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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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感人的場麵,林小姐本應該跟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但林熠熠紅著眼眶,  半天就隻擠下幾滴眼淚,之後就一直保持著跪地的姿勢,任由老夫人摟著她哭。

    一屋子人相繼上前勸說,好不容才將老夫人的眼淚勸住,  隻見她擦了擦哭花的臉,  對林熠熠說:“當初要給你裹小腳,你死活不肯,  你哥也就由著你,要是當初裹了腳,你怎麽可能跑那麽遠去?”

    林熠熠瞄一眼老太太的腳,小小的尖頭繡花鞋不到巴掌大,看起來非常美觀,  但誰都知道,  脫掉鞋子之後裏麵有多恐怖。

    幸好林小姐有個夠寵她的哥,  才能讓她雙腳完好保留。

    她又悄悄回頭去看屋裏其他女人,果然每人都是一雙三寸金蓮。

    哭也哭了,  罵也罵了,  老太太這才仔仔細細打量著她,  摸著她的臉無比心疼道:“在外麵果然淒慘,  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  還穿這麽奇怪的衣服,連一身裙子都穿不起嗎?你哥給你匯的銀子不夠花?”

    林熠熠看一眼身上的小西裝,笑道:“娘,外國這麽穿叫時尚。”

    老夫人很嫌棄道:“我就說外國人窮吧,要不然也不會跑來中國討生活,你倒好,非得鬧著去。”

    人家是跑來侵略的,可不是來討生活,不過老夫人這麽說好像也沒毛病,他們確實想吃中國這塊大蛋糕。

    老夫人跟林熠熠說完話,又讓她跟眾人打招呼,林熠熠覺得頭大,她雖然知道林宅的各個人物,可一時半會卻沒辦法對號入座,但照著位置的順序喊人總是沒有錯的,隨後,幾個姨娘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好聽話,林熠熠也就把她們的身份估摸得差不多了。

    坐在下手位的,是長相富態的二房,隻見她一身暗紫色錦緞,及膝長褂下配同色褲子,黑色繡花鞋,最醒目的是她耳朵上碧綠的翡翠吊墜,隨著她說話而一晃一晃的,非常貴氣。

    二房姨娘隻生一個兒子,叫林敬軒,在書裏較前麵有出現過,為人圓滑世故,有心機,很早就被林敬亭叫在身邊做事,也頗得重中,現如今,蘇城這邊的兩家典當行就是他在打理,不止是典當行,他還暗中經營著高利貸,林敬亭是知道的,隻覺得跟生意不衝突,便沒有阻止他,但林敬亭不知道的是,他這個精明有城府的弟弟,早把壞主意打到他頭上了。

    三房的姨娘打扮比較年輕,她身後站著一男兩女,其中一女子還抱著個頭戴虎帽的小孩,小孩兩三歲大,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珠,非常可愛,一男一女應該就是三房姨娘的兒子林敬宗和他媳婦,而抱小孩的女人,就是林蓮沒跑了,她是嫁到某大戶人家當妾,一開始備受正妻欺負,後來生了個大胖小子,母憑子貴,現在在婆家都沒人敢惹她。

    最安分的要屬四房,四房姨娘性格很好,脾氣溫和,不爭不搶,膝下育有一子兩女,林敬和就是陪著林晚去留洋的,而兩個姑娘,林若林茜都尚未出閣。

    姨娘們說話的時候,林熠熠插不上嘴,倒是最小的林茜笑嘻嘻地跟她講話:“三姐,下午我們能去找你玩嗎?你去留洋,有沒有帶有趣的東西回來?”

    林熠熠隨意點點頭答應,“可以。”

    對於她如此爽快地答應妹妹的請求,其他姐妹都覺得得很意外,就好像她們從不一起玩似的,等等,林小姐原來脾氣很差,又被嬌寵慣了,性格肯定跟姐妹們合不來吧?

    想到這裏,林熠熠又有點懊惱自己答應得太快,這點沒演好,有些崩人設了。

    幾個姨娘又開始點評林熠熠的穿著,三房的姨娘又笑著說:“這身假小子的衣服還是得趕緊換下來,要被外人看到,以後還怎麽嫁人的呀。”

    就聽老夫人道:“二妹妹說的極是,她這身衣服我看著也頭疼,等會吃過午飯趕緊去換下來,我之前已經讓集春堂的師傅做了幾身新衣裳,這會剛好能穿。”

    姨娘們聽了又是一番恭維。

    林熠熠不喜歡成為眾人品頭論足的對象,於是使出殺手鐧,回頭對老夫人撒嬌:“娘,我餓了……”

    老夫人立刻心疼了,連忙問管家:“午飯準備好了嗎?好了就開飯吧。”

    老管家道:“已經準備好了。”

    老夫人這才站起來,踩著尖尖的小腳,一步一搖地牽著林熠熠手道:“走吧,我們去飯廳吃飯。”

    其他人看到老夫人站起身,也都紛紛起身,跟在他們身後一起離開大廳,不過出了客廳後眾人很快就散去,林熠熠這才知道,原來大家並不是一起吃飯的。

    最後到偏廳吃飯的,隻有他們自己一家子,老夫人,林敬亭,林敬亭的妻子李玉,和林熠熠四人。

    林敬亭妻子長相一般,有點圓潤,不愛開口,斯斯文文與世無爭的模樣,但她的家庭背景卻大有來頭,她是現任江蘇巡撫李田冶的次女,高官門第,當初是林敬亭請蘇城最好的媒人,幾次三番上門求親求來的。

    自從攀上這根高枝,林敬亭的生意是越的紅火,開始他還能裝模作樣地跟妻子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兩年後妻子的肚子仍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就坐不住了。

    在舊社會,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一個家庭若總沒有孩子,就會將責任推到女方身上,認為是女人肚子不爭氣。林敬亭跟妻子同床共枕兩年多,始終懷不上孩子,心裏著急,就開始在外麵找女人,礙於妻子有個當巡撫的爹,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往家裏收人,但外妾卻是一個接一個地收,反正他有的是錢,多少都養得起。

    不過幾年下來,情人收了不少,孩子卻一直沒有,久而久之,林敬亭開始懷疑是他自己的問題,但懷疑歸懷疑,卻是打死不肯麵對現實。

    老夫人拉著林熠熠坐一起,林敬亭跟李玉坐對麵,若按老規矩,媳婦是不能跟他們一起吃的,必須站一旁侍候老夫人,但這個媳婦是官家小姐,也就沒敢立太多規矩。

    雖然隻有四個人吃,但桌上擺著八菜兩湯,非常的豐盛。

    清蒸蟹粉獅子頭,蟹黃豆腐,鬆鼠鱖魚,清蒸蝦仁……林熠熠看得口水直流。

    自從穿越過來就一路飽受折騰,這還是她第一次吃到中餐,還是如此正宗地道的蘇菜,美食當頭,她隻能敞開肚皮不停地吃,吃到最後差點沒把自己撐死。

    午飯後,老夫人讓林熠熠扶她回屋,兩人又單獨說了一會話,無非就是問她在外麵是不是吃苦了,又罵白家那位少爺實在不是東西之類的話,老夫人還抱怨她說話的口氣變得很奇怪,絮絮叨叨的,一直到她乏了要午睡,才萬般不舍地讓林熠熠離開。

    這麽大的院子林熠熠自然是認不得路,幸好翠萍一直在旁邊跟著,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後,林熠熠就示意翠萍走在前頭帶路,翠萍雖覺得奇怪,但知道這位小祖宗向來喜怒無常,也不敢耽擱,便走快兩步到前麵領路。

    秋日的陽光很柔和,穿過樹蔭空隙,在地上落下點點金黃,林熠熠跟著翠萍繞過一個小庭院,又穿過一條回廊,才進了林熠熠所住的院子聽雨院,院子很寬敞,如同一套小戶型別墅。

    一個小姑娘住這麽大的院子,可是真奢侈之極,林熠熠感慨之餘又想到,若是林敬亭敗了,那這樣驕奢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林熠熠進進出出到處參觀房子的舉動讓丫鬟們覺得稀奇,原本正在整理行李的翠柳看到她這模樣,忍不住問了句:“小姐你在看什麽?”

    林熠熠很是淡定地說道:“兩年沒住,很想念這裏的每一寸地方呀。”

    翠萍輕笑,說道:“這裏的每一寸地方和人也想念小姐呀。”

    林熠熠笑眯眯地點點頭,小丫頭挺會說漂亮話。

    對方眉毛一挑,瞬間笑出兩個小酒窩,“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便動作利索地將兩塊蛋黃酥都夾上她自己的盤子裏。

    林熠熠回頭繼續挑選,最後隻拿了塊巧克力蛋糕。

    對方指了指長桌與柱子之間的椅子說:“這位置比較隱蔽,坐在這裏吃東西比較不容易被現。”

    林熠熠點點頭,於是兩人端著盤子過去坐下,有誌一同地專心吃點心。

    “你怎麽在這邊?”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林熠熠回頭去看,便看到一身帥氣軍裝的季遊鴻正朝她走來,她剛想回話,就聽到旁邊的美人說:“應酬話說累了,就躲起來休息一會。”

    林熠熠扭頭去看那大美人,心裏很是驚訝,難道這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女主角秦夢?!!

    季遊鴻剛才第一眼就看到旁邊的林熠熠,走近跟她打招呼,道:“林小姐也在這裏,正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秦夢,我的……好朋友。”

    果然是她。

    林熠熠再次仔細打量眼前的秦夢,果然如自己筆下寫的那般,是個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精致大美人。

    “你好。”林熠熠放下盤子,友好地衝她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秦夢同樣是笑容可掬地跟她握手,季遊鴻又道:“這是林晚小姐,林敬亭的妹妹,在上海時……救過我。”

    秦夢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季遊鴻道:“她就是林晚小姐?!”

    季遊鴻微笑著點頭承認。

    林熠熠剛鬆開秦夢的手,沒想到又立刻被她握緊,又聽她道:“真是太感謝你了,你人真好。”

    林熠熠心想當時她也被嚇得半死,隻是不想他流血過多死在她房間裏,才找藥給他止血的,不過這大實話顯然不能說,隻能微笑著接受對方的道謝,並謙遜地回答:“舉手之勞而已。”

    自己筆下的女主角,她的性格和背景林熠熠自然是很清楚,秦夢前世的名字叫簡夢,跟著導師在某軍事地基的實驗室裏研究軍火,對各種武器都很有研究,雖然工作繁重又枯燥乏味,她卻不死板,愛說愛笑,是實驗室裏的開心果,之後穿越來到民國,性格也依舊樂觀,但又多了份強勢,自從她留洋回到秦家,通過一番爭鬥,後宅的女人們基本不敢再招惹她。

    身為男女主角果然就是不一樣,主角光環max,兩人站在一起,一個陽剛一個柔美,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隻是,她要這個時候跟秦夢坦白嗎?還是等跟對方熟悉後再說?

    後者應該比較靠譜,林熠熠心裏盤算著,便也不再急躁。

    秦夢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道:“之前懷安告訴我的時候,我就很想認識你,今日一見,我們果然很投緣呢。”

    林熠熠道:“像秦小姐這般好相處的人,人緣一定很好。”

    “我朋友不多,整天呆在家裏也悶得很,現在跟你認識了,我們以後可要多走動多交往,聽說你也是去留過洋的?”

    林熠熠笑道:“是出去了兩年,什麽也沒學到,就是開開眼界而已。”

    秦夢仿佛找到知音,哈哈直笑道:“我也是,迷迷糊糊就回來了,結果大家問我功課,我是一問三不知。”

    林熠熠覺得好笑,心想你是留洋回來的途中穿越的,能知道原主的功課才有鬼。

    “聽說你家在蘇城,來這邊隻是遊玩嗎?什麽時候回去呢?”

    “回去的時間還沒定,應該會在這邊住上一段時間。”

    秦夢顯得很高興,道:“我門禁比較嚴,平時不能隨便出門玩,你若是有空,要多來找我玩呀。”

    林熠熠點頭應承道:“好的。”

    看來秦夢倒是沒有排斥她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季遊鴻之前跟她通過氣,所以她才不覺得意外,才能表現出這麽熱絡的態度。

    其實以正常的思路來想,林敬亭跟他們是站在對立麵的,就算她曾救過季遊鴻,但身份擺在那,雙方應該要保持距離才對,不過從季遊鴻的表現來看,他不僅沒跟她保持距離,甚至還將自己的準未婚妻介紹給她認識,到底有什麽目的呢?難道真的隻想跟她做朋友?

    林熠熠有些想不通,但不管如何,她想接近秦夢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季遊鴻見她們兩人聊得熱絡,也沒有插嘴,很體貼地去幫她們端來兩杯橙汁,又對秦夢道:“真是能說,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秦夢好笑地瞪他一眼,道:“真是的,又嫌我聒噪,我現在又沒煩你。”

    林熠熠看著他們的互動,道:“你們感情真好。”

    “哪裏好,我們都相互看不順眼呢。”秦夢很是嫌棄地說。

    他們這個時候還沒訂婚,主要是秦夢覺得兩人感情還不夠深厚,季遊鴻的態度就更隨意,女方想訂就訂,不想訂就算,分明也是很不上心的。

    林熠熠當初這麽安排,是希望他們兩人在後來的相處中慢慢培養出更深厚的感情,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還沒培養成功。

    “晚兒?”

    三人正說著話,就聽到有人在喊林熠熠,林熠熠回頭看去,現找她的人居然是方妮,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有事?”

    方妮臉上掛著完美的笑容,道:“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林熠熠還在猶豫要不要跟她說話,身邊的秦夢已經很有眼色地站起身,對林熠熠道:“我們先去跳舞,待會再回來找你玩。”

    沒等她回應,秦夢已經迅地將季遊鴻拉走了。

    看著他們漸漸走遠的背影,林熠熠莫名有種被拋棄的錯覺,真不厚道,撩完就跑!

    撇了撇嘴,林熠熠重新端起盤子,起身準備繼續拿吃的。

    方妮倒是沒被她的冷臉唬到,幾步上前來到她身邊,無比親切地說:“晚兒,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相處,你若對我有什麽不滿,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

    林熠熠涼涼地拿話堵她,道:“你的存在就讓我很不滿,那你能消失嗎?”

    剛才吃的是西式蛋糕,有點膩,林熠熠這次想挑個中式的換換口味,找半天,選了個口味清淡的綠豆糕,碧綠如玉的綠豆糕放在白色盤子上,漂亮得讓人舍不得吃掉。

    她的話讓方妮的臉色瞬間變綠,忍了好一會,才繼續道:“我是真心誠意來找你說話,我跟了你哥那麽久,早就將他視為家人,你是他疼愛的親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家人,若是你沒辦法將我當嫂子看,那喊我句姐姐也行,你在這邊玩,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說,我都幫你弄來,好不好?”

    最後這句,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收買呀。

    真是苦惱,她最經不起誘惑了!

    身後是好聽的西洋音樂,眼前是美味的糕點,可惜身邊的人太煞風景,讓人食欲不振,林熠熠拿著叉子輕輕敲著綠豆糕,看著它微微晃動,忽然揚起一抹笑意,側臉對方妮道:“聽說你的悅容布莊什麽布料都有?”

    說起布莊,方妮很是得意地回道:“是的,我們布莊的布料種類,是全江寧最齊全的。”心思一轉,她連忙道:“晚兒是不是想做新衣裳,那想要什麽布料盡管說,我給你送來最好的。”

    林熠熠眼前一亮,笑眯眯道:“真的嗎?選什麽布料都可以。”

    “當然可以。”方妮大大方方地應著,她本來就打定主要來討好這個小姑子,眼看有眉目了,她自然是滿口答應,又道:“咱們是自家人,你想要隨時都可以去選。”

    林熠熠又有些猶豫地說:“可要是被我嫂子知道了,她肯定要生氣的。”

    方妮哼笑,說:“你這嫂子管得倒是寬,想做衣裳是你自己的事,她憑什麽管,她若管著你,你就跟你哥說理去。”

    聽她這麽說,林熠熠又露出笑意,道:“有道理。”

    “那你什麽時候過來選布料,到時我再給你介紹江寧這邊最好的裁縫,做幾身美美的衣裳。”方妮再接再厲地拿好處誘惑她。

    林熠熠被說得一臉心動,又顧忌她跟方妮的關係,猶豫半天也不敢答應。

    方妮是個人精,自然看透她的心思,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下午你過來,我在店裏等你。”

    林熠熠紅著臉,半天才小聲說了句“好的”。

    方妮表麵上笑得親昵,心裏卻冷笑不止,心想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再怎麽鬧,還不是輕易就被她收買了。

    目的達到後,方妮也沒再糾纏,她還要忙著去應酬呢,和林熠熠約定好明天見麵的時間後,便哼著小曲離開了。

    林熠熠現盤裏的綠豆糕已經被她戳得麵目全非,也不嫌棄,張嘴便將它一口吃掉。

    又等了好一會兒,秦夢跟季遊鴻才跳完舞回來,林熠熠又跟他們聊了好一會,才依依不舍地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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