽大點子的地方,這種事情壓根兒就瞞不住人。

    馬潔在看到司國耀,司國忠兄弟倆時,似乎也知道羞恥了一樣,耷拉著腦袋,完全不敢抬頭看人。

    對著自家孩子是恨鐵不成鋼的話,對著別人家的閨女麽,兩兄弟就是同一個想法,這樣不檢點的女兒家,簡直傷風敗俗,丟人現眼。

    要是自家閨女,早一棒子打死算了。

    “馬潔,你有啥打算嗎?”

    司國忠最後還是忍不住地問道,他打發司國耀回去找馬家人了,這事兒能在縣城解決就在縣城解決,可別再回去,弄的風言風語了,實在是沒必要。

    司國耀就是個沒主見的,一切都是自家弟弟說了算,反正以後是好是壞的,不是自己閨女,他也不心疼不是。

    “……”

    馬潔除了掉眼淚之後,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她現在是真的後悔了,可這世界上哪兒去找後悔藥啊?

    所以現在才知道後悔,晚了!

    女兒家不自愛,落到這麽個下場,也隻能說一句活該了。

    司國忠雖然心裏這麽想,可麵上不能這麽說。他歎了口氣,覺得這事兒不該自己來開口。等著馬家人來了,他們肯定會解決這事兒的。

    “算了,你好好兒休息吧。”

    司國忠說了這麽一句之後,然後轉身地出去了,多囑托了人家護士兩句,讓她們幫忙多照顧點兒馬潔,這其中,他又找了自己的老同學,讓她盯著馬潔,可別處岔子或者跑了,自己真是要沒辦法和馬家人交差了。

    既然是求人幫忙,司國忠也不好再藏著掖著,將這事兒大概齊地說了說。

    司國忠出去了,馬潔隻覺得巨大的惶恐抓住了自己,讓她眼淚橫流的同時心中也充滿了悔意,可惜的是,現在再後悔,已經晚了。

    “你別哭了,煩不煩啊!”

    司文傑自己也怕呢,看著馬潔不停地掉眼淚兒,一臉不耐煩地道。

    雖然早知道司文傑是個什麽德行,可她還是忍不住地覺得有些心寒,眼淚掉的更快了,自己到底是什麽豬油蒙了心,所以才會做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

    想想自己的父母,家人,他們肯定恨死自己,想要打死自己了。

    自己這麽丟人現眼,他們能饒了自己才怪。

    馬潔也不反駁司文傑的話,一句話沒有,眼淚掉的更快了。

    在司國耀離開小南莊時,馬潔的爸爸就在後麵偷摸地跟上了他,所以現在司國耀在醫院門口被人堵住,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司國耀雖然不大動腦子,可是這樣明顯的事情,他還是能明白過來的。

    “現在可咋辦?”

    兩個大老爺們兒,難兄難弟,抽著旱煙,在醫院附近,無言了半天之後,司國耀終於出聲問道。

    “你說呢?”

    馬潔爸爸想想自家閨女做出的丟人現眼的事兒,甕聲甕氣地道。

    “反正我家那個丟人現眼的小崽子是不會回去了。你家可是閨女,你打算咋?”

    司國耀已經想明白了,對著他說道。

    “馬潔她二姨兩口子在廣州打工,我送她去廣州。”

    馬潔爸爸想了半天之後,對著司國耀道。

    兩人做好了決定之後,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地歎了口氣。

    這事兒鬧的,自此以後,司家和馬家就算是不是仇人,肯定也不會往來了。

    鄉裏鄉親的不說,兩家還是姻親呢,因為倆孩子弄成了這樣,這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病房,馬潔爸爸看著臉麵青腫的司文傑,眼裏淬著毒,可是看著自家閨女,他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死丫頭啊,這樣不自愛,這是要氣死人啊!

    “醫院的錢我們結了,這二十塊錢給丫頭買點肉啥的,補補身子。我們先走了。”

    司國耀又踹了兒子兩腳,率先地出去了。

    司文傑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的馬潔,歎了口氣,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簡直丟人現眼!

    司國耀想想自己剛剛還從司文傑身上搜出了二十多塊錢,更加惱火。

    人命關天的醫院裏,他還敢有小心思,能不讓恨嗎?

    這麽個混賬犢子,如果不是自己的骨肉,他肯定直接打死他,馬家人也實在是太好說話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司國耀心中忍不住地想道。

    不過想想彪悍的嶽家,想想大舅哥,他又忍不住地頭疼了,這特麽的都叫什麽事兒啊!

    不過就算是再難,陳慧也是自家花了大價錢娶來的媳婦兒,和馬潔這種沒臉沒皮倒貼的可不一樣,所以這門親事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事情解決了,司國忠也是長舒了一口氣。直接地打發了,就不關自己啥事兒了。

    這之後,司家人和馬家人都消停下來了,這倒是聽讓大家詫異的,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畢竟是醜聞,誰也不能上趕著去問吧?

    所以大家也就隻能幹著急,沒辦法知道具體的情況。

    司文傑為了求的舅舅兼嶽父的原諒,整整地在陳家院門口跪了兩天,最後暈過去了這才讓陳慧心軟了。

    最後夫妻倆一起出門打工去了,先避上一兩年,等風頭過去了再說其他吧。

    司文傑兩口子去的是安徽,據說陳家有個什麽親戚在安徽煤礦上,能照顧照顧小兩口。

    司國耀對於兒子的離開完全沒有不舍,陳麥穗哭的眼睛腫了好多天都沒消散下去,為人父母,嶽秋荷也是忍不住地歎了口氣。

    這事兒來的快,解決的倒也快,完全不跟前世似的,司文傑帶著馬潔跑去了南方打工,陳慧直接地回娘家了,又過了一兩年,陳慧另嫁別人了事了。

    事情解決了,嶽秋荷也拿到了在木匠那兒定製的小推車。

    她是仿照後世的那種爛大街的小吃車做的,盡管不如後世的那麽精致,不過也已經足夠讓嶽秋荷滿意了。

    能推著走,就能讓自己省事兒不少,如果有個牲口替自己賣力氣的話,自然是更好。

    可惜的是,這年頭,家家的牲口都是寶貝,要犁地,要推磨,要拉糧食,怎麽可能會借給隔天用?

    所以嶽秋荷也隻能打消這個念頭了。

    聽說嶽秋荷要上公社去做什麽小買賣,司婆子完全不同意,隻顧著她浪費糧食,嶽秋荷做出來的涼皮她嚐都沒嚐一口。

    嶽秋荷心裏頭堵得慌,索性不再征求司婆子的意見,不顧她的謾罵,做好了涼皮,熬好了涼皮水,備了辣椒油,大蒜,胡蘿卜絲,香菜之後,直接上公社去了。

    司婆子對著這個敗家的兒媳婦真的是完全忍受不了了,她覺得有必要讓兒子好好兒地管教管教他媳婦兒,再這麽下去,這個家有多少的東西夠她敗的啊?

    她當然發現了兒媳婦兒的態度有問題,可司婆子是誰,她一輩子要強慣了,咋可能會對著媳婦兒服軟?所以這婆媳關係越發地僵硬了。

    嶽秋荷推著小推車,再次地慶幸這裏雖然是山路,可到底都是平路,不用翻山越嶺的,否則的話,自己哪裏能吃的消?

    思甜放在車上推著,她也輕鬆了許多。

    平時二十多分鍾的路,硬生生地花了四十分鍾才到,集市上已經很熱鬧了。

    自從單幹之後,大家能吃飽穿暖,手頭上也有了餘錢,這集市上越來越熱鬧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兒。

    怕涼皮是個新鮮事務,所以接受的人不多,所以嶽秋荷特地分了幾小份兒讓人免費試吃,吃的好了再買,不好吃不要錢。

    盡管想的挺美的,涼皮也拌好了,可到底沒辦法張口喊。

    現在嶽秋荷倒是很想要個小喇叭了,錄音錄進去,一直重複播放就行,完全不用自己張口。

    可惜啊可惜,現在可沒有那種東西,收音機司家有,可就算是平時想聽個廣播司婆子都舍不得電池,怎麽可能會讓自己拿出來?

    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拿出來,一家人聽聽歌兒,聽聽節目啥的,平時都是司婆子鎖起來的別人完全碰不到就是了。

    盡管這也是司國忠的錢買的,可這財物卻不是嶽秋荷能保管的。

    嶽秋荷和自家閨女大眼瞪小眼半天之後,也沒有迎來第一樁生意,難道這要灰溜溜地打道回府麽?

    嶽秋荷怎麽想怎麽不甘心,她辛辛苦苦兩天弄出來的涼皮,咋能嚐試都不嚐試一下就放棄呢。

    壓下了心中的羞恥,嶽秋荷也學著別人開始吆喝了起來,

    “涼皮嘍,好吃筋道的涼皮嘍,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好吃不貴的涼皮嘍,一碗三毛錢了!”

    這個價錢,其實不貴,不過也不便宜,所以嶽秋荷真是心裏沒底兒的很。

    喊了半天,雖然也不是沒有成效,她的小推車周圍圍了不少人,卻沒人上前嚐試。

    “有人要嚐嚐麽?免費試吃,不要錢的!”

    嶽秋荷熱情中帶著幾分尷尬地對著周圍人道。

    盡管半信半疑,可免費的東西,不吃白不吃,所以好幾個小媳婦大姑娘的大著膽子過來,從嶽秋荷的手中接過了一筷子能吃完的涼皮兒。

    “咦,滋味兒確實不錯!多少錢一份兒?”

    有人吃了好,自然是想買,可買的人卻是少數,不少人放下了碗筷,又退了回去。

    “三毛錢,這麽一大碗,要來一碗嗎?”

    嶽秋荷問道。

    聽著這價錢雖然不貴,可也不便宜了,一碗麵才幾毛錢?

    這涼皮兒,竟然要三毛錢。

    又有幾個退縮了,剩下了最後兩個姑娘,看著穿著就知道不是窮人家的孩子,所以咬著牙道,

    “大姐,來兩碗,多放辣椒,多放蒜啊!”

    兩姑娘對著嶽秋荷道,這年頭的姑娘可不講究不吃蒜,好些人就愛大蒜的那個味兒,吃飯就愛伴著蒜吃。

    “吃芫荽嗎?要多放胡蘿卜嗎?”

    沒有黃瓜,自家種的胡蘿卜也不錯,嶽秋荷多問了兩句。

    “都要,多放!”

    人就是這樣,想多占便宜,不想吃虧,嶽秋荷微微一笑,手腳利落地調了兩碗涼皮出來,遞了筷子過去。

    兩大姑娘在眾人的注視中,倒也沒覺得羞,大大方方地吃完了。

    “大姐,真好吃,我家去那個碗過來,你再幫我調一份兒。”

    對於這一點,嶽秋荷倒是早早地就想好了,雖然沒有塑料袋兒,可是她有塑料薄膜啊,所以她對著小姑娘道,

    “我這裏可以帶走,不過多一毛錢,看這個,你是直接帶走還是家去拿碗?”

    嶽秋荷拿出了一摞塑料薄膜,對著姑娘問道。

    “既然這樣,那就直接帶走。大姐,這是一塊錢。”

    嶽秋荷拉開了小推車的抽屜,讓她將錢給扔了進去,做吃食,要緊的是幹淨,這錢雖然是好東西,可你也不得不承認,錢最髒了,她現在取水不容易,所以還是省著用比較好。

    那姑娘也不笨,自然是明白嶽秋荷這麽做的原因,笑著點點頭,

    “大姐是個講究人,這樣更好。”

    “姑娘理解就好。”

    嶽秋荷邊調汁子邊笑著道。

    汁子和涼皮分開包好,放到了她手裏,看著遠去的背影,嶽秋荷心中輕鬆了許多,總算是開張了,至於別的,慢慢來吧。

    有了這兩人打頭,又有兩三個人買了涼皮,有孩子的嶽秋荷則準備了小半碗兒給孩子吃,多收一毛錢就是了。

    她也不拘泥,買一份兒的也幫人家分開,現在要緊的是讓人接受自己的產品,等大家喜歡上了涼皮再提其他。

    當然,自己沒桌椅啥的這也不是個事兒。

    嶽秋荷想想,如果能接了公社完小的桌椅出來,那該多好?

    可惜啊,也隻能想想,沒辦法實施。

    她能去求別人,可就是不想去求司家人,包括司國慶。

    嶽秋荷的涼皮自從開張之後一直陸陸續續地買著,生意雖然不是爆棚,可到底沒有斷過,往家帶的人真算少,可惜的是,自己準備的薄膜不夠多。

    不得已,她也隻能跑去商店買了薄膜回來,沒剪刀,隻能用刀了,裁了半天之後,這總算是解決了問題。

    下午三點半,嶽秋荷賣光了最後一碗涼皮,覺得自己累癱了,餓的想吐。

    外加上天熱,思甜也是哭鬧不停,最後還是王翠鳳將思甜給抱走了這才算是消停了下來。

    中午啃了兩口幹饅頭的嶽秋荷想想自己掙錢了,也不委屈自己,去了公社唯一的一家飯館子,吃了碗最便宜的麵,這才推著小推車去了司國慶的宿舍。

    當然,為了感謝王翠鳳,嶽秋荷自然是留了一大份兒涼皮給司國慶兩口子嚐嚐味道的。

    隻要沒有哪兒不舒服,思甜絕對是小天使,不哭不鬧,饒是王翠鳳對著思甜都疼的不行,就更甭提本來就疼孩子的司國慶了。

    衛生院忙完了早上之後,下午基本上閑著沒事兒幹,他一直抱著思甜玩。

    他也知道二嫂不願意將思甜放家裏給老娘看的原因,所以幾次話到嘴邊了都沒說出口。

    好在二嫂也不是天天上公社,所以司國慶想想最後也說讓嶽秋荷將思甜放他這兒,讓她嬸子幫忙看著,王翠鳳倒也沒有不高興,思甜乖巧的完全不用人操心,放床上隻要不讓她掉下來,大人完全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嶽秋荷也心疼自己閨女,所以點頭同意了,不管如何,自己也不會白使喚王翠鳳就是了。

    謝了人家之後,嶽秋荷推著小推車,再次地往家走,集市上不少小南莊的人當然也知道嶽秋荷今天在集市上的作為了,有人幫她推車,這位是自己一起長大的閨蜜,兩人也是這麽湊巧,都嫁到了小南莊。

    好在劉美很自覺,並沒有問關於她生意的事情,兩人八卦的是別人家的事情,比如說馬家的馬潔到底去哪兒了,司文傑兩口子去哪兒了之類的。

    裏頭的事情就算嶽秋荷知道了她也不會和外人說,更甭說是她並不知道了,所以兩人猜測了一番,又說了誰家的媳婦兒不孝順,誰家的婆婆刻薄之類的,原本覺得挺遠的路,竟然很快地就到了。

    謝過了劉美之後,嶽秋荷就回家了。

    司婆子雖然嘴上罵的狠,可心裏也是記掛著的,畢竟這是自家的東西,萬一浪費了東西再賠錢了呢?

    她不得心疼死啊。

    所以嶽秋荷剛一進門兒,司婆子就牽著文豪的手湊了過來。

    她端著架子,可嶽秋荷還是看出了一抹擔心來,她笑著道,

    “媽,都賣光了,您放心吧。”

    司婆子聽到這話,冷哼一聲,

    “我有啥可不放心的,老不死的不招人待見,我也懶得管你們的閑事兒,快去做飯啊,還站著幹嘛?要給你表功咋滴?”

    嶽秋荷聽著她這話,心中吐槽,是挺不招人待見的。

    撇撇嘴之後,嶽秋荷還是先將小推車收拾幹淨,找了塊兒塑料布蓋了起來之後,這才去了廚房做飯去了。

    陳麥穗一早兒地就打發了思萌過來幫忙,外加上打探她到底賺錢了沒。

    對於司思萌,嶽秋荷也是心思複雜,雖然不至於遷怒太過,可畢竟不會再和她太過親密了。

    這個疏遠肯定是要慢慢來的,不能一下子讓人覺察出來。

    不過是從頭到尾,幫忙燒火的司思萌都誇她做的涼皮好吃,心疼她太過辛苦外,完全沒有問公社生意的事情。

    不得不說,這樣的司思萌讓嶽秋荷的惡感少了許多,主動地說自己賣光涼皮的事情,這並不是什麽秘密,小南莊今天趕集的人基本上都是心裏有數兒的,所以即便是想隱瞞,也瞞不過去的。

    所以嶽秋荷就主動地說了。

    “太好了,二嬸,掙錢了就好。”

    司思萌一臉的純然歡喜,對著嶽秋荷道。

    具體掙了多少,嶽秋荷也不知道,她還沒算呢,等吃完飯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再說。

    白麵一斤四毛錢,油一斤六毛錢,香菜五分一斤,胡蘿卜七分一斤,醋一斤一毛五,蒜一斤兩毛,辣椒麵兒一斤四毛錢,其他的大料,花椒這些加起來兩塊錢也就頂天了。

    這就是自己的成本了。而且這其中好多的東西都是自家的,並不用自己專門去買的。

    嶽秋荷伺候著一家子老小吃喝好了之後,洗好碗筷之後,嶽秋荷抱著自家閨女回屋去了。

    司婆子幾次欲言又止,可到底最後都沒有問出口她到底掙了多少。

    嶽秋荷權當是沒看到,這錢是她以後的創業資金,才不會交出去呢。

    嶽秋荷算了算賬目,一天下來,掙了司國忠一個月的工資,她還有啥好不滿足的?

    看著這一堆的毛毛票票,嶽秋荷忍不住地熱淚盈眶,自己終於靠著自己的雙手掙錢了!

    歡喜地笑了又哭,哭了又笑的嶽秋荷將自己的錢鎖在了自己的嫁妝箱子裏之後,這才紅著眼睛去洗澡了。

    一直關注她的司婆子看著她的背影,輕快的腳步就知道隻怕是賺了。

    盡管不知道賺了多少,可是這並不妨礙司婆子轉動腦筋,她的幾個兒子日子過的不見得多好,兩個閨女就更甭提了,都是土裏刨食,一年苦哈哈的下來也不見得能掙幾個錢。

    老二媳婦兒掙錢了,是不是也該拉拔老二的兄弟姐妹一把?

    嶽秋荷盡管也是知道司家肯定不會消停,可沒想到事情會來的這麽快,讓人目瞪口呆的同時也是哭笑不得,這都叫什麽事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