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欺山莫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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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爬上陰山山腳高處,瞧著眼下的滾滾洪流,猶有餘悸,無不筋疲力盡,疲乏至不願動半個指頭。
大河雖仍然白浪滔滔,已是明顯減弱,泛濫兩岸的規模大幅縮減,看來回複正常,指刻可待。
劉病已在陳湯身旁坐下,大口的喘息著。
陳湯喘著氣問道:“你的哥舒呢?”劉病已答道:“不知滾到哪裏去了!”眾人齊聲大笑,不過卻笑得非常辛苦,明知不該笑,卻失去控製的力量。
趙廣歎道:“我現在最想的,是能連抽三根卷煙,天塌下來都不理會,隻恨煙草留在倉庫裏,希望沒被浸濕。”
劉病已看著落在狼山後麵的夕陽,深有所感的道:“人說‘欺山莫欺水’,誠哉斯言。”
許延壽歎息道:“水勢怎可能這麽可怕的?波及的不止一處一地,而是整截河段兩岸方圓數十裏的地域,無人能幸免。”
趙廣道:“且是不分敵我,六親不認,你奶奶的我們的蓄洪池,的確大了一點。”他的話又惹來另一陣苦樂難分的大笑。
副將啞然笑道:“唉!大了點?真的太大了,我們的池壁沒提早坍塌,是’鴻福齊天‘,現在還不知如何截流。”
三流歸一後,水流變成激流狂瀑,不可能循原路走回去。以劉病已之能,可如壁虎般攀壁而行,不過既耗力又費時,絕不劃算。但任由水瀑從狼寨處淌流下來,亦不是辦法。水流量非常龐巨,否則不能在短短大半天的時間,注滿蓄洪池。
劉病已道:“唯一辦法,是由朕再走一趟舊路,將截流的泥石包搬走。”陳湯道:“微臣陪陛下去!”
劉病已道:“這邊須有愛卿照應,此行對朕是’駕輕就熟‘,全無風險。趁天尚未黑,朕走先一步,希望三更前能回來吃些熱呼呼的東西下肚。哈!朕去了!”
劉病已剛越過河寨三裏,便感不支,那是從心裏湧出來的勞累,然後蔓延往身體,特別教人吃不消。
他一路走來,”暢通無阻“。
此役也不知淹死對方多少狼軍、兵奴,教本性善良的他心中惻然,又”無可奈何“。
戰爭的本質就是如此,愈能傷害對方愈好,絕不留手。
想到這裏,劉病已心裏累上加累,遂找到北岸陰山腳下一處林木區,坐下調氣運息。人力有時而窮,劉病已更害怕的是透支得太厲害時,他的“至陰無極”耗盡下,再難水火相濟,重演在毛烏素沙丘區虛脫的情況,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杯弓蛇影”下,這個無形的威脅總揮之不去,故不得不好好休息。
從他的位置,可看到兩寨的燈火,還想運功感應時,腦袋一片模糊,倦意湧了上來。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劉病已忽然醒覺,張開眼睛。
振翼的聲音在回複原狀的大河傳來,星夜下一點黑影在前方飛過,迅速去遠。
劉病已眼銳,恰好捕捉大河上望東飛去的,是頭鴿子。
好一陣子,腦袋仍是一片空白,下一刻整個人驚醒過來,他奶奶的!怎麽一回事?他的思感自然而然追蹤著牠,直至鴿子離開他能感應的範圍。
此鴿非常鴿,是受過訓練的信鴿,沿大河直線飛行,乃一般鴿子不會做的事,且鴿子好群居,怎來孤零零一隻的,朝某目的地全速飛翔?
劉病已的腦筋活躍起來。
猶記得當日張安世聽到信鴿飛過船上的異響,”全神戒備“,並向劉病已表示,將信鴿訓練至可在大河船與船間傳遞訊息,乃失傳已久的絕技,當時劉病已心有所感,隻是”模模糊糊“的,並不清晰。到幽州後,靈機一觸下猜出鳥妖和香文的關係,方想到練鴿之技來自鳥妖。
剛飛過的信鴿,令憑空的推想變成憑據。
想到這裏,心中抹了把冷汗。
這頭鴿子,放鴿者極大可能是哥舒,從河寨放出來,將訊息傳遞往河套東麵大河上某艘在等待消息的船。
不論河寨、狼寨,是位於後套平原西北角的一隅之地,東麵尚有以百裏計的廣闊平原,兼且後套本為北幫的地盤,設有分壇,北幫仍有人留守在附近,毫不稀奇。
想到這裏,劉病已心中一動,從林內悄悄走出來,投進冰寒的河水裏去。
劉病已睜開眼睛,是給驚醒過來,兩騎離開河寨,朝他的位置馳來,騎速不急不緩,因兩人在馬背上說話。
橫渡大河後,劉病已以“守株待兔”的情懷,隱藏在一叢雜樹間,苦候個半時辰,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立即又閉上眼睛。
皆因馬上的騎士,一為金狼軍大統領哥舒,另一為參紅,任何一人,均有和劉病已決生死的資格,大意下惹起他們的警覺,一番苦心,便要盡付東流。
下一刻,劉病已嵌進他們約束著的聲音波動去。
他們的對話聲,漸轉清晰。
河寨內顯然不方便說密話,故此哥舒送參紅一程,順便解釋情況。
劉病已早猜到哥舒不會在飛鴿傳書裏透露機密,因不知傳書落入何人之手,而隻會約見麵的地點,由他派出的人親口說出,而這個人,當然是參紅。
哥舒的聲音道:“壺衍鞮的萬人隊將在天明前抵達,我們尚餘四至五天的時間,攻打敵人。”參紅沉默片晌,道:“會否太冒險呢?”他們以匈奴語交談,劉病已全神竊聽,不放過任何匈奴語的措辭用語,表達的方式,皆因心內生出大膽的,可姑且一試,不成便拉倒的念頭。
參紅的回應,絕非對攻打劉病已一方的回應,那並沒涉及冒險或不冒險的問題,指的該是另一件事,肯定關係重大,故此以參紅般的超卓人物,也猶豫難決。
果然哥舒勒停馬兒,解釋道:“此事尚須香文點頭才成,萬勿小覷此人,以鳥妖的目中無人,對他仍推崇備至,稱他的‘功夫’已臻‘明暗渾一’之境,即使對上拓跋無量,鹿死誰手,尚未可料。驟然發動下,武功可看齊他者,亦會為其特異的功法所乘,看看陳湯便明白,而香文絕無疑問是在陳湯之上。”劉病已為之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