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目不忘隻是一種說法。人總會有些事情記不起來，因為總有些落葉深埋於海底，永遠都不會被發現。

    那些印在上麵的記憶，即使不會消散，而是隨著循環係統去到了新的嫩葉之上，識神也不一定能夠找到。

    循環之道，從來都是不變的法則。現實世界亦如此，精神世界如此。

    陸北辰看了一眼，沒有停留太久，繼續往前走去。

    有些道理，不用過多的思考便已經有了答案。而有些東西，就是拚了命的思考，也不會有答案。

    就像他不會糾結那片落葉上的記憶是要消散還是進入循環係統，他也不會糾結於這句短時間理解不了的話語。

    前者是因為答案顯然易見，後者是因為沒有答案。

    目前最重要的是，他要用識神盡可能多地發現更多的落葉，看清那些落葉上的印記。

    “在無數道劍氣的影響中養靈，可以築下精純的金蓮，後續若能繼續吸收那些劍中蘊藏的力量，則是再好不過。”

    “在草木茂盛的環境下養靈，可以築下木蓮，在未來的修行中應當從植物中吸收力量。”

    “茫茫大漠，若就能經曆考驗，便能夠築下土蓮，擁有風卷雲湧的力量。”

    “水蓮和火蓮是一對陰陽體，一寒一熱。但無論是在瀑布海潮中修行，還是在火山岩附近修行，都是考驗。”

    陸北辰點了點頭。

    這是以前在書院裏看過的一些理論，他稍有印象，所以自有一種熟悉感。

    “要築下精純的蓮種，要曆經一些考驗，要付出一些代價。當然，要看值不值得。”

    陸北辰微微一笑。

    這是一片記載讀書心得的葉子，而上麵的這句話，自然就是他自己當年的感歎。

    而現在他相當於將以前看過的書本再回看一遍，便有了更多不一樣的感悟。對這句話也有了個默默的回應。

    “值得。”

    識神繼續前進，本來一直低著頭，卻想起應該抬頭看看那些新葉，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他抬了抬頭，便真的看到些有意思的話。

    “在萬劍歸宗的峰頂，劍氣確實很精純。”

    “在林木茂密的原野上，雖然無水無食，但可以盡情地呼吸那些旺盛的草木精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黃沙遍地的大漠中，我發現那是大陸中最裸露的表現狀態。”

    “飄蕩在平靜的海麵上，我甚至可以聽到遠方那些浪花拍在岸上的聲音。那些孕育了不少生命的海洋，竟然潛藏著如此巨大的力量。”

    “炎火城裏真的很熱，烈烈熊焰上有這個世上最炙熱的力量。”

    陸北辰微微一驚。

    這不是在書院中看過的道書，而是那位前輩的手稿。

    他一直不知道乾坤鏡中的書屋出自哪位前輩的手筆，當然也不知道書屋手稿的撰寫者。

    所以他沒想到，關於手稿的記憶居然如此深刻，深刻到那些葉子還未落下。

    但最讓人驚訝的是，原來在不自覺中，自己已經將這些記憶默默地分類。

    這些像日記式的敘述，讓陸北辰十分驚訝。以前看這段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想法，但今日再次一看，便發現了些不對勁。

    劍峰、林野、大漠、海洋、火山，這些被修行界成為絕境考驗的地方，那位前輩都去了？

    而且怎麽覺得他像是去了一趟遊學，絲毫沒有傳說曆盡萬劫的滄桑感？

    他搖了搖頭，不知該說前輩高深莫測、心境開闊，還是說那些道書記載存在誇大的成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從那位前輩的文字中，看到了一股無畏無懼的冒險精神。

    時間在流逝，他的識神繼續往前走去。

    “時間是相對的。”

    “空間是相對的。”

    “時間可以倒流，空間可以扭曲。”

    這些關於時空的敘述，他從來沒有看懂過。但可能是因為這些話裏的字眼很簡單，當初一眼便記住了。

    陸北辰的眼神有些疑惑，但隨之便被些許光芒填滿。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畫麵。

    畫麵中，四個小孩正埋頭奮筆疾書。

    那是第一日入書院，便被罰抄書的那個晚上。這本來不是些美好的記憶，但看著那昏昏欲睡的小岩、眉頭緊皺的丘黎，還有臉上沾了墨的穀隱，他覺得是份很好的回憶。

    欣賞過後，他便自發想起了些東西。

    當年他們苦抄一夜的書，叫做《開元道藏》。

    《開元道藏》裏的文字較為淺顯，對於一個五歲的小孩來說，大部分的字都認識，然而每句話的句意表麵上看通俗易懂，實則意蘊悠長。

    “時空乃相對之物，當世上有一種物體可以飛速運行，超越某種速度界限，便可回到過去，亦可以去到未來。”

    那本被幾個孩子共同抄了一千遍的《開元道藏》，曾提及很多關於時空的概念。而這一句，是他現在唯一找到的記憶。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有經過思想的加工，並啟發了某些思考。

    那時候他就思考過一種可能性，有沒有穿越回到父母還在生的時候。這樣他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誰，自己的父母是誰？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一片落葉上記載著。

    陸北辰看到了當初自己否定過的記憶痕跡。

    “生命是需要輪回的，而那條輪回大道是不可逆轉的。時空可逆，但從未聽說過輪回大道可逆。倘若真的可以穿越到自己父母還在生的時候，那我看到的是已經輪回了的生命，還是依舊是自己的父母呢？”

    “用最光滑的材料，做一個運輸工具，看最快能到達到哪兒。”陸北辰看到了一句話，眉頭略皺，然後又情不自禁地笑了。

    那又是另一個畫麵。

    或許當年是因為看了這麽些關於時空是否可逆的書籍，他便萌生了些奇怪的念頭。那個畫麵正是當年他做了一個雛形木車，輪子用了摩擦值最低的材料，而後麵還接上了些起推動作用的機關。

    可是雛形做出，他將一個柚子放上去做測試。

    事情到後來當然是以失敗告終了。柚子沒有如他所料會直接消失在他的麵前，而是滾到了地下，變成了一灘爛泥。

    如此一來，他便發現速度一旦變快，坐在裏麵的人便會麵臨極大的危險。

    那次失敗後，他也曾想過繼續嚐試。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覺得不可能，直至看到了某本書上說，任何生命消逝後，都會以同一種方式，送到天河中。千萬輪回，直至找到適合的肉身，形成新的生命。

    那時候他才真正相信，肉身不可穿越，輪回不可逆轉，因此生命不會重來，人死不會複生。

    識神在這裏停留得有些久，但僅僅是多一點時間。

    陸北辰繼續往前走，眼裏的光芒漸漸散去看，直至走到某片區域，那些光芒又再次重新聚集起來。

    “星光裏儲藏著純淨的能量，或許還藏著時空和命運的秘密。”

    “如果有一天，人類可以利用星光的力量，一定會事半功倍。”

    識神看到這句話後，停了停，有些惘然。

    頃刻，記憶海洋中的一個小光點似乎變成了一盞極亮的燈泡，像是要照亮整片海洋。

    但隨後，這盞燈泡便開始暗淡下來，然後慢慢消失。

    識神回歸本體，意識也回到本源，搜尋記憶之旅已然結束。

    少年眉頭略挑，嘴角也不禁揚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又一層迷霧，又一次被撥開。

    （將修行細節寫好，難度其實很大。但是玄而又玄的感覺，真的很好，到後麵就會知道，一個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