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七八個人身體形態，穿著打扮，均和人類一般無二，女子容貌迤邐，男子氣質清雅，當真是賞心悅目，但看他們落足之處，不用想就知定是妖怪，青須子心下好奇，看這群妖怪修為也不算高，隧施了個障眼法，按下雲頭悄悄停在眾妖旁邊，想著能探聽些消息也好。

    青須子站定之後，感歎這群妖怪真是會選地方，這麽個荒蕪之地，竟也能給他們找到這處桃源；此地是荊棘嶺的最高處，但一反山腳下的荊棘遍地，地上奇花瑤草，競相爭豔，身側涼風習習，異香氤氳，抬頭看，晴空萬裏，雀舞鳥鳴，遠眺望，林海碧波，靜水深流，真真是萬古千秋興盛處，論景致，連獅駝嶺都有所不及！

    青須子突起羨慕之情，想著等找到徒弟之後，也去尋覓這麽一處世外桃源，帶著徒弟和文太安安靜靜修煉，什麽時候修得煩了，便去尋訪九州名山大川，若能遇三五知交好友，舉杯把盞，對酒當歌，豈不逍遙自在！

    想著以後的生活，不由得更加思念徒弟，靜靜站定，觀察數息，沒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發現對方修為最高之人也不過四紋之境，遂不在掩藏身形，帶著文太大步向前，準備去見一見這些文雅之士，跨入千米範圍時，他再次發出感慨，這些妖怪不僅會選地方，還頗會享受，這千米範圍之類，盡然都被他們用幻術化為繁花似錦、百花爭春；奇石雲海、飛瀑怪泉；千般美景萬般妖嬈。

    青須子心中暗笑，這些人實力不高，能做出如此精妙的幻境，還能維持幻境不散，估計消耗了眾人大半法力，如今這世道可算不上太平，且精怪開啟靈智不易，修煉起來也束縛頗多，像這些妖怪這樣不把法力用在修行、爭鬥和自保之中，反而放在享樂之上，還是如此的不管不顧，倒是也不多見。

    青須子和文太踏入陣中，眾妖自然有所感應，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金盞玉甌，麵露緊張之色，可待看清來人之後，眾人臉色回複如初，紛紛起身，拿著酒杯就過來招呼青須子二人，熱情的拉著他們一起飲酒作詩，毫無防備之態。

    青須子本想打探了消息就直接告辭，奈何話還未出口，就被眾妖一再邀請，盛情難卻，再加上他對這幾個妖怪觀感不錯，於是也不客氣，帶著文太入座，眾人推杯換盞，或以山水花草為題行酒令，或以白雲清風為主吟詩歌，才情風流不下當世才子；不過青須子說起道書典籍頭頭是道，吟詩作賦卻是差了眾妖好大一截，文太就更不用說了，隻是粗通文墨，不做個睜眼瞎罷了，不過二人也不在意，一心飲酒吃菜，笑看眾妖大展詩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青須子終於弄明白眾人的來曆，兩個倒酒的女童尚在稚齡，一名丹桂一叫臘梅，剩下六妖中唯一的女妖是杏樹成仙，餘下的五個男妖按年齡大小，分別是十八公、孤直公、淩空子、拂雲叟、赤身鬼，本都是荊棘嶺以東的碧波山上的樹木精怪。

    原本有數十人，常年在碧波山上修煉，碧波山靈氣充盈，風景絕佳，春季桃杏爭春，夏季荷花初綻，秋季丹桂飄香，冬季寒梅傲雪，特別是漫山的鬆柏，常年青碧，風吹過，猶如水波一浪接著一浪，方才得名碧波；眾妖在山中以兄妹相稱，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養成了天真爛漫的性子，既不出門作惡，也不知與人為善，隻是一味耽於享樂，著迷與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生活上的無憂無慮使他們在修煉上不思進取，天天調酒烹茶，詩詞唱和，好不快活，更是把修煉之事仍在了一邊。

    然而世道多艱，人心思變，樹妖們一味避世，卻不知禍事早已找上門來。

    這碧波山中有個碧波潭，是萬聖龍王領地，龍王勢大，手下兵多將廣，但素來小心，謹守自己的領地，對周邊秋毫無犯，也算是個好鄰居，但不知為何，數年前將個不知名的妖怪九頭蟲收入麾下後，碧波山再不複以往平靜，九頭蟲開始為萬聖龍王開疆擴土，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樹妖等人首當其衝，九頭蟲對他們展開絞殺，逼迫他們臣服，月月朝貢。

    樹妖等人本就修為不濟，又荒廢修煉久已，自然不是九頭蟲對手，隻得被迫離開，慌亂中，死的死，散的散，流落至這荒蕪之地的，隻剩下現在的八人，原本數十人的大家庭，轉眼間煙消雲散，碧波如濤的碧波山也失了守護者，不複往昔風光，變的亂石林立，更名亂石山。

    然而此處距離碧波山也不過二三百裏，對於法力高深者而言，不過轉瞬即到，隻要九頭蟲沒有停下征伐，找到他們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青須子聽了他們的遭遇，也是唏噓不已，本以為就是一群不知世事的天真小妖，沒想到竟也有如此悲苦的過去，不由得憐憫他們的遭遇，隻覺得他們如今醉生夢死，怕是懷念族人，傷心過度，又無力報仇之故。

    青須子著力勸說他們遠離此地，尋一個更遠、更安全的地方生活，同時表示，願意給予他們妖族典籍，助他們努力修煉，不要將時間和法力浪費在在這些沒用的享樂之中，早日獲得自保之力，得報大仇。

    哪知樹妖們的回答大大出乎青須子意料，對方聽了他的勸告絲毫不為所動，依然是你一句詩，我一闕詞，表示生活已經幾多悲苦，若是執迷於修煉、報仇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便不能體會生命之美，好多夥伴已經離開，他們剩下的這些人更應該及時享樂，生命不能隻有苟且，更需要的是美景和美酒、詩歌和遠方。

    青須子瞠目結舌，頗為無奈，敢情他們不是傷心過度，醉生夢死，而是真的覺得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詩和遠方，其他的什麽報仇，什麽大道，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道不同不相為謀，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腳下的路，終究是自己走的，青須子熄了勸阻之心，轉而打聽起徒弟消息，倒是有了意外的收獲，這附近確實有個極厲害的羽翅大妖，不是旁人，正是剿滅眾樹妖的九頭蟲，聽名字像是土生土長的陸上妖怪，卻全身覆羽，頸生九頭，背生雙翅，雙腳帶勾，活生生的蟲頭鳥樣。

    這九頭蟲據傳是一隻蛇妖和白鶴所生，卻不知什麽原因生的九頭鳥身的模樣，自幼被父母拋棄，受人欺淩，也無人願意和他玩耍，許是被欺負的多了，性子膽小，唯唯諾諾，其間消失了數年時間，眾人都以為他已經不明不白的死了，卻在數年後突然出現，一身本事厲害無比，性情大變，一改往日作風，將小時候欺負過他的，全都收拾了一遍，妖怪之間向來以強者為尊，倒也收攏了一幫小弟，稱霸一方。

    說也奇怪，這九頭蟲自修道有成以來，桀驁不馴，無人能夠管束，卻在見了碧波潭的萬聖公主一麵後，一見鍾情，對公主言聽計從，誓要娶回家來，萬聖龍王隻此一女，愛若掌珠，嫌他出身不高，長相又不好，不願招他為駙馬，但兩人情投意合，架不住愛女央求，無奈之下，召他入宮，賜予敖姓，承諾隻要打下這萬裏疆土便將萬聖公主下嫁與他，九頭蟲大喜，自此開始無窮無盡的征伐，攪的周邊再無寧日。

    青須子聽罷，對著九頭蟲倒生起幾分敬意，幼時遭遇如此淒慘，還能努力奮進，為個女子做到如此程度，可見是至情至性之人，何況眾樹妖也說，九頭蟲開疆擴土之時，從不無故奪人性命，眾妖隻要肯歸順，收取的供奉也均在合理範圍，這些樹妖不肯納供，逃離家園，九頭蟲也並未趕盡殺絕。

    青須子辭別眾妖，準備前往碧波潭一趟，拜訪一下這位九頭蟲，看看他是否去過方澊山，見過自己的徒弟方澊，雲駕剛動，就見一道虹光從東方而來，迅若流星，眨眼間已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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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