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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薛硯棋談完後，唐小小在原位呆坐了好久，直到老板娘來包間來收拾的時候，她才如夢初醒一般，離開小餐館回了家。

    等到回了家洗漱完後，便已然是深夜，縱使白天做手術查房累了一天，但唐小小仍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一想到剛剛薛硯棋的對於薛焱的那種態度，唐小小的心裏就擔心害怕的厲害。

    多年前的那個時候，她和薛硯棋不過是碰到了那個叫做薛焱的人，幾乎都沒有怎麽照麵，卻已經讓薛硯棋落到那個下場，更何況這一次，他們碰到的是一個正常的，會跑會跳，有城府玩心計的看不透的薛焱。

    所以唐小小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就這樣對於薛硯棋對於薛焱的依戀和愛意不聞不問下去，那會得到一個怎麽樣的結局。

    “明明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明明那件事情硯棋根本就沒有錯，為什麽他還是要這樣糾纏不休呢，硯棋已經這麽可憐了，為什麽就不能讓她太太平平的活下去呢！”唐小小口裏喃喃著，雙手攥緊握成拳頭。

    但她頃刻之後卻又鬆開，因為她忍不住又想到了晚上吃飯時，薛硯棋那一句飽含深情的話——“薛焱是個好男人，為自己愛的人生個孩子，難道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麽？”

    “孩子……”唐小小念出這兩個字眼，腦海裏翻騰出關於此的血紅色回憶——那樣小小的孩子，那樣穿著嫩黃色虎頭鞋天真無邪的小寶貝，卻以那樣一種狼狽不堪的姿態躺在血泊中，殘酷而又鮮血淋漓，而孩子的媽媽，隻能空看著這一切，卻連出席葬禮的權利都沒有。

    “陽陽……可我要怎麽勸她她才會相信我，離開薛焱呢？”唐小小念出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隻覺得自己的頭皮都有些發麻。

    夜，愈漸深了，但唐小小卻陷在那種複雜的情緒中，沒有睡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秒針掃過表盤，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

    於是在這聲響中，黑夜與白晝再次交換。

    等到唐小小聽到鬧鍾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光已然大亮。

    她強撐著，努力睜開酸澀的眼皮，關了手機的鬧鍾，從床上翻身坐起。

    換衣服，刷牙洗臉，等唐小小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腦袋卻依舊昏沉著，那種煩躁也一直都在，於是她耷拉著個眼睛，絲毫沒有早晨剛剛起床時的那種精神頭。

    這種無精打采的一直都存在著，直到她上完了早上的班，吃完了中飯都一直持續著。

    按照唐小小以往的習慣，她中午吃完飯後都要在食堂周邊走一走，逛一逛，但是今天中午，她不過出了個門便再沒有精力走下去，便幹脆找了張長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雖然天空中掛著大太陽，但畢竟已經是十二月初的光景，被這冷風吹著，唐小小是噴嚏連連。

    但饒是這樣，唐小小卻依然不想動彈，隻呆呆的坐在原來的位置，打一個噴嚏，歎一口氣，滿臉都寫滿了喪氣。

    “咦，唐醫生？”正當唐小小唉聲歎氣的時候，遠處卻忽然傳來了叫喚她名字的聲音。

    唐小小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一個身穿病號服的女人便順勢印入了她的眼簾。

    “唐醫生，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見了。”看到唐小小轉過來的臉，那女人確定了唐小小的身份，熟絡的打著招呼往唐小小身邊走著。

    那穿著病號服的女人一米五幾的身高，身材偏瘦，再加上生病的原因，她的臉色看起來格外的蒼白，但勝在她的精神還算飽滿，所以讓人看起來有一種莫名舒服的感覺。

    看著那張瘦削蒼白的臉頰，唐小小先是愣了一下，腦海裏下意識開始回憶起來。

    半晌，她才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道：“哦哦，我想起來，你就是那個，那個，那個叫什麽顧什麽的來著……”

    “是的，我就是顧冉，您當年還是我的主治醫生呢。”看到唐小小努力回想的樣子，顧冉笑了笑，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對對對，就是顧冉，我想起來了，你是三年前在我們醫院婦產科生的孩子吧，咿呀，時間一晃都這麽快樂，一眨眼都三年了。”聽到顧冉報出自己的名字，唐小小瞬間便記了起來。

    其實按道理說，婦產科裏人來人往。唐小小一年經手的病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之所以這個叫顧冉的母親能給唐小小這樣深的印象，是因為那背後，有一段艱難的故事。

    顧冉生孩子住院的時候，唐小小還沒有升上主任，不過是婦產科裏普普通通的小醫生，經驗和閱曆也沒有現在這樣豐富，而顧冉，便是唐小小碰到的第一個難產的產婦。

    唐小小還記得，那一次她是在值夜班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時候，被小護士的驚呼聲叫醒的。

    醒來後，她立刻就進了手術室，但因為經驗不過，不僅沒幫上顧冉什麽忙，反而自己緊張的不得了，有些不知所措。

    那一次，在耽誤了一個多小時後，唐小小才戰戰兢兢的提出直接剖腹產手術。

    但萬幸的是，最終，在顧冉最後一絲清醒的神智的鼓勵之下，唐小小的第一場應對難產的剖腹產手術成功。顧冉母女平安，唐小小也得到了院裏的嘉獎。

    “是啊，都已經三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聽到唐小小的感慨，顧冉點點頭，坐到她身邊。

    “咦，對了，你怎麽在醫院了，是身體哪裏不舒服了麽？”看著顧冉那一身的病號服，唐小小這才想到了什麽似的詢問起來。

    “是啊，我生病了，想到三年前您進站的醫術，所以又來了這家醫院治病，沒想到，又碰到您了，真是緣分啊。”顧冉點點頭，回答著。

    “生的什麽病啊，嚴重麽，對了，你都生病了，怎麽還一個人在外麵逛啊，你的丈夫和孩子呢？已經三年了，你的小女兒今年已經會走路了吧，當年生下來就那麽一點點大，現在該有這麽高了吧。”唐小小回憶起當年給蕭冉接生時的場景，話語裏有些感慨。

    可麵對唐小小的問話，顧冉卻是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半晌，才聲音沙啞的回道：“是啊，她應該三歲了吧，走路的話，可能還有一點搖晃吧。”

    “應該？你自己的女兒會不會走路，走的穩不穩，這件事情不是應該你自己最清楚了麽，怎麽說起來還這樣不確定的樣子呢？”聽著顧冉的語氣，唐小小隻覺得有些疑惑。

    “是啊，我自己的女兒，應該我自己最清楚了，可是我卻什麽不知道，這三年來，我甚至連見她一麵的機會都沒有，唐醫生，你說，作為母親，我是不是太不稱職了啊？”顧冉的話似是在詢問唐小小什麽東西，但是聽起來，卻更像是自言自語。

    看著顧冉這樣的精神狀態和這樣的表情，唐小小滿臉的疑惑——

    “你生的到底是什麽病啊，你這些話怎麽說的這麽奇怪啊？”

    看著唐小小疑惑的樣子，顧冉苦笑了下，抬起了頭，道：“三年前，我生完女兒回家不久，便查出了肺癌。”

    “什麽，肺癌？你當時懷孕的時候沒有經常去醫院檢查麽？怎麽都沒有查出來麽？”聽到癌症那兩個字眼，唐小小愣了一下，瞪大了雙眼。

    “沒查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那場病就是來的那樣猝不及防，三年前，等我查出癌症的時候，便已經中晚期了。”

    “那你現在怎麽樣了？其實我告訴你啊，癌症這種東西並不可怕的，隻要你好好配合醫生治療，保持一個積極向上的心態，再加上家人的鼓勵和陪伴，就一定會有奇跡的。”看著顧冉垂頭喪氣的樣子，唐小小忙勸道。

    可是聽著唐小小的話，顧冉卻隻是搖了搖頭，繼續道：“哪裏還有家人，三年前查出癌症後，我丈夫就跟我離婚了，他把我趕出了家門，還不讓我見孩子，說我一個肺癌患者，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還影響孩子幹什麽，讓我的有多遠滾多遠，別傳染了他女兒。”

    顧冉話到傷心處，眼淚忍不住流出來。

    “什麽？他怎麽可以這樣，你跟他爭撫養權啊，還在哺乳期內的孩子，就算是離婚，也一定是歸母親的！”聽到顧冉的遭遇，唐小小瞪大了嘴巴，滿臉的憤怒。

    “他讓公公婆婆帶著孩子直接去了國外，給了我十萬塊，我拿著那十萬塊，要麽去國外找到孩子，看她一眼後死掉，要麽拿著錢去治病，我選擇了後者，因為我不想隻是看了一眼孩子之後就死掉，我不想我的孩子沒有母親，我想呀看著她一點一點的長大。”

    “所以，你的病，現在怎麽樣了？”看著顧冉傷心欲絕的樣子，唐小小小心翼翼的問道。

    “醫生說我大概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顧冉抬起頭，看了看唐小小，擠出一個笑容，這樣說道。

    看到那個苦澀的笑，唐小小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繼而問道：“那你的孩子呢？你見過她了麽？”

    “前幾天，我聽說他們回國了，偷偷去見了一次，可是孩子從小就沒見過我，她沒有媽媽，從小就被人欺負，所以她恨透了我，到處都跟被人說，她媽媽是個壞女人，拋棄了她，一個人去享受了。”顧冉回憶著，眼淚流的更厲害。

    “什麽鬼，你公公婆婆是怎麽教孩子的啊，你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啊，又是病人，怎麽可以這麽對你啊。”唐小小憤憤道。

    可顧冉卻再次搖了搖頭：“不，不怪她，不怪她，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該拿那十萬塊錢去治病，我應該直接去找她，不讓她受別人的欺負，可是，可是如果我當初去找她了，我大概也活不了這麽長時間，她照樣會被人嘲笑是沒娘的孩子。”

    “可是你……”唐小小聽著，想張口說些什麽。

    可好沒有等她說完，顧冉沙啞的嗓音再一次響起：“所以我到底該怎麽辦呢，我還剩一年不到的時間了，這一年我什麽都不想，我隻想聽我的女兒叫我一聲媽媽，可是，可是她拿我當仇人，唐醫生，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報應呢，報應我當年為了活命沒有去找她。”

    顧冉轉過頭，看向唐小小的臉上全是淚珠，本就蒼白的臉頰也變得更加蒼白。

    看著這樣的顧冉，聽著這樣的故事，唐小小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還剩一年了，恐怕我這輩子，都得帶著遺憾死吧。”見唐小小不回答，顧冉便一個人自言自語。

    聽著顧冉絕望的語氣，看著她絕望的神情，唐小小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多年前曾看過的某一個相似的場景。

    當年的薛硯棋，似乎也是這般，流著淚，傷心欲絕。

    唐小小心中一痛，忍不住開口——

    “別，你別這麽說，其實，我認識一個人，我覺得她一定可以幫到你，隻是，她如果能夠幫到你的話，我也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唐小小看著顧冉，臉色複雜的這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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