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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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萊市

    “……世界諸多苦難, 真神遂遣我為使,令我解除爾等苦厄。(n.)我要說的是,你們是幸運的。你們幸運地站在這塊土地上,幸運地成為光明神的子民。於是,你們擁有安寧, 滿足與快樂, 但這世上, 仍有太多不幸的苦人, 他們仍在地獄中等待救贖, 我,作為神在地上的代行者, 無法閉目不見。你們無須阻攔, 我代行神的意誌,為他在這苦難之地行走,這是我的命運,亦是神的指引。散去!”

    宏巨的白色大教堂門口,嘯聚而來的人們從一開始的激動阻攔,到後來的崇拜不舍,再到痛哭流涕, 行禮懺悔, 大主教所花費的,也不過是一頓演講的時間。

    “大主教——”人們不舍地流連, 卻因為他的斥令不敢上前。

    白色長袍的大主教雙手結禮, 半垂下眼皮, 一足踏入晨曦之中,宛若一尊發著光的,悲憫的神像。

    真他媽會裝!

    柳江濤的對麵,黑臉壯漢無聲地罵道。

    柳江濤轉眼凝視那位白衣主教,見他斥退人群,提步越過鬱鬱蔥蔥的小花圃,走出大門,優美的袍裾在足邊劃出翩然的弧線,最後鑽進那輛白色飾金邊的汽車當中。

    整潔簇新的衣服,蔥籠茂盛的花圃,最後是低調奢華的汽車……從薩班到布萊,從a國北境到南方,穿過整個國度,他們隻看到這座光明神主殿有這樣的配置。

    既然身處地獄,憑什麽布萊市可以幸免?憑什麽城裏的人可以維持正常甚至是奢侈的生活?

    別人不知道,至少柳江濤,至少柳江濤的隊友,至少從萬裏之外華國趕來的二百個特戰隊員,他們知道,布萊市人正常的生活,是踩在多少人的血肉之上!

    為什麽光明教會在全世界傳播惡紅瘢熱症病毒?隻是為了搞亂世界?當然不!

    這些人的確是瘋子,但他們是有智慧的瘋子。

    華國早在月前出爐的內部調查報告已顯示,光明教在世界多個地區散播病毒,將那些防備不周地區變成死地的同時,還帶走了諸多地區的儲備糧和貴重金屬。如果那個地區防範嚴密,便通過傳教發展教徒的形式擴大影響力,巧立名目收取宗教稅。這些宗教稅層層上交,最後集中在教廷手中,為他們提供奢靡的生活,以及“科研”經費,從而在滿世的亂象中攫取壯大。

    這才是他們在全世界添亂的目的!

    而且苦難尤其會促使軟弱的人們尋找可以支撐下去的心靈歸宿,所以,光明教以救世者的身份,恰到好處地出現了。

    這原本無可厚非,可光明教偽裝成救世者的道具,那些食物,藥品和物資,都是從無辜者手中掠奪而來。教徒們的幸福,完全建立在其他人的苦難之上!可怕的是,這些人並不以之為恥,甚至深為慶幸!

    這是一個有著周密組織性和恐怖執行力的邪教,它們的破壞力強大,它們的誕生原本就帶著原罪,即使包裝得再純潔光明,也是一團汙泥毒液。

    所以,柳江濤今天才會在這裏,所以,葉明曉不顧一切也要來到這裏,隻為除掉這個毒瘤。

    白色的汽車轉過街角,從柳江濤的方向已經看不到大主教的汽車了。

    可他仍然趴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在等待……等待……

    轟!!

    白色的大教堂竄起衝天火光!

    還沒來得及散去的人們被氣浪重重掀向高空,再被彈片石塊撕裂成碎片落到地上!

    幸存的人們哀叫著,哭號著在地上爬行翻滾。

    美麗聖潔的圓頂大教堂瞬息間化為血火地獄!

    綠茵茵的草坪中憑空出現一個大洞,洞裏麵——

    爆炸聲中,柳江濤想起昨天跟隊長葉明曉的最後一次通話:“我們第三組的戰友已經查出,教堂最絕密的資料都在草坪最下麵的地下室裏,你們這次的任務是要拿到這些資料,殺了主教,並搗毀這座教堂。成功之後馬上撤退,明白了?”

    “不找前兩次陷落在a國的戰友了嗎?”

    “不用,他們……有隊友已經在其他地方找到了……”

    “隊長?”

    “……你,還記得邵鋒嗎?”

    “當然,你是說,他們也被光明教……”

    “……對,你知道的,光明教發展得很快,而且,我們戰友的體格比常人好,更適合做這樣的試驗,所以……江濤你別多想,這次我們計劃周密,加上上兩次的戰友們給我們留下了很多寶貴的信息……”

    “我艸!!”

    “江濤?江濤?”

    “放心,隊長,我知道我該做什麽。我們一定會勝利!”

    …………

    “衝!”

    最前方,戴著鋼盔的a國士兵從隱藏的街角跳出來,一馬當先,嘶喊著朝火焰中的教堂中衝進去。

    柳江濤知道 ,他們這麽著急,是想第一個拿到那些資料。對於這些殘軍而言,手裏握有的籌碼越多,同華國談判便會愈加有利。

    但他不著急,多年在刀尖上遊走的經驗告訴他,越到最後,必須越穩得住。這樣,活下來的機會才越大。

    何況,這一仗,才剛剛開始。

    咚!

    一個人慘叫著從塔樓上掉下。

    他的身後,是正徐徐倒掉的教堂塔樓。

    他們在暗處潛伏的爆破手和狙擊手也開始了清理行動,計劃是在有序快速地往前推進。

    “哦,不不不!”

    “牧師們還在裏麵,不要啊!”

    那些僥幸沒有受傷的人終於反應了過來,極少的幾個人爬行著想逃離這煉獄之火。更多的人,他們不顧身上的傷痛,哭號著向那座正在燃燒的教堂衝去!

    “為了那個破教,至於連命都不要了?”柳江濤身邊,黑臉壯漢不屑嘀咕。

    柳江濤數著手表上移動的秒針,心神漸漸平靜。

    三,二,一——

    “行動!”

    草坪上,硝煙未散,那個圓乎乎的大洞像個張開的大嘴一樣,柳江濤雙腿蹬地,一躍而下。

    地下室的電路係統被炸壞了,去通道旁的光明神舉起巨矛的雕像在對麵的牆壁上投射出淩厲的黑影,柳江濤領順著巨矛所指的方向衝進那條深幽黑暗的甬道。

    甬道內外,是啪啪啪啪啪,越來越密集的槍擊聲。

    戰鬥,這才開始!

    穿過甬道,視線豁然開闊。

    裝滿檔案的地下室被士兵們翻得一團亂,灰藍眼睛的a國上校看見柳江濤,有些敵意地上前一步:“這裏——”

    他的眼睛忽然一直,整個人直挺挺地衝著柳江濤砸了下來!

    柳江濤想要躲開,突然發現,他的全身忽然間僵硬如石!

    鏡子一樣的地板上,他那張模糊的臉越來越近……

    咚!

    有,有詐……

    他奮力張開嘴,想要警示出聲,卻發現,他連一個氣音都發不出來……

    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那儲有鋒那裏,暗殺大主教該不會也……

    教廷不可能藏有那麽危險的病毒,那麽,除了把他們變成超級感染者外,那些人會怎麽處置他?

    還有,他們的行動計劃,是怎麽被泄露的?

    到了這一步,柳江濤發現,他心裏並不怎麽害怕。

    他冷靜地一遍遍回憶細節,拷問著自己,再設想各種答案。等發現周圍徹底安靜,有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下,時間已不知過去多久。

    他被人踢得翻了個麵,隨後,他發現,他的身體好像不那麽僵硬了,隻是仍然不好動彈。

    白衣大主教置身於黑暗的地下室裏,像一個天然的發光體,他俯身向他,聲音中有雅致的韻律:“黑暗的伴生者,若你願走進光明,我將祈求神寬恕你的罪惡,你可願投身光明神的懷抱?”

    柳江濤閉上了眼睛。

    白衣大主教歎息一聲,走向另一個人,不厭其煩地,將同樣的話又問了一遍。

    柳江濤看到,在他對麵,黑臉壯漢流著鼻血,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頑強地定位了一個嘲諷表情。

    這個人其實有點可愛。他想。

    “主教,人帶來了。”地下室又來了人。

    柳江濤背對著門,隻看到黑臉壯漢猛然緊縮的瞳孔。

    他的心中一沉。

    “我想,你的人應該都在這了。現在,能告訴我,種子在哪了嗎?”主教用他優雅的發音向來人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不會不知道,種子早就不在我手裏了?”

    果然是儲有鋒,他也被抓住了……

    看到完好無損的主教時,他就不該心存僥幸的……

    “江濤,如果有萬一,你要幫儲有鋒做決定……”在來a國的路上,葉明曉同他的對話,連同一個黑色的小匣子猛然跳出柳江濤的腦海。

    …………

    儲有鋒同大主教的對話在繼續。

    大主教的聲音還帶著笑意:“哦,不坦承的人是不會受到光明神庇護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給霍德基地的,隻是一個樣品,真正的種子,還在你手裏。”

    柳江濤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從大主教遊刃有餘的態度來看,他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

    儲有鋒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更像默認。

    “砰”!

    槍響了!

    儲有鋒驚怒交加:“你!”

    誰打的槍?打中了誰?柳江濤躺在地上,隻能看到白花花的天恨,他隻恨自己沒多生兩隻眼睛!

    “這位……儲隊長,你還這麽堅持嗎?即使你的隊友將會因為你可笑的堅持全都死在這?”

    儲有鋒沉默,很久。

    大主教很有耐性:“不要緊,你不說話,也不要緊。那麽,讓我們來猜一猜。”

    幽閉的地下室裏,隻有大主教的聲音如汩汩流動的溪泉:“你們從薩班來,你們此行所帶的東西,隻有這一件最重要。所以,你離開那裏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找地方藏好這些種子,那麽,我們可以順著這個思維猜測下去。你們離開薩班後抵達的第一個地方是特拉斯鎮的橡樹村——哦,我說對了,果然是橡樹村——”

    柳江濤心驚:這位大主教對他們一路的行程了如指掌。難道,隊伍裏有奸細?

    不,不像!因為他的猜測並不全對,但偶有謬誤,他立刻可以更改過來。

    至於他為什麽可以猜得這麽準?

    他憑的,完全是——

    “儲隊長,你閉上眼睛也沒有用。我是光明神的使者,我代行神的權力,你不知道嗎?我可以照見世上所有的陰翳。”

    這個神棍,他有著可怕的洞察力。他背後的光明教,對心理控製和情緒誘導的鑽研,連他的隊長葉明曉都極為忌憚。

    絕不能讓他這麽猜下去!

    儲有鋒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他不知做了什麽,大主教忽然笑了起來:“儲隊長,你不要總想著傷害自己。讓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

    大主教很享受這種貓戲老鼠的感覺。

    “砰!”

    突然,又是一聲槍響!

    柳江濤的麵前,黑臉壯漢的肩頭陡然暴出一篷血花!

    大主教又笑了起來,很愉悅地:“看來,這個人跟儲隊長的交情很好。那麽,接下來的問題,儲隊長可要好好回答了。我們的槍,不是每次都打不中要害的。”

    “我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柳江濤閉了下眼睛:關心則亂,儲有鋒不該開口的……

    大主教開心得說話都打起了飄:“知不知道,可不由你說了算。”

    隊長那天晚上給他的那個黑色的小匣子,就在……他的視線緩緩下落,緩緩定在手腕間那條手表上。

    “手表?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撥弄著手裏的匣子,很好奇。

    “這是一種新型氣體毒素,就這一點點的量,利用得當的話,可以毒死十頭大象。如果遇到萬不得以的情況,你可以打開這個手表裏的毒囊跟敵人……記住,這是最後的手段。”

    “我記住了。那這個毒囊,它怎麽打開?”

    “按一下表盤旁邊的按鈕。”

    “按按鈕?老大,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這麽精細的操作,怎麽做啊?”

    “沒辦法,現在所有的無線遙感技術都無法使用,這已經是最方便的了,你將就點。”

    “……好。”

    …………

    “……唔,不在屋裏,那是在屋外?”

    柳江濤竭力摒除大主教的聲音,一點一點挪動著手腕。

    然而,這手腕重如千鈞,柳江濤的汗珠一滴滴落下,砸在地麵上,幾乎快成了一個小水窪。

    他的對麵,黑臉壯漢疼得臉色發白,視線在柳江濤身上略停了停,又緊緊盯著儲有鋒的方向,神色焦急。

    正全力集中精神的柳江濤沒有看到,在微微反光的地板上,一道身影從他身後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個身影的視線終於落在了這隻緩慢挪動的手腕上——

    “還不死心嗎?”他冷笑著低語,抬起腳,朝著那隻胳膊重重跺下去!

    “別管我們!”

    黑暗的地下室裏,黑臉壯漢滿臉猙獰,突然從喉嚨裏掙出這四個字!

    他的聲音完全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但在隻有大主教一人說話的地下空間中,已經夠了。

    柳江濤一驚,才發現他身邊那條粘得緊緊的影子!

    儲有鋒那裏不知發生了什麽,柳江濤隻聽見大主教壓抑著怒火的聲音:“看來有些人必須多受些教訓。”

    “砰”!

    黑臉壯漢身體一顫,眼皮翻了翻,腦袋無力地垂下來。

    地下室裏,儲有鋒的喘息陡然一重。

    “儲隊長,你很關心的話,可以問我的。我會告訴你的。”大主教輕鬆地說道。話鋒突然一轉:“所以,那些種子藏在克裏市?”

    “不——”

    噠……

    鍾盤裂開了一條縫,柳江濤唇角提起一個笑容。

    裂開的鍾盤裏什麽味道也沒溢出,但他能感覺到,他的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他的心跳越來越慢,指尖開始發冷……耳邊,大主教的聲音終於失去了鎮定:“該死,他們有人身上帶了呼吸抑製信息素,快,快——”

    呼吸抑製信息素,那是什麽……大主教這回應該會,應該會……

    柳江濤的視線漸漸模糊了。

    恍惚中,好像有劈劈啪啪的聲音,那聲音,真像炒豆子……說起來,炒豆子真的很香,他好久沒吃到了……

    …………

    葉明曉站立的位置,離布萊市那座醒目的大教堂隻有不到兩個街區。

    她的身邊,每一個人都在戰鬥。

    從a國各地遠道而來的反抗軍把這座陽光充沛的,小小的城市包圍了。

    他們拿著自行準備的武器,嘶喊著,怒吼著跟聞訊趕來抵抗他們的布萊市人戰成一團。

    光明教想得很好,這座小小的城市環抱三麵山,一麵臨海,易守難攻。並且城裏的每個人閑時做教徒,戰時就是可以隨時征召的戰士。何況旁邊的霍德基地隻要一完成宗教化洗腦,又是天賜的強大戰力。他們窩在這裏,除非十萬百萬大軍強行征討,否則他們一旦察覺,隨時可以出海避難。

    可是,他們不明白,什麽叫做大多數人的憤怒。

    憑什麽他們為全世界送去苦難後可以全身而退?!憑什麽無辜的普通人要被他們掠奪財產,甚至血肉還要為他們所用?!

    葉明曉幾乎可以聽見每個戰士心底那有如實質的怒吼: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光明教說它可以給人溫暖希望,信仰它的人可以獲得和平安寧。

    可是,真正的溫暖希望不是依靠犧牲別人,才能成全自己;真正的和平安寧也不是此處歲月靜好,彼處屍積成山!

    這些天,在路上趕路時,葉明曉和戰友們一直沒忘記向這些跟隨而來的人們科普光明教做的事,沒忘記告訴他們,光明教的存在為他們帶去了多少苦難。

    於是,起初,人們跟著他們不遠萬裏趕到布萊市,是為了那一張虛無縹緲的船票,後來,葉明曉他們將光明教的惡行公之於眾,絕大部分人的怒火被點燃了:作為大本營,在末世之後,全世界交通不便的情況下,光明教禍害得最多的,還是a國這片土地!否則,以a國的強大,就算出現了超級感染者,也不至於淪陷得這樣快!

    如今,人們積攢的怒火在看到這些衣飾完整,臉頰豐潤的教眾之後,終於化為了實質:

    殺!

    殺!殺!

    殺!殺!殺!

    …………

    大主教弗朗西斯科癱坐在地上,想不通自己怎麽會落到這一步。

    他的父親,他的祖父,他的曾祖……他們每一個人,都曾是光明會的大人物。

    從十六歲開始,他被父親帶入光明會。終於到了他這一代,他做到了先祖都未曾做到的位置,他成為了光明會的會長,後來,他創立了光明教……再後來,他創造了一個新神!他還將開啟一個屬於神的時代!

    這將是創世之功績!

    他不想回憶這其中,他付出了多少艱辛。

    現在,他覺得可笑:他為了光明教付出大半生的努力,眼看即將有所收獲,卻被一段小小的信息素打敗了!

    是的,信息素,他管柳江濤釋放出來的東西叫信息素。

    這些異教徒可能已經知道,早在末世後沒多久,他們就發現了這段由變異動物身上釋放出來的信息素。

    經過研究,他們發現這些信息素有的可以令人麻痹,有的能夠抑製人的呼吸,有的甚至可以控製人的思維,還有的……

    這樣的能力,難道不是神將改變世界的證明?這難道不是這個世界將會開啟新紀元的信號?

    如果先一步掌握這些東西,他就可以,就可以——

    咚,咚,咚

    地下室門口有人走進來。

    他每走一步,弗朗西斯科心髒便是一縮。

    他一共走了九步。

    到弗朗西斯科看到這個人時,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快要爆炸——

    “真的是你。”來人有一頭濃密的黑發,是個長相冷漠的年輕人。

    這人……弗朗西斯科回憶著:他是誰?

    “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二十二年前,你在平京見到我父親的那一天,我就躲在他的車上。”

    年輕人神情恍惚了片刻,澀然一笑:“我父親雖然不聰明,可他在這樣的家庭長大,目光不可能短淺到被人一蠱惑就做出那樣的大事。我以為,令我父親改變主意的,一定有什麽驚人的本事。原來,你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神情中帶著厭惡,猛然提槍欺身向前:“別動!”

    他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

    弗朗西斯科“啊”地痛叫一聲,裝不下去了。

    他白著臉,坐在地上笑起來:“你是嶽的兒子?”

    他生著一頭金發,微笑溫暖,看嶽晉塵的眼神就像在看關愛的後輩。嶽晉塵不答話,他便微笑著讚歎:“你父親生了個好兒子,我沒想到,你們真的能做到這一步。布萊市可不止城裏的這些人。你想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會改變主意嗎?”

    嶽晉塵神情微動。

    “為什麽?”一道甜美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

    弗朗西斯科神態自然,他微笑著道:“當然是因為他知道,隻有跟著我們走,才能夠實現他的理想。”

    他看向嶽晉塵,仿佛期待著他問,自己父親的理想是什麽。

    但那個女聲的主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她冰冷地道:“那現在,該換成你跟我們走了。”

    “等等!”弗朗西斯科叫道:“你們不能殺我,你們一殺了我,就會——”

    “你是說,你那些在西山隱藏的私軍就會為你報仇嗎?死心。”

    另一個人從陰影中走出來。

    弗朗西斯科瞪圓了眼睛:“艾倫,是你?”他恍然大悟:“所以,一直是你在出賣我?你引來了這些人,卻誤導我,說他們已經死在了洪都市?!教會的奸細不隻是那個地虎?為什麽?我一直視你為子侄!”

    叫艾倫的人有著略尖的下巴,他淡淡道:“豺狼披了兔子的皮,不代表會變成兔子。你踩著別人的屍體走到這裏,我跟別人比,又有什麽不同,可以讓你真心待我?”

    他轉向嶽晉塵:“發什麽愣?還不行動?”

    看見拿著手銬的嶽晉塵,這隻披著白衣的魔鬼冷笑著吐出帶著毒汁的話:“你們說我踩著別人的屍體走到這裏,你們何嚐不是踩著你戰友的屍體抓住我?你們和我,是一樣的人!不,你們更加卑劣,至少,我不會讓戰友當自己的踏腳石!”

    他環視著躺了一地的人,繼續道:“你們讓我以為這些華國人就是這次行動的主要成員,以他們為餌,讓我放鬆了警惕,又比我高尚到哪裏去?”

    弗朗西斯科看見,說完這句話,嶽晉塵和艾倫臉色驟然一變,知道說中了他們的痛腳,心中一喜,卻聽之前那個一直讓他忽視的女聲又開口了。

    “我不懂高尚。我隻知道,誰想把這個世界拖進地獄,不管用什麽辦法,我也會不惜一切地殺了他!”

    她的手上,端著一隻□□,她的手指已經放到了扳機上——

    弗朗西斯科看上去仍然很鎮定,但他顫抖的聲線泄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你不能殺我!你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會知道你們那麽多事嗎?你們華國高層——”

    “真以為你的那點秘密很了不得嗎?”

    葉明曉冷冷勾起嘴角,無聲地對大主教吐出一個名字,在對方驚愕的眼神中,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

    大主教的身體終於重重落到了地上。

    葉明曉回身看了眼驚呆了的艾倫和嶽晉塵,喝道:“愣什麽?還不把他帶走?”她舉了舉那隻手|槍:“麻|醉槍而已。”

    “那……他們呢?”

    被這個比自己兩個大男人還矮半頭的女人不可置信地瞪著,兩個男人覺得自己好像問錯了什麽話。

    “你說呢?他們又沒死,你們想把人扔這就跑嗎?”

    “沒,沒死?”剛衝進來,還弄不清狀況的王雷結結巴巴地問道,並歡喜地輕輕踢了一腳地上的人:“喂,老柳,起來了,別裝死。”

    葉明曉一頭黑線,趕緊製止:“你們別亂來!我剛剛檢查了,他們還有呼吸,快多叫幾個人,把他們弄到劉醫生那去檢查。”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柳江濤他們幸存的原因,但來之前領導就交代過,這是新型毒素,要慎用,因為,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意外。

    幽僻的地下室隨著葉明曉的吩咐漸漸嘈雜,離開地下室之前,她最後回身看了一眼那尊甬道旁邊的光明神雕像——

    心向光明,即創造光明。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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