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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碩將聞人煜送回了醫院。

    聞人煜原本是想直接回喪茶亭的，在他看來，頭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麽，既然止了血，回去休養也是一樣的。隻是韓碩看著聞人煜越發蒼白的麵容，直接一腳油門往醫院去了。

    回到住院部，等待著兩人的，是前台護士同情的目光。踏入病房，主治醫生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上，翻著手頭的檢查報告。

    “呦，知道回來了。”

    “韓醫生，我們這不是有查案的任務嘛。”韓碩開門先進的病房，一瞧見老爺子，立刻咧開嘴笑著走了過去。

    主治醫生是韓碩的親叔叔，隻是在醫院的時候，這位叔叔可不會念什麽叔侄之情，所以韓碩才老老實實的叫他一聲韓醫生。

    韓碩這邊在討好，聞人煜那頭倒是很無所謂，自顧自拿了病號服，進衛生間換衣服去了。等到他換好出來，將頭上的帽子也取了之後，便二話不說，自己躺回了病床上。上床的時候，人還輕微晃了晃。

    “查案？”韓醫生將報告單一放，起身走到病床邊，掃了一眼聞人煜的臉，還有他腦袋上的帽子。

    韓醫生直接按了床頭的呼叫鈴，門口嚴正以待的兩個護士，立刻進來了。

    “韓碩你小子還會撒謊了。你隊裏那幾個皮猴子，哪個沒來我手下住過幾天，你有幾個手下我會不清楚？”韓醫生怒氣衝衝的指著韓碩的鼻子，“你真當我一把年紀記憶力差是吧，上次這個漂亮小夥子跟你屁股中槍的時候一起住進來，你們可說是案件受害人的。那個案子早了了，這受害人跟著你查哪門子的案！”

    老爺子別看頭發白了不少，這說話真是嗓門不小，中氣十足。

    “漂亮小夥子”幾個字落進聞人煜耳朵的時候，他雖然是麵無表情的低著頭，但耳根子卻偷偷的有些紅。

    老爺子一揮手，兩個護士一起上前，一個去摘聞人煜的帽子，一個去抓他的手。韓碩站在一旁，看似有些擔心，但也插不上手，倒是有那麽點見死不救的意味。

    兩個護士手腳都很利落。

    聞人煜的帽子被小心翼翼的摘了下來，他頭上裹著紗布的網兜都偏移了位置，連帶著紗布也挪了地方。

    護士將他頭上的紗布取下，重新消毒包紮固定一氣嗬成，看得出來是十分有經驗的人。隻是這護士得了韓醫生的提醒，在消毒的時候可是下了點力氣，即便是聞人煜這樣不輕易顯露情緒的人，也疼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抓手的那位，更是快準狠的將針頭紮進了聞人煜的手背，將他今天要輸的液，掛在了床邊上。

    護士做完這一切，韓醫生再對聞人煜好好的做了一番檢查，然後滿臉的嗤之以鼻：“真是漂亮臉孔笨肚腸，把自己弄得這麽慘兮兮的，難道指望韓碩那個笨蛋給你發補助？”

    聞人煜長這麽大，大概第一次被人說笨，這個人還偏偏是自己的主治醫生，看護手這下手的輕重，要是聞人煜直接現在懟回去，那之後保不定還有苦頭吃，當下他就考慮著是不是該轉院了。

    韓碩看著聞人煜被自家叔叔教訓，趕緊救場：“叔叔你可悠著點，別弄疼阿煜了，這可是我們警局最得力的顧問，吳晨峰那個小子千方百計請來的，我這可是挖牆腳。”

    其實，聞人煜什麽身份，老爺子心裏自然有數，隻是這倆個小子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實在是讓他這個醫生十分生氣。

    檢查完聞人煜的情況，確定他雖然有些虛弱，但整體還比較平穩之後，韓醫生直接帶著護士，把還想跟聞人煜聊案子的韓碩拖了出去，然後叮囑聞人煜乖乖休息，別跟著韓碩瞎胡鬧。

    前一日熬夜去見戚夢瑩，通宵抓人之後受傷進醫院，來不及休息就偷溜去警局審問，又一下子接收到了太多關於嘉年華的事情，到現在，聞人煜才終於強迫自己把這些事情都拋開，讓自己好好休息一會。

    這人一放鬆下來，很多從前忘記的事情，就慢慢的浮了上來。

    父母親的樣子，原本已經有些模糊了，但隨著嘉年華的出現，他們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了眼前。

    陳啟宇和聞人煜的母親聞人朝，是個十分溫柔的女人，雖然曾經也是掌管公司的女強人，但從氣質上卻和妹妹聞人夕完全不同。比起日常幹練嚴厲，一眼就能判斷是企業高層的聞人夕，聞人朝更像是開花店、開咖啡館的慢生活老板。

    相比之下，父親陳德鍾看上去就要更嚴肅穩重一些，隻不過一開口，倒是彬彬有禮，讓人如沐春風。陳德鍾學識淵博，為人和善，也難怪是特別受學生歡迎的教授。

    雖然陳德鍾在學術上是一流，不過他有個特別明顯的弱點，就是有些臉盲。不要說家裏的雙胞胎兒子，就是長相完全不同的學生，他也常常會弄錯，成為學生經常捉弄他的一個笑點。

    自家的這兩個孩子，長相幾乎一模一樣，自從兩個皮孩子發現自家爸爸分不清彼此的時候，就沒少玩互換身份的遊戲捉弄陳德鍾。聞人朝也由著兩個熊孩子瞎胡鬧，有時候還會給他們出謀劃策。

    當然，兩個人互換身份，倒也不單是處於捉弄陳德鍾的目的，有時候也是互相掩護，幫對方完成想要做的事情。

    陳啟宇邋遢的個性，不是後來才養成的，還是小朋友的時候，他就沒少偷懶不刷牙不洗臉，玩耍回來黑著手就吃點心，房間裏的玩具也到處亂扔，甚至吃了一半的零食，還會偷偷的扔在聞人煜的床上，氣得愛幹淨聞人煜差點就不願和他住在一個房間裏了。

    小小的陳啟宇雖然調皮搗蛋看著活潑，生病率反而比文文靜靜的聞人煜要高得多。

    但陳啟宇常常病了還不消停，被關在房間裏養病，卻總是想要出去和附近的小朋友一起玩。這時候，就隻能靠聞人煜幫他瞞天過海，兩人換了衣服，讓聞人煜裝病，替陳啟宇待在家裏。陳啟宇則假裝是聞人煜，高高興興的出去玩夠了才回來。

    所以，陳啟宇每次“生病”，病情總是反反複複，一會看著好了，一會又病重了。

    互相模仿對方這一點，陳啟宇和聞人煜算是從小就很拿手了，所以在麵對戚夢瑩的案子裏，兩人才能配合默契，讓戚夢瑩看不到一點破綻。甚至是最後聞人煜去赴了天台之約，在他揭開真相之前，戚夢瑩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記憶中唯一的一次露餡，還是陳啟宇長了蛀牙之後，被勒令沒收了所有的甜點和零食，偏偏他卻嘴饞，非要去偷吃冰淇淋。

    小小的陳啟宇，拉著聞人煜的小手又搖又晃，然後嘟嘴撒嬌，甚至是眼中含著眼淚，趴在聞人煜的肩膀上，求著哥哥把身上的衣服借給他，好讓他下樓過客廳，當著父母的麵，去廚房偷吃冰淇淋，並再三保證，自己的牙疼已經結束了。

    誰能拒絕一個精致又漂亮的小哭包呢？事實證明，聞人煜也不行，即便這張可愛的小臉和自己的臉長得一模一樣。

    但是，牙疼之後偷吃冰淇淋絕對不會是個好主意，當陳啟宇抱著冰淇淋筒，在廚房疼得大哭的時候，聞人煜白嫩的小手，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完蛋，徹底露餡了。

    童年的兩人最後一次互換身份，似乎是在上小學之前的最後一個春天。

    那一日，陳啟宇和聞人煜的幼兒園組織了春遊，可陳啟宇卻在前一天晚上吃壞了肚子，一晚上都和廁所為伴。雖然到臨睡前，他的肚子已經消停了下來，能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了，但春遊，是不用指望了。

    陳啟宇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小小的背包裏裝滿的零食，一想到明天不僅不能跟小朋友們一起玩耍，連這些東西都會被媽媽沒收，陳啟宇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看著陳啟宇在床上唉聲歎氣，聞人煜歎了口氣，板著臉下了床，抱著自己的枕頭，赤腳走到了陳啟宇的床邊上。聞人煜揉了揉陳啟宇的腦袋，讓他睡到自己的床上去。

    半夜偷偷換床睡，對於經常互換身份的陳啟宇來說，這代表著什麽不言而喻。陳啟宇歡呼著，抱著枕頭跳上了聞人煜的床，而聞人煜隻能歎一口氣，一臉嫌棄的掀開了陳啟宇的被子。

    “阿煜，”黑暗的病房中，響起了陳啟宇的聲音，“我剛夢到我們小時候的事情了，你還記得那年春天去春遊的事情嗎？到最後，不僅假裝我的你沒有去成，我也終究沒有去成啊！”陳啟宇的話中，帶著一絲遺憾。

    “嗯。”聞人煜輕輕的應和了一聲。

    “阿煜，我最近老夢到那時候的事情，可總有些記不清了。那一天，我究竟為什麽沒有去春遊呢？如果不是後來幼兒園別的孩子告訴我，爸和媽，似乎都假裝那天沒有存在過一樣。”陳啟宇歎了口氣。

    “大約還是因為我吧。”聞人煜的回答，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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