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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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能是瘋了,居然有點想看看那李狗蛋老爺是個何方神聖...”薛川一想到這三座名字感人的酒樓,忍不住心中一陣惡寒。

    “不過這店內的環境,拋開那些具有侮辱性質的設計而言,倒還蠻不錯呢。”薛川掃視了一下房間內的設施,倒是滿意地點點頭。

    這間瑙蠶專屬客房003,雖說地理位置不是特別具有優勢,但至少打開窗去還能看見街上的夜景。

    內部有兩張小床,幹淨整潔,棉褥的材質也是頗為柔軟,往上一躺便不想再站起身來。

    薛川放任自己在上頭打了幾個滾,放鬆了一下身子,便翻身而起,開始去整理行囊中的物品。

    先是要換的衣物,以及金銀細軟,薛川都仔仔細細地清點了一番,確認無誤後才放下心來,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發呆。

    這個時候,薛川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完全不知道怎麽聯係柳聖依。

    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薛川忍不住低聲道:“難道在這間客房住過的人都會變成智障?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竟才反應過來!”

    一邊想著,薛川一邊起身走向門口,打算前往坊市逛一逛,搜索一下柳聖依的蹤跡,避免這個神秘莫測的女子一時興起幹出些什麽喪盡天良的事。

    薛川心道:“她能將我捆在樹上鞭笞半個時辰,那將哄抬物價的商販吊在坊市門口這種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啊...”

    越是思索,薛川便越是覺得大事不妙,萬一柳聖依真的被哪個不開眼的二愣子惹毛了,這座城市還能不能留下活人估計都是問題。

    正當薛川走到客房門口的那一刻,搭在門把上的手忽然一頓,並沒有進一步將門打開。

    這不是因為薛川忽然尿急,而是因為他覺察到門外的走廊上正有三個人經過。

    之所以說是三個,是因為薛川聽出了兩種腳步,一種唯唯諾諾,稍顯輕盈,應該是個嬌弱的女子,另外一種則沉穩利落,應當是習過幾年武的練家子。

    但是那沉穩的腳步的節奏稍顯紛亂,薛川仔細辨識便發覺那是兩個人的腳步。

    “兩男一女,前後包抄,女子不願前行,故腳步遲緩,而後方男子冷漠催促,故而遲緩過後會有一小段急促...”薛川幾乎是在聽到腳步聲的數息之後就思考到了這些。

    這麽多年的曆練,加上薛川本就極其聰慧的心智,像這種行為分析幾乎可以說是成了一種本能,故而僅從腳步聲中,薛川便可大致推測出門外的情景。

    “...不是正常的情況,要出去看看嗎?”

    薛川衡量了一下利弊,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等待那腳步聲遠去,這才緩緩打開了房門。

    嚴格來說,薛川並不是一個好人,在他的眼裏,通常的倫理道德亦或是法則規範都沒有那麽強的束縛力,能束縛他的隻有自己的原則。

    什麽原則?謀財而不害命,無怨則不傷人,有恩則答,有仇則報。

    至於這種事情,在沒有了解清楚之前,他並不會因為內心的正義感而去多管閑事。

    俗話說得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知道那二男一女是什麽關係?誰又是善誰又是惡?貿然招惹顯然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走出門外,薛川鎖好了房門,順便偏過頭去,隨意地看了一眼走廊不遠處的幾處房間,心中暗暗判斷了一下腳步消失的大概距離,便對那一行人的位置有了個大概的推測。

    “不過,當務之急是先去找到柳聖依,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有機會再看吧。”,薛川暗道。

    走到樓下,薛川隨意應付了一下那個腦回路可能有些不正常的夥計,便低著頭走出了珍草淡酒樓的大門,眨眼便混入人群中,再也難覓形跡。

    隱匿自己,化為常人,這是薛川無數次經驗教訓後逐步掌握的技能。

    順著人群,薛川大概觀察了一下人流匯聚與分流的方向,再聯係他們的穿著及手中拿著的東西,也就推斷出了坊市的位置,於是在沒有紋問路的情況下,薛川很自然地便向著坊市走去。

    有時候,思維敏捷的確是一種很令人羨慕的優勢。當然,這種優勢放在賤氣滿滿的薛川身上,可能也會變成一種令人無比厭惡的屬性......

    那麽回到尋找柳聖依的話題上,事實上,薛川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像柳聖依這等能人,又怎麽會與他失去聯係?

    早在離開柴祿之前,薛川的身上就被柳聖依做了一些標記,隻要她願意,即便是在數十裏開外,也能感知到薛川的方位,更別提這個小城了。

    而種下標記的原理也很簡單,沒錯,有些人也應當是想到了,柳聖依不過是找了個借口,用特製的藤鞭將薛川抽了一頓死的,便成功種下了那長久不散的標記。

    若是薛川知道這其中內情,可能會鬱悶到以頭搶地來泄憤。

    而柳聖依那邊,則是逛得心情愉悅,反正隻要稍施術法,她就能化成一個平凡女子的模樣,即便是薛川站在她麵前仔細辨認,也絕對無法認出。

    也就是在這種狀態下,柳聖依幾乎將坊市內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商鋪都逛了個遍,也算是滿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女人嘛,天生都是喜歡逛街的,即便是隻看不買也是極好,像柳聖依這種隱於世間數百年的女人也無法免俗。

    若是換了薛川在這兒,定是難以理解:這明明都是些凡夫俗子尋的普通玩意兒,像什麽泥塑木雕之類,有什麽稀奇的?

    但是柳聖依偏生就覺得有趣,就算是常見到不能再常見的人偶,她也會忍不住湊上前去擺弄半天,或許這就是姑娘家的天性使然。

    在這坊市中也逛了有老半天了,柳聖依轉悠著便來到了另一條尚未逛過的小街,正欲四處看看有什麽新奇小巧的物什,卻是被這街邊一個男子叫住了:

    “那邊那個小姑娘!還請留步!”

    這男子看起來莫約四十出頭的樣子,穿著一身灰色麻布衫,席地而坐,模樣看上去有些襤褸,但是麵容卻很富有吸引力,有著讓人看上一眼就再難忘卻的淩厲和沉穩。

    柳聖依抬眼看去,發現這男子腰上還係著一個筆筒,正手執一根筆尖都被磨得圓潤了的毛筆,坐在一張鋪開在石板上的宣紙前,充滿興趣地看著她。

    這男子眼見柳聖依停下了腳步,也是大喜過望,連忙繼續呼喊道:“這位姑娘,有沒有興趣讓我給你畫——”

    “沒有,滾。”

    柳聖依的目光隻是在那男子的臉上稍稍停頓了片刻,便失去了興趣,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打算利用女**美之心掙點閑錢的落魄畫師罷了。

    那畫師一愣,接著便連連苦笑,收回了拿著毛筆的手,歎道:“不畫就不畫唄,這麽暴躁幹嘛。”

    柳聖依的身影消失在了這條街的人流之中,而這畫師則依舊坐在原地,眼神隨意地掃過人群,看起來似乎是想尋找某個值得畫下的人來。

    “又要無功而返咯。”畫師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沉,不由感歎一聲,就打算收起自己的筆硯,像往常那樣在城裏隨處找個地方將就一晚。

    正在這時,這畫師的眼睛掃過了一個年輕的身影,不由“嗯?”了一聲,停下了收拾東西的動作,轉而看向那個年輕人,笑道:

    “那邊那個小夥子!請留步!”

    那年輕人原本站在街頭左顧右盼,聞言則是轉過了頭來,看見這畫師,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這畫師似乎很是振奮,再次熱情地揮了揮手:“沒錯,就是你,來來來,小夥子,過來一敘!”

    那年輕人猶豫片刻,還是朝著這畫師走了過來,不多時,便來到那畫師身前,蹲下身子,困惑道:“有事嗎?”

    這畫師爽朗地笑了笑:“小夥子,有沒有興趣讓我給你畫一幅畫?”

    在聽到這個奇怪的問題後,年輕人的第一反應是出言問道:

    “要收錢嗎?不收錢我就沒意見。”

    畫師麵色一僵,尷尬道:“這個,我也要謀生計嘛...”

    年輕人聞言起身就走:“哦,那有緣再見。”

    “誒誒!慢著慢著!”畫師頓時急了起來,連忙湊上前去拽住了這年輕人的衣袖,陪笑道:“不用錢不用錢,你給我一口酒喝就成,我已經兩三天沒嚐過酒的滋味了。”

    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片刻後還是再次蹲了下來:“好吧,一口酒一幅畫,倒也不虧。”

    畫師嘿嘿一笑,擼起了自己的衣袖,問道:“後生,你叫什麽名字?”

    “這和你給我畫畫有什麽關係?”年輕人挑了挑眉。

    “當然有關係!畫人最講神韻,不知畫中人名諱,這畫就缺了一股神,和一張廢紙無異!”畫師趕忙解釋。

    “嗯...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年輕人摸了摸下巴,似乎並未質疑。

    畫師得意地笑了笑:“是吧,這可是我獨門秘決,別人學不來的!來,後生,說說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人猶豫片刻,開口道:“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