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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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血是別人潑的。”林熠熠提醒他。

    林敬亭想抹把臉, 卻發現自己手上也沾了血, 隻能作罷,回頭才看到家丁已經把那瘋女人製住了,便惡聲惡氣地說道:“押她送官府。”

    林熠熠連忙扯住他, “哥, 她剛才又說高利貸又說比逼死人,你還是別急著送官府,先扣下來自己問問情況。”

    林敬亭皺眉,疑惑地說:“高利貸?”

    老夫人到這時才緩過氣來,被丫鬟攙扶著,拍著胸口道:“這瘋子一上來就罵林家又罵你, 這可是菩薩廟啊, 居然遇上這麽晦氣的事,看看我們這一身的血,作孽哦!”

    林敬亭也知道這裏不是問話的地, 連忙叫丫鬟家丁收拾東西, 找最近的一家客棧給大家洗掉身上的血腥。

    林熠熠是受災最嚴重的一個,她足足用了兩大桶水才將自己洗幹淨,不過就算身子洗幹淨又換上新衣服, 還總覺得鼻頭上殘留著一股子腥臭味, 還好是雞血, 要是狗血的話, 她今天就得一整天泡水桶裏了。

    林熠熠穿上新送來的衣服,雖然不太合身,但起碼幹淨,隻要不再讓她聞到一絲血腥味,她就很滿足了。

    離開房間分別去看了老夫人和李玉,她們兩也都洗過澡,正在各屋的床上喝參湯,林熠熠覺得奇怪,被潑血的人是她,為什麽她們比她還要虛弱?

    見她們沒事,她又跑去找林敬亭,拍了半天門,才有家丁從裏麵打開,林敬亭坐在桌旁,他身上帶血的衣物還沒換,隻是將手上的血的洗了,看到她進來,皺著眉頭問她,“怎麽不上床歇著,跑來坐什麽?”

    林熠熠走過去,坐到林敬亭身邊,說:“我不明不白地被潑了一身血,難道還不能來問問情況?”

    抬著下巴的傲嬌模樣瞬間讓林敬亭破功,笑罵道:“就你有理。”

    “她說什麽了?”林熠熠看著縮在一角瑟瑟發抖的女人,皺了皺眉頭。

    “什麽都沒說,不管問什麽,她就知道罵我和林家。”林敬亭說。

    林熠熠歪著頭想了想,說:“你不覺得奇怪嗎?高利貸的事情又不是你在管,她為什麽跑來罵你,要不要找二哥來問問?”

    林敬亭擺擺手,說道:“我也覺得奇怪,還是先問清楚再說。”

    林敬亭還是很理智的,出了這個事情,馬上敏銳地想到不能驚動林敬軒,高利貸一直是林敬軒在弄,現在有人出事,卻罵道林敬亭頭上,隻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其中肯定有蹊蹺。

    可是不管兄妹兩怎麽威逼利誘,那女人就是不肯說什麽,正束手無策的時候,有個女人找上門來了,指名說要找林敬亭,還說他們抓走的人,是她的嫂子。

    今天的稀奇事真是一樁接一樁,林敬亭讓人將她帶進來,發現對方是個貌美的婦人時,林敬亭都覺得意外,“她是你家人?”

    對方也不懼怕屋內壓抑的氛圍,點了點頭,“是我嫂子。”

    林熠熠在林敬亭耳邊小聲說:“她是新街口的豆腐西施,我去她家吃過豆腐腦。”

    林敬亭挑眉,問豆腐西施:“你嫂子是瘋子?”

    “不是,她隻是被嚇到了才會這樣,平時也是正常人。”

    林敬亭冷下臉色,說:“既然你們是親人,那肯定知道高利貸的事,她說不了,那就由你來說。”

    豆腐西施深吸口氣,看了看一旁的林熠熠,才說道:“我哥去年跟當鋪裏的林老板認識,林老板說他很會看玉石,便慫恿我哥去買,我們隻是普通家庭,根本玩不起那些昂貴的東西,可我哥鬼迷心竅,真的去買了,他沒錢,林老板就說可以借他,隻要玉石開出來,賺了錢就馬上能還錢了,我哥相信他的話,就簽字畫押借了一筆錢,可那石頭開出來也隻是塊石頭,後來才知道林老板那是利滾利的高利貸。”

    林熠熠聽著直皺眉,但林敬亭卻是無動於衷,他壓根不關心別人有多慘,在他看來,林敬軒的手段雖然很卑劣,但那兩人也算是願打願挨,根本怨不得人,他關心的是,為什麽這種事最終會算到他林敬亭的頭上。

    林敬亭挑出重點道:“既然是跟林敬軒借的高利貸,為什麽要衝我來?你們應該去找林敬軒才對。”

    “典當行既然是你的生意,放高利貸的人自然是你,每次來要債的,喊打喊殺也都說是你派來的,你現在卻說是別人,難道林老板敢做不敢當?”

    林敬亭聽了這話,咬了咬牙根,壓下怒氣道:“這事不是我做的,我為何要擔?你們不問清楚緣由就來鬧事,這事我肯定不輕饒,有什麽話,你們留著去衙門說吧。”說完就示意家丁把地上的女人押起來。

    林熠熠連忙拉著他的衣服說:“哥,放了她們吧,她們已經夠可憐的。”

    林敬亭皺眉,說:“可剛才她拿血潑你了,這麽嚴重的事,怎麽能說算就算。”

    林熠熠道:“這事我確實生氣,但既然是有內情,也不是不可原諒,而且這一鬧,讓你知道很多你原先不知道的事,也算是功勞一件。”

    看著自己的寶貝妹妹幫著別人說話,林敬亭心裏真不是滋味,不過還是擺擺手,對豆腐西施道:“算了,你把她帶走吧,至於高利貸的事,我自會查個清楚。”

    豆腐西施一直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對著他們兩千恩萬謝,很快就帶著她嫂子離開了。

    林熠熠也是暗暗鬆口氣,回頭看一眼沉默著的林敬亭,林熠熠說:“哥,要去找二哥對質嗎?他顯然瞞了你很多事。”

    林敬亭抬手掃了掃她的腦袋說道:“小丫頭,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

    “你總當我是小孩,我董事著呢,你要去典當行找二哥的話,一定要帶上我,上次我跟茜兒打賭輸了,將玉佩押在新街口的那家當鋪裏了,你得去幫我拿回來。“

    林敬亭瞬間被她氣笑了,問:“哪個玉佩?”

    “就是以前你送我的,有我生肖的那個。”林熠熠小聲地說著。

    林敬亭難以置信地說:“那麽貴的白玉佩你居然敢拿去當著玩?當了多少錢?”

    林熠熠自知理虧,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地說:“11個大洋。”

    “你……”林敬亭瞪大眼睛,一臉急火攻心的模樣,“我的小祖宗耶……那玉可是價值連城的古董,你居然拿去當11個大洋?”

    “真有那麽貴?那你快去幫我拿回來,我當時想著是我們自家的當鋪,應該沒關係的。”林熠熠說著說著,眼淚都掉出來了,“哥,我錯了,我不知道那玉那麽值錢,你快去幫我拿回來,嗚嗚嗚嗚……”

    “好好好,哥馬上去拿回來,你別哭別哭……心肝耶,你就是我祖宗!”

    林熠熠想,這的確很好,她終於要去麵對她自己筆下架構出來的世界,一個由虛構轉變成了現實的世界。

    大約半個小時後,船終於在虹口的和祥碼頭停靠穩妥,林敬和帶著林熠熠和翠柳已經在甲板上等待下船,船上船下一片喜氣洋洋。

    林熠熠跟隨人群往前走,不時抬眼眺望遠處的上海灘,這就是民國時期亞洲最繁榮的國際大都市,比香港還要發達,以往隻是在書本的字裏行間感受她的魅力,沒想到居然有幸能親眼目睹一番。

    港口停泊著好幾艘客輪,林熠熠看到其中有兩艘掛著日本旗,旗幟很大,迎風招展的模樣很是囂張,其他的有美國和德國等。

    除了客輪,碼頭附近還停靠著許多貨船,大船小船都有,有的在卸貨有的裝貨,每個人都在忙碌著,做這種體力活的,大多是滿臉滄桑的布衣苦力。

    碼頭上還有許多衣著光鮮的達官貴人,他們或是由黃包車送來,或是坐著小轎車來,有乘船的有接親友的,他們臉上都溢滿優越的神采,那是上流群體特有的貴氣。

    林熠熠用目光溜達了一圈,發現整個港口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色。

    可她知道,這隻是個假象而已,現時這個社會,其複雜性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平靜的表象下,是無數澎湃的暗流在湧動,侵略、瓜分、貪婪、軟弱、貧窮,它們無所不在地蠶食著這個社會,當人們的貪欲得不到滿足時,戰爭理所當然地成為矛盾的最佳解決辦法,而弱肉強食這個詞,廣泛適用於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