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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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李老爺的屋子的路上,薛川泰然自若地承受了宅院內侍女和勞工們好奇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戴上了一副墨鏡。

    沒錯,墨鏡,就是那種蹲在街邊衣衫襤褸一臉淒苦的落魄二胡演奏者們常戴的圓框黑色墨鏡。

    薛川戴上墨鏡之後,清了清嗓子,便帶著懷裏的八包陰損暗器,來到李老爺屋子的大門口,一把推開門,就這麽走了進去。

    這屋子並不算大,但是也稱得上寬敞,屋內的設施看得出都被移動了位置,皆是為了給中間的那一個東西騰出空間。

    什麽東西?一口底下點著熊熊火焰的爐子。

    雖然薛川早就料到這李老爺會暗地裏進行食補,可是當看見這個弱智居然真的窩在臥室裏生火立灶的時候,薛川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幾下。

    那兩個壯漢正圍著那李老爺念念有詞,同時二人各端著一碗水,每念一句,就撒一點在那李老爺的頭上,至於那鵸鸆,則是被捆在一旁的立柱上,被炙熱的爐火映得小臉有些泛紅。

    這四個人,嗯,準確來說是三人一獸,看到薛川就這麽突然推門而入,都是被驚得一震,尤其是那倆正聚精會神進行著準備工作的林、肖兩個漢子,手中的碗都是一抖。

    其中那林姓壯漢定了定神,看見薛川後,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這位是個什麽來頭,便向前一步踏出,大喝道:“來者何人?!”

    若是一般的闖入者,就會按照慣有的套路,先是自曝身份,然後說明來意,接著就是大家愛看的基情對削的過程了。

    可惜,薛川深知,談話掌握主動權的關鍵,就在於千萬不能接別人的茬,而應該把對方帶入自己的節奏中去。

    因此,薛川並未理會那林姓大漢的喝問,而是裝模作樣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淡然道:

    “小輩,你家大人是誰?”

    那林姓漢子一愣,隨後心頭火氣一起,怒喝道:“我問你話呢!那個瞎子!”

    是的,他認為薛川是個瞎子。

    不僅僅是通過那一副墨鏡,更是因為薛川刻意模仿的舉動,用緩慢而略有遲疑的步伐,以及手部不由自主前伸保護自己的動作,成功讓在場所有人都產生了先入為主的觀念:

    這不明不白闖進來的人,是個瞎子。

    薛川冷哼一聲:“你多什麽嘴?我與那小姑娘交流,可曾問過你?”

    “你好大的膽子!”那一旁的肖姓漢子也是反應了過來,同樣是擼起袖子,打算將這囂張無比的瞎子給打折了腿再扔出去,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那麽問題來了,他們為什麽沒有認出之前一發奇葩操作成功脫掉了李老爺褲衩的薛川?

    首先,薛川與他們僅一麵之緣,加上此番薛川特地改換了一身行頭,聲音也蓄意壓得低沉了一些,所以在場的人都沒能認出他。

    當然,隻是沒“人”認出他而已,那個鵸鸆族的小姑娘,可是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薛川。

    薛川搖搖頭,就這麽慢慢地一步一步朝著三人走去,期間沒走一步都停頓一下,並用另一隻腳稍稍試探了一下有無障礙,營造出他的確是個瞎子的假象。

    眾人看他好像不似有什麽戰鬥力的樣子,便沒有第一時刻使出類似“分筋錯骨手”之類的狠辣招數去招呼他,而是看著他慢慢走到了火爐前。

    薛川來到火爐前頓了頓,嗤笑一聲:“喲,還有個爐子。”便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

    一幹人等看著薛川這番舉動,也是漸漸萌生出了一點好奇,便繼續看著他,想知道他能整出些什麽幺蛾子來。

    薛川坐在地上,似乎是嫌熱一般,將身上一件外衣一脫,隨意地就往爐灶裏扔去,開口道:“兩個不考慮後果的毛頭小子,為了一點錢就不要命了是嗎?”

    “毛頭小子?”眾人的表情都是變得古怪起來,因為除了那隻鵸鸆之外,全場看起來最年輕的似乎就是薛川了。

    “說吧,小女娃,你家大人是誰?”薛川搖搖頭,轉而對著那鵸鸆少女問道。

    那少女猶豫片刻,還是張口道:“磐度山,囂王。”

    那兩個壯漢都是眉頭一皺,也是看向那鵸鸆。

    那被人灑了一身的水,完全弄不清狀況的李老爺不禁開口問道:“小兄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薛川看向李老爺的方向,冷笑一聲:“還不明白嗎?抓了小孩子,別人家大人要來尋仇了!”

    “不可能!”那林姓大漢冷聲道,隻見他指著那個少女,如是道:“它先前分明隻是獨居的精獸,我們觀察了十餘天都未見有其他精怪的跡象,怎麽可能突然蹦出個什麽囂王?”

    看樣子,他是明白了薛川問話的意思。

    “嗬嗬,你確定嗎?”此時出聲的卻是那少女,就見她滿麵譏諷之色:“三年前,囂王為渡五靈境第三劫,一直閉關未曾現身,你們直到二十日前才發覺我的蹤跡,又怎知囂王的存在?”

    “什麽狗屁五靈第三,我還武林第一呢!滿嘴屁話!”那林姓漢子分明是不相信那少女所言。

    “真可悲,連修行境界都未曾聽過的凡人,靠著前輩留下的寶具,就敢擅自獵捕山野精怪,怕是嫌命長吧?”那少女無奈道。

    薛川聞言卻是心中一動,回想起之前柳聖依曾提到過的五靈境,不由暗道:“看來她預料的果然沒錯,那生靈的確有著所謂五靈境的實力!”

    “你也是個裝神弄鬼之輩,怕不是和它串通好了打算欺騙我等?”那肖姓漢子也是質疑道。

    在他看來,薛川極有可能是那鵸鸆不知用什麽隱蔽手段聯絡好的騙子,打算演一出戲嚇嚇他們,讓他們心懷畏懼,慌亂之下就放了這鵸鸆。

    “愚昧無知!”薛川再次沉聲道,隨後從懷中掏出了兩個布包,隨手扔給了林、肖兩名壯漢,並歎道:“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前因後果...你們自己看看罷。”

    原本被薛川一句“愚昧無知”給噎得難受的兩人,心底聽到薛川的話自然是有些不服氣,加上薛川的刻意引導,他們下意識地就認為那兩個布包中是薛川用來說服他們的證據。

    於是,打定主意要揭穿薛川真麵目的兩人,沒有半分猶豫,一邊掛著冷笑看著薛川,一邊就麻利地打開了布包,同時那林姓漢子口裏還道:“我倒想看看你能拿出——啊啊啊啊啊!”

    後半截淒厲的慘叫,正是他中招的征兆。

    是啊,誰能想到在這種即將暴露出某個大秘密的氣氛凝重的關鍵時刻,會有人丟給自己一包設了小巧機關的芥末精混合辣椒粉呢?

    就聽得“噗噗”兩聲,那兩塊看起來平凡無奇的小布包登時炸裂開來,同時兩團顏色詭異的粉塵也是彌散在了空氣中。

    而因為這一變化而瞬間倒吸了一口氣的兩人,自然是把那粉塵給吸了大半。

    於是,他們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的勁爽感覺便開始從氣管和鼻腔一路衝擊到大腦,倆人隻覺眼前一花,火燒火燎般的痛楚就蔓延了開來。

    “啊啊嗷嗷嗷!”兩人宛若殺豬一般地叫嚷著,到處上蹦下跳,其中一人慌亂之下還撞了下牆,疼得眼冒金星。

    “你—嗷嗷嗷—真是—啊啊啊啊—卑—嗷嗷—鄙!”那林姓漢子忍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硬是說完了這句話,隨後便倒在地上開始抽搐,而另外一人,隻過了兩息就步了他的後塵。

    “乖乖,軟骨散的藥效配合芥辣粉這麽帶感?”薛川一邊嘖嘖稱奇,一邊嚼了嚼嘴裏的解藥。

    很顯然,先前薛川隨意之下扔進火爐裏的衣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裏頭蘊含的藥物被火焰一灼,便早已彌漫開來。

    那李老爺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一會兒看看薛川,一會兒又看看倒在地上瘋狂抽搐的兩個壯漢,腦袋一片空白。

    “噢,對了,忘記你了。”薛川摘掉墨鏡,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就這麽走到李老爺身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

    李老爺被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有三十多年不曾有人如此對過他了,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李老爺,你原名是叫李狗蛋是吧?”薛川彎下身子,湊到李老爺麵前,帶著笑容問道。

    李老爺還沒回過神來,便下意識點了點頭。

    “啪!”薛川反手又是一耳光。

    李狗蛋被這兩巴掌打得暈頭轉向,向後一倒就躺在了地上。

    “給酒樓起著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很好玩兒是吧?啊?”薛川扯著李狗蛋的領子,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陰狠了起來。

    “啪!”

    “我叫你瞎取名!”

    “啪!”

    “我叫你有錢就為所欲為!”

    “啪!”

    “我叫你...慢著,我理由還沒想好。”薛川這麽說著,竟是真的就皺著眉頭開始當場思索起繼續抽人的理由來。

    “算了,這兒又沒別人,懶得去編了。”薛川自語道,隨後又是一巴掌下去。

    “啪!”

    李狗蛋在軟骨散的藥效作用下,加上薛川連續幾個大力耳光的招呼下,竟是就這麽昏了過去。

    薛川眼見李狗蛋已經神智不清,終於是長出了一口氣,隨後便回過身,看向那滿麵“???”表情的鵸鸆少女道:

    “仇給你報了,滿意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