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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匿於雲層中的太陽終於破雲而出,成片的大束光線投射下來,碧青色的水波都泛上了亮閃閃的光,一圈一圈地拍打岸邊。

    小廝戰戰兢兢在後頭跟著,垂著的頭一直不敢抬起:“再、再多的,小的就、就不清楚了……”

    寧踏歡負手前行,抬眸看了眼漸漸消散為無形的陰雲,嘴角勾起帶著森森寒意的笑容:“淩霄子和那個叫童話的女子當真進了青雲閣就沒出來過?你可是看清楚了?”

    小廝重重點頭,為了增加自己話語的準確性,他字字句句斬釘截鐵:“是!小的不會看錯的!”

    “寧少莊主既然對本座如此好奇,何不親自問?派小廝來查探消息,暗中盯著青雲閣,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

    帝拂歌人未到而聲先至,帶著些許疾風的聲音劃破長空。寧踏歡毫不意外地回頭,看見遠處他已輕飄飄地落在湖心亭翹起的飛簷之上。早就知道小小的眼線根本無法躲過這人的眼睛,今日出現倒也是意料之內。“本座倒是不知道,堂堂平湖山莊少莊主居然也會做這等偷雞摸狗雞鳴狗盜之事。”

    寧踏歡不慌不忙,微微一轉頭對上他望過來的視線,當下就放低姿態,笑道:“閣下誤會了。晚輩隻是對江湖上眾口一詞的英明神武的淩霄閣主很是好奇而已,並無冒犯之意,若閣下有什麽不滿的話,還請不要怪罪。”

    帝拂歌好不領情:“明人不說暗話,本座不喜歡拐彎抹角。”

    寧踏歡微微一愣,麵上裝出一副誇張的震驚表情,惺惺作態的眼底展現出茫然無知:“在下沒能聽懂閣下的意思,還望淩霄閣主指點一二。”

    “意思就是讓你少裝蒜!”童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雙臂環抱胸前,冷笑,“寧少莊主真是下得好大一盤棋。”

    一前一後,他們二人便形成將寧踏歡包圍起來的局麵。寧踏歡微微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笑容不退:“你們這是何意?”謙謙君子的偽裝仍舊沒有褪下,童話遠遠地看著他,覺得這人真是太過可怕了,表麵看上去謙謙君子,背後則是殺人不眨眼的變態,所用之法更是無所不用其極,頓時一絲涼意頓時爬上脊背,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其實你就是幕後真凶,既然有膽子做,現在怎麽又不承認?”她道。

    “真的不打算在把話說清楚些麽?在下當真不明白。”寧踏歡仍舊笑著。

    童話簡直要氣急敗壞:“還在這兒裝?你自己心裏清楚得很。”她徒然變臉,“死去的人,你總該要負起責任!”

    “負責?開什麽玩笑?童姑娘,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哦,否則在下可不會看在你是淩霄閣的人的份上放你一馬。”他目光陰冷地對她警告,絲毫不在意帝拂歌就在現場。可他下一刻就將視線望向帝拂歌的方向,裝著痛心的模樣說道:“在下隻是派了個奴才去打聽打聽閣下的情況而已,好在閣下有需要的時候能幫上一把,沒想到得來的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啊。”

    聞言,帝拂歌隻是冷笑一聲,隨即在寧踏歡的另一側,葉南枝拎著被捆綁起來的寧梁,跟丟沙包似的丟到他麵前,旋即重鸞抬起下巴,不可一世:“你以為沒有充分的證據,我們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捅破窗戶紙?”

    頃刻之間寧踏歡眉宇間突然燃起了憤怒,他怒不可遏地瞪大眼睛盯著在地上拚命打滾的寧梁,雙眼直要噴出火來。

    這樣似曾相識的表情,寧梁不是第一次見。就在前兩天的晚上,也就是寧老莊主的壽宴那晚,他清楚地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就是以這樣的表情,殘忍地殺害了臥鴻庵與少林寺的尼姑與和尚,仇恨與快意在他臉上交織,頓時猙獰可怖。

    突然,寧踏歡仰天長笑,短瞬間就拋開了偽裝:“啊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們幾個之中,沒幾個聰明的,沒想到還是有長眼睛的嘛!”他驀地轉頭,眼神在將他團團圍住的幾人中轉了幾圈,獰笑:“是我做的又如何?那也是他們活該!他們命該如此!世間在沒有比他們更罪惡的了,說白了,我這也是在保衛人間正道,你們不感激我倒是和那些人沆瀣一氣,簡直不知所謂!”

    “我看不知所謂的是你吧?親手殺死自己生身父母,並且將怒意牽連他人,謀害無辜人命的人,才應該從這世界上消失!”童話道。

    她話音剛落,寧踏歡便瞪視過來:“你怎知那些人沒有犯下罪過?他們身為出家人,不守清規戒律,珠胎暗結後可曾想到自己也是罪大惡極?生下來不負責教養,而是將其拋到荒郊野嶺任他自生自滅時,可曾想到自己罪惡滔天?這樣的人也隻得你們替他討回公道麽?”

    “但也罪不至死。”暗處,沈一辭陰沉著臉走出來,目光沉沉地說道。他望了眼童話,又看看帝拂歌,隨後僵著臉直視寧踏歡。“世道有多髒,那也輪不到你來肅清。”

    他意有所指,其中意味深長,童話沒能真正體味出來就聽見帝拂歌打斷他,說道:“元悟方丈和淨慈師太若是還在世,聽見這席話,應該也不會再留著你了。”

    “嗬?現在不是他們不留我,而是我不放過他們!啊,大概會後悔當初不應該把我生下來吧?”他說著說著就忽然笑起來,“嗬嗬,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

    幾近瘋狂的笑聲回蕩在眾人耳邊,重鸞露出“這人沒救了的”表情,對童話說道:“他是不是瘋了?簡直無可救藥!”

    “那晚玄墨令根本就沒有丟失,這隻是你設下的局,惟有如此,寧梁——哦不對,準確說來他並不是寧梁。”

    帝拂歌飛身落到地麵上,看了眼躺在地上掙紮的寧梁,接著說:“真正的寧梁早在五年前啊就已意外身亡,所用手法與你謀害臥鴻、少林一致,都是死於浮屠夢中。而這位,恐怕就是你找來冒充寧梁的走狗。”

    葉南枝得到重鸞的示意,上前將那人的麵具揭下,頓時,一張隱藏在薄如蟬翼的麵具之下的臉瞬間暴露無餘。“寧梁”已呆愣住,張著嘴巴不知該作何反應。

    “玄墨令一出,便可號令天下。若是玄墨令丟了,眾人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也就有了將所有人扣留下來的理由和借口,一切也都順理成章。隻不過你大概不會想到,並非所有人都很好糊弄,比如成東君。

    “於是你順勢栽贓嫁禍,成東君就這樣成了你的替死鬼,皆大歡喜。隻不過,期間出現了些意外,才使你周密的計劃泡湯。”

    “啪啪啪!”寧踏歡不禁給他鼓掌,“如此精彩的一番推理,在下佩服!”他兀自笑了一會兒,做出一副完全無所謂且不在乎的神態,問:“所以你們打算把我怎麽辦呢?抽筋剝骨淩遲處死五馬分屍還是像打樁子一樣把我打入深坑?”

    見他們沒有回答,他又笑了笑:“啊不行呢!你們還不知道玄墨令的下落,怎麽能殺我呢?對吧?”

    “識相的就快把玄墨令交出來!興許我們還會饒你一命!”電光火石隻見,一旁的草叢中、樹梢上以及弄堂裏倏地跳出來幾個人,無不拿劍指著他,語氣凶惡。

    “哦?原來早就已經在這兒設下埋伏了?你們還真是煞費心機。”寧踏歡望著帝拂歌,語氣平淡:“若是我不給呢?”

    不等帝拂歌回答,早已將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的武林人士,就率先拔劍衝上來:“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刀光劍影間,寒光乍現,頃刻間鮮血染透中衣滲出來,一滴滴翻滾到地上。利刃拔出時,人的身上被挖開一個口子,頓時如泉水般湧出血液。

    鮮紅的液體飛濺到寧踏歡的臉上,他先是愣了一愣,隨後便浮現輕蔑的神情:“就憑你還想替我擋劍?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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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廝被人扔出去時死生不明,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墜落到地麵上。揚起的塵土中,童話再不見他動彈過一下。

    “你太殘忍了!”那人握著劍,受驚地後退幾步,眼神中不知所措與不可思議相交織。

    寧踏歡彈彈身上的灰,抬起染上笑意的黑眸:“我殘忍麽?殺死他的,可是你啊這位兄台。”

    “是他自己衝上來的,不自量力,怨不得旁人。”那人突然受了刺激一樣發了恨,二話不說就舉著劍朝寧踏歡刺過去。

    寧踏歡靈巧地閃過,一邊進行言語上的攻擊,不斷激怒他:“想殺我恐怕沒那麽容易!欸——你往哪兒刺呢?我在這兒!嗬。”

    他冷笑著。隻有匹夫之勇的蠢貨!

    那人被他耍得團團轉,最終氣急敗壞地把手中的劍狠命一摔,赤手空拳上去招呼。

    沒了兵器的人更加不是他的對手,幾招過後被打趴在地上。寧踏歡腳踩著他的背,冷血無情的口吻高高在上:“劍客沒了劍,你還憑什麽爭鬥?愚蠢!”

    說罷,飛起一腳踹到那人腦門上,頓時鮮血四濺!

    那人慘叫了一聲便不動彈了。隻有一隻手還在本能地抽搐。

    “孽造夠了吧,寧踏歡?”緹真緩緩從人群中走出來。寧踏歡看了他一眼,譏諷一笑:“又來一個道貌岸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