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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真實的記錄病人的情況是醫生的基本道德。我不會為了顧宇洲或者為顧宇洲開脫而偽造病例。當時，你的情況，也是迫不得已。”陳昊天道。

    他在手術台上施行過幾千台手術，大的小的，見過病人們無數種情緒，有驚恐的，有充滿希望的，有害怕的，有平靜的，也有掙紮的……那些情緒對陳昊天來說，都如過眼雲煙一樣，經過變忘記。

    唯獨那天葉默默被拖上手術台那一幕幕總是在腦海中想起，抑或是因為這是顧宇洲的小伎倆，而他做了顧宇洲的幫凶，讓他有愧疚之情，抑或是葉默默眼眸中的絕望和無助讓他深深自責。

    所以當後來得知顧宇洲用這件事讓葉默默主動提出離婚的時候，陳昊天還奚落過顧宇洲。他也知道葉默默在記恨他，仲子霖也說了，這種事，換成他，他也不原諒他們。

    雖有一些好心，可總歸是利用了人家女生。

    良心過不過。

    葉默默眸光一直沒離開手上的文件，這份病例上寫著，她不僅懷孕，子宮裏還長了惡性腫瘤。單獨摘除腫瘤不可能，留著腫瘤，那腫瘤會和孩子一起長大，到一定程度，腫瘤繼續長大，而孩子則會自然被淘汰。

    她出現這種情況，沒其他的辦法，隻有把孩子和腫瘤一起拿掉。

    她想起在做完人流很長時間裏，顧宇洲都派李媽一個人天天看著她，每天給她吃藥，可藥卻沒有盒子，都是李媽準備好的藥一顆一顆給她，這些吃得讓她想吐的藥，她一直以為是消炎藥。休養的時間裏，顧宇洲禁了她的足，不讓她出去，隻能呆房間裏，讓李媽天天做好吃的給她吃。她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顧宇洲又拉著她去做了一個檢查，檢查之後，沒一點問題，他才讓她出去。

    而在這中間，她受不了顧宇洲所做的種種，提出了離婚。顧宇洲一聽她說要離婚，高興的不得了。

    “陳醫生，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些。”葉默默深歎一口氣，緩緩道。

    雖然顧宇洲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她，可他不告訴她實情，並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要她實在受不了他所做的一切，自己提出離婚，因為在那個時候，爺爺身體還好，他是不敢也是不可能提離婚的，而她提出離婚，他就可以處於主動狀態。

    他總以為她在算計他，可實際上，最算計人心的人是他，最算計她葉默默人心的也是他顧宇洲。

    “默默，我知道，顧宇洲做這事的本意是出於好心，但是他要的結果卻始終不光明正大。可現在我還是希望你能去看看他。”陳昊天站起來，看葉默默的目光格外真誠。

    “陳醫生，你確定顧宇洲希望醒來看到的人是我，而不是安依琳？”葉默默問道。

    葉默默並沒有原諒顧宇洲，不過對陳昊天的態度卻好了不少。之前覺得陳昊天是幫凶，但現在知道了原因，她才重新定義陳昊天，那次事件陳昊天也隻是被利用者而已。況且他確實是在為她治病。

    “顧宇洲新來的助理陳橋有問題，所以我們並沒告訴安依琳顧宇洲現在的身體狀況，而是對外說，他出差了。”陳昊天和葉默默如實道。

    這是他和陳昊天一致商量的結果。和安依琳相比，葉默默更可靠更值得信任，在他們看來，一個對老人很孝順的人，再差也差不多到哪裏去。

    “……”葉默默並不知道其中那麽多緣由。“陳橋出事，和安依琳有關係？”

    “我們不清楚。這些事，要等顧宇洲醒來之後，才能知道。默默，我還是希望你能來看看顧宇洲。哪怕和他說兩句話也都是好的。”

    “我……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電話響起，是福來打開的電話。

    葉默默不由心緊了緊，“福來叔。”

    “少奶奶，你來醫院一趟。老爺不行了。”電話那頭福來的聲音很滄桑，也很無奈。

    葉默默頭皮一緊，眼眶裏淚水突然湧出，她轉頭和陳昊天道，“陳昊天，不好意思。爺爺有事，我要先去醫院。”

    一上車，淚水就如泉水一般溢出來。

    葉默默一邊擦，一邊和自己說，爺爺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想起剛剛做的夢，好似一切都有預兆一樣。她很久很久沒夢到爺爺了，這一夢，就夢到顧爺爺跟著爺爺走了，顧爺爺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看她。

    以前的時候，爺爺狀況不好，福來叔隻會說老爺情況變差了，從來不會說，老爺快不行了。

    眼淚越擦越多。

    直到快要進病房的時候，葉默默才將眼淚止住。也許隻是福來叔將事情說嚴重了一點，爺爺身體一直都這樣，雖不是很好，但每次都是有驚無險。

    葉默默和自己說，事情沒自己想像那樣糟糕，爺爺會好的。

    “默默，你來了，來做爺爺這。”顧本樹看到葉默默，朝她招了招手。

    葉默默衝著顧本樹笑，顧本樹這狀況看起來沒那麽差，本來蒼白的臉色都沒那麽白，看起來精神還不錯的啊。

    “爺爺。”

    “看你這孩子，哭了不是？眼圈都紅了。”顧本樹握著葉默默的手，皺眉問道。

    “沒有。剛才來的時候，細沙進眼睛了。所有有點紅。”葉默默解釋道。

    “孩子，爺爺謝謝你在爺爺身邊陪了這麽多年。也謝謝你，總是很懂事。”

    爺爺不是看起來沒事嗎？可為什麽這話一說，就讓她喉嚨哽咽，鼻子發酸，“爺爺，如果說謝謝，那也是我也要謝謝你。你這麽疼愛我，這麽護著我……”

    “默默，人和人之間，也不過是緣分二字。我和你爺爺有緣，所以我才有你這樣一個懂事的孫女。可我也高估了緣分二字。所以，我們老顧家對不起你。”

    “爺爺，沒有……”

    “默默啊，你和宇洲之間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沒心沒肺，去年私自打了你的孩子，逼你簽訂了的離婚協議，他還公然出.軌的，讓其他女人懷了孩子……爺爺以為將你保護得很好，卻沒想到你受了這麽大委屈。你這孩子，有爺爺做你靠山的時候，你從來都不找爺爺為你主持公道。爺爺走了，你可怎麽辦？”

    “……”這些爺爺怎麽知道的？

    “默默，和宇洲離婚。爺爺給你留了一筆錢，這些錢足夠你下半生的花費，帶著孩子離開瀾城，快樂成長。以後如果有時間，帶著孩子來給我和你爺爺掃掃墓就可以了。你在上麵放鞭炮的時候，我和你爺爺會聽見的。見到你爺爺的時候，我會和他說聲對不起。默默，你一直都是乖孩子，要聽爺爺的話，好好將孩子生出來，將他帶好帶大，不管怎麽樣，他都是我的小曾孫，我認……”

    葉默默的情緒都卡在胸腔裏，難受得不得了。

    難受裏還帶著很多震驚，爺爺連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顧宇洲的都知道。這是誰告訴他的。

    “滴……滴……滴……”原本曲折的心電圖驟然變成直線。

    葉默默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病床上雙眸合著的顧本樹，大喊一聲，“爺爺！”

    怎麽可能這麽快？

    剛才和她說了那麽多話的爺爺，怎麽會這麽快就走了。

    剛才他還容光煥發，他聲音一點都不渾濁，他看她的時候，滿臉慈祥，他交代的每件事思路都很清楚。

    “爺爺，你起來。你在和我開玩笑的，是不是？”葉默默輕聲和顧本樹道。

    “少奶奶，請節哀順變，老爺他已經去世了。”福來扶起葉默默。

    “少奶奶，請不要太傷心，太傷心對孩子不好。老爺最掛念的人就是你和你肚子的裏孩子。”

    葉默默想哭，可能是因為來的時候哭了很久，所以這會，她隻覺自己心裏憋著一股氣，很難受，卻怎麽都哭不出來。

    “唐小姐……”福來拉著葉默默出來的是，看到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唐曉婉。

    葉默默一見唐曉婉站著沒動，楞了一下。

    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是顧本樹，顧本樹去世了；最愛的人是顧宇洲，顧宇洲愛上了別人；最好的朋友是唐曉婉，卻因為她的隱瞞，唐曉婉和決裂了。

    她好像什麽都沒有了。

    隻是再次看到唐曉婉，她還是用力的扯了扯了嘴角，她想衝她笑一下。畢竟，也曾經好朋友一場。

    “葉默默，笑不出來就不要笑！好好哭，你給我好好哭。”唐曉婉撇著嘴角用力的道，然後不管不顧的將葉默默抱在懷裏，一邊罵一邊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什麽笑？”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告訴我，顧宇洲這麽混蛋，他逼你做人流，逼你簽離婚協議？你受了這麽多委屈，為什麽都不吱一聲？以前不畏不懼的葉默默哪裏去了？”

    如果不是剛才聽到顧本樹和葉默默最後的談話，她怎麽會知道葉默默在這婚姻裏受了這麽多委屈？換做是她，她也不會告訴別人她是顧宇洲的妻子，做這樣人的妻子，有什麽好說的。說出來都是羞辱。

    葉默默哇的一聲，大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