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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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a市的中心公園裏,有一片景色宜人,水波寧靜的湖泊。

    而那湖泊,也有一個美麗而雅致的名字,叫做同心湖,意指相愛的人,必定會同心同德,一起攜手老去,相愛一生,所以每到春暖花開的時候,這個同心湖便會引來無數遊玩的小情侶們,或來拍照,或來野餐,伴著那春風美景,聽著那流水潺潺,好不美好。

    正是因為那好聽的名字和不錯的風景,所以薛焱很喜歡帶薛硯棋來這裏,製造浪漫,說說情話,給薛硯棋一個驚喜,這是薛焱最愛做的事情,而每次也確實能夠引得薛硯棋會心一笑。

    但是對於這片同心湖,其實薛硯棋並不是那麽喜歡,而原因就是因為那個名字——同心湖。

    因為她每次隻要聽到同心湖這個名字,便會響起一首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這是彼時學詩詞時古詩十九首裏《涉江采芙蓉》裏的名句,意指為兩心相愛卻又各在一方,愁苦憂傷以至終老異鄉。

    薛硯棋記得當時大學的文學選修課,她選到這首詩時,寫了那麽一段。

    “一邊是痛苦的妻子,正手拈芙蓉、仰望遠天,身後漫天的密密荷葉、紅麗荷花,襯著她飄拂的衣裙,夏日的如此盛景美景之中,卻反倒顯得那身影親孤獨而淒清;而一邊則是雲煙縹緲的遠空,隱隱約約搖晃著返身回望丈夫的身影,那一閃麵隱的麵容之上隱藏著愁苦。而兩者之間,則是層疊的山巒和浩蕩的江河。雙方都茫然相望,卻誰也見不到對方……”

    寫這段話時,薛硯棋的腦海裏便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這樣一種淒苦而絕望的畫麵,那種相愛卻相隔不得見的絕望,隻想象起來都讓她覺得呼吸困難,胸口悶得生疼,所以對於同心湖那個名字,她怎麽能夠喜歡的起來。

    所以每次來到這裏,就算是薛焱又準備了無數的驚喜,又想到了新的花招和玩意兒逗她開心,但她的心裏,卻一直都有著心結,那正是因為那首詩,因為那些話,所以她討厭同心,討厭同心湖,總覺得那是一種不祥的預兆,會給她“美滿”的婚姻帶來些什麽不好的後果。

    但諷刺的是,不過是一年不到的時間,她的婚姻真的出了問題,她最愛的男人要跟她離婚了,但原因卻不是因為那“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那是比相隔更加直接更加令人無奈的原因,那是因為——不愛。

    其實他從沒有愛過她,其實他給她的一切都是騙局,所以從相遇開始,他們之間,便根本沒有什麽同心,有的,隻是她一廂情願的愛意和他步步緊逼的騙局、

    所以這同心湖,想來也是個笑話,既沒有逛出什麽情感的深層交流,更沒有造出什麽類似於那詩中的淒婉佳話,有的不過是一場騙局,徹頭徹尾的欺騙而已。

    “所以這同心湖,不過是個雞肋而已,說來也諷刺,我在這裏做盡了禱告,最後不過也是受盡了欺騙,那倒不如,讓謊言從哪裏開始,便從哪裏,結束吧……”

    薛硯棋選擇來這裏的時間,是傍晚的時分,因為還是深春夏初的時候,春寒的料峭還沒完全褪去,快入夜的時候,那帶著冬天餘味的寒風一刮起來,這公園裏,便再沒了人願意來,所以此時站在湖邊的,除了薛硯棋之外,再沒了其他人。

    不過這樣也好,沒有其他人的大驚小怪,也沒有其他人的打擾,薛硯棋至少能夠走得幹淨一點,體麵一點。

    “……那就這樣吧?再見,小小,再見,我所認識的所有人……再見,薛焱,如你所願,也祝如我所願,我們今生來世,再不要相見……”看了看四周無人,又看了看那平靜毫無風波的水麵,薛硯棋長舒一口氣,走近岸邊,輕輕伸出腳,探了探那同心湖的湖水。

    湖水涼的很,依舊帶著冬日寒意的餘韻,一碰到那冷水,薛硯棋隻覺得那寒冷頃刻間便鑽進了每個細胞裏,整個人生冷著打了個寒顫。

    但,就算是這湖水再冰再涼去,卻也比不上薛硯棋的心更涼。

    她曾說過,薛焱是她的命,那她的命不要她了,她是不是就該不要命了。

    於是那股涼意中,她摸索著向前行著,沿著岸邊還算淺的堤岸,朝著水更深的地方,摸索而去。

    於是那寒意漸漸沒過小腿,膝蓋,一路向上……

    那種冰涼而又深沉的絕望和恐懼,也是像螞蟻一般,一點一點朝上爬著。

    但是薛硯棋的心已經死了,那又何懼這些絕望和寒冷呢?左不過,是走向解放的道路上的小波小折而已。

    “薛焱,我帶著你的孩子,一起走了,這輩子讓你見不到你的孩子,你不要後悔……”水漸深沒過肩膀的時候,壓力一下子擠壓住胸口,壓迫住呼吸,但那種難受傳來的時候,薛硯棋卻是笑著,嘴唇嗡動著,輕輕詛咒,她帶著他的孩子一起去死,讓他此生都見不到自己的孩子,那種痛苦,她堅信,會比自己所經受的痛,痛的多。

    終於,不知是又過了多久,當冰涼的湖水終於漫過脖頸,朝著口鼻彌漫而去的時候,薛硯棋隻覺得整個人都輕飄了起來。

    沒有,像那些曾經溺過水的人所說的,那種難以呼吸透不過氣的沉重墮落感,也沒有麵對死亡那沉重字眼的害怕感,當整個人都被湖水漫過的時候,薛硯棋反而有一種回到了母親滿是羊水的肚子裏的安全感。

    時間仿佛倒流了回去,好像一切都還沒有開始發生,他還不是那個薛焱,而她,也不是那個薛硯棋,而隻是一個蜷縮在母親肚子裏的小小嬰孩,對這個世界,也沒有絕望,隻有憧憬。

    但饒是此刻,所有絕望和苦難都如泡沫一般消散了的時候,時間,卻也已然回不去了。

    “小小,老淩,宮崎,小可……阿焱,再見”她看著那緩緩眼前變得模糊的月亮的光芒,幾個泡泡從口裏吐出,再無懷念。

    眼前的場景愈發模糊起來,直到黑暗烏泱泱的湧上來,薛硯棋這才覺得雙眼酸澀的厲害。

    但是結束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媽,我想你,我終於能,去見你了……”薛硯棋在心裏這樣念叨著,緩緩閉上雙眼。

    而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看不見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伴著那流動的湖水,緩緩的飄向遠方……

    終於,當一切喧囂與波瀾都散盡的時候。

    這個世界,安靜下來了。

    但就在世界安靜下來的時候,薛焱卻隻覺的自己的天空轟的一下,猛然坍塌了下去。

    “硯棋,硯棋,薛硯棋!……”他喊著她的名字從夢中驚醒,冷汗從後背傾瀉而下,浸濕了整個後背。

    “……我這是,做夢了?”薛焱捂著因為急促呼吸不斷起伏的胸口,靠在臥室大床的靠枕上,不斷的喘著粗氣。

    明明已經和薛硯棋分開好幾天了,明明已經挑明了他對於薛硯棋那刻到了骨子裏的仇恨了,也明明,他已經把她從他的生活裏,從她的世界裏完完全全的趕走了,可為什麽,他的夢裏,卻還是會出現她。

    並且,好死不死的,他竟夢到她跳湖自殺,且就在a市的同心湖,那個他總是喜歡帶著她去散心的地方。

    在他的夢裏,薛硯棋就那麽緩緩的走到那同心湖前,一步一步的朝著最深的地方走了進去,而那湖水,也就那樣緩緩的,一點一點的將她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給吞噬了下去,就像是南非原始叢林裏的那些食人花,片刻的功夫,便讓那麽一個活生生的人,從他眼前消失不見了。

    但夢境中,最可怕的卻還不是湖水一點一點吞噬掉那個女人的過程,而是眼看著她緩緩走進那湖水中,卻什麽都不能做的那種絕望!明明那該死的女人就在他眼前,可看著她放棄自己的生命,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媽的!那個女人那麽惜命,那麽愛財,況且她還懷著我的孩子,怎麽可能就舍得那麽去死了,她一定還會帶著孩子回來找我的,她薛硯棋是什麽樣的女人,我最清楚不過了!”回想著剛剛那夢境裏的內容,薛焱隻覺得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一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想要去死,他就覺得心髒痛的厲害,所以他隻能搖著頭,嘴裏喃喃著些什麽,來安慰自己。

    但若說,那一切隻是一場夢境的話,那那場夢境卻太真實了,真實的讓薛焱後怕。但他為什麽會後怕呢?對於薛硯棋那種女人,他應該是希望她早死才對的。

    唯有她死了,他所有的仇恨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報了。

    但是為什麽,一想到她會去自殺,她真的會死去,他薛焱便覺得整顆心痛的就像是被人拿著油在熱鍋上煎烤呢?

    “不,我隻是還不習慣,我隻是,入戲太深,我不愛她,我不愛她,她是生是死,和我無關,我得睡了,我明天還得上班,投標結束後還有別的事,還有別的事……”於是就這麽默念著,薛焱強壓住自己不安到了極點的心情,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但是,沒有了女主人的別墅,和沒有了伴侶的雙人床,又怎麽樣能讓人睡得安穩呢?

    於是,深夜的漆黑的別墅裏,隻聽得見薛焱輾轉反側,徹夜難寐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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