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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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回門之時,莊婉儀隻帶走了屏娘,讓抱竹和弄琴在家看著。
才走出二門外,便看到了一架寬敞華麗的馬車。
一個站在車旁等候的婆子,見著莊婉儀出來,忙上前行了一個禮。
“三奶奶,這是四奶奶特意吩咐我們準備的,好讓三奶奶今日回門能夠風風光光。”
婆子滿麵堆笑,暗裏卻在打量著莊婉儀,雙眼放光。
好一個標致的美人!
這般美貌,把四奶奶都比下去了,怪不得四奶奶她……
莊婉儀淡淡地一點頭,“有勞了。”
說罷便走向了馬車,屏娘攙扶著她上去,隨後自己也跟了上去。
這一上去,差點被驚出個好歹。
外表看起來極其華麗的馬車,裏頭竟然破舊不堪,連車窗都搖搖欲墜。
“這馬車裏頭這樣破舊,怎麽能讓三奶奶回門用呢?”
屏娘不忿地朝那婆子抱怨。
“哎呦,這還嫌破舊啊?”
那婆子誇張地在馬車外轉了一圈,指著上頭華麗的裝飾,裝作聽不懂屏娘的話。
“這要是叫破舊啊,說句不恭敬的話,隻怕三奶奶的娘家連這麽破舊的馬車都找不到呢!”
“你怎麽說話的?”
屏娘氣憤地要還嘴,被莊婉儀拉住了手。
“算了,回門的吉時要緊,快走罷。”
莊婉儀不想耽誤了時間,讓她的父母在家久等。
前世她出嫁之後,不出一年就去了,沒有時間好好孝敬父母。
這一世,她一定要彌補回來。
馬車駛出了將軍府的大門,華麗的儀杖和眾多的隨扈,讓路人格外注目。
“哎,那是將軍府的新娘子回門啦,嶽三爺的夫人!”
“嶽家三爺不是去打匈奴了嗎?那新夫人豈不是一個人回門?”
“哎呦,哪有新娘子一個人回門的道理啊,不知道的以為是被休了呢……”
路人的議論聲,透過薄薄的馬車壁,不絕於耳。
不遠處的對麵,有一乘青色的小轎,正朝著莊婉儀這處而來。
那小轎看似不起眼,轎旁跟著的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穿著打扮倒不像平常人家。
若再細看,就連那四個抬腳的小廝,個個也穿戴妥帖,腳步穩當。
連府中下人都這麽有涵養,叫人不禁猜想——
那轎子裏頭坐著的,會是什麽人?
那管事朝前頭望了望,眉頭就蹙了一點。
“公子,前頭有馬車隊伍過來,好似是嶽將軍的新婚夫人回門的儀杖。”
小轎裏頭,淡淡的檀香嫋嫋升起。
一位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公子,手拈佛珠,緩緩地轉動。
他一身的書卷氣,帶著青燈古佛下的出塵。
脊背挺直如竹,身量頎長,白地縷金絲的直裰,掩不住寬肩窄腰的好身形。
眉目如畫,麵容似玉。
聽到這話,那轉動佛珠的手,驀然停了下來。
“嶽將軍?”
大魏境內,還能被稱為嶽將軍的,也就那一個人了。
他薄薄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嶽三郎洞房之夜就去北疆了,他的新夫人一個人回門,你確定?”
傳聞中的新夫人,那是四品翰林莊景行的嫡長女,生得溫婉柔順。
又因為一副在京中排得上名次的美貌,才被嶽連錚看中,娶回了家裏。
不論是為她的恭順還是美貌,這都不是什麽好理由。
門不當戶不對,莊婉儀出嫁那一刻起,便注定要受高攀的罵名。
她又怎麽敢,一個人回門?
莊婉儀端坐在馬車裏,沒有什麽表情。
屏娘聽得心中難過,看她像是沒聽見的樣子,也隻能依樣畫葫蘆。
她憋得辛苦,而莊婉儀是真的不在意。
“屏娘,你是不是聽著這些話,很生氣?”
屏娘狠狠地點頭,“小姐是三爺明媒正娶娶進門的,三爺遠赴北疆打匈奴,那也是遵照聖旨。小姐也不想的,為什麽他們要恥笑小姐?”
“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在旁人看來,我嫁給嶽家三爺,那是我高攀。這京城中覬覦他的女子那麽多,都在等著看我笑話呢。”
鳳蘭亭害死她的時候,她也很想問一句為什麽。
人心如此,強要一個理由,又有什麽用?
“你若是聽不慣,我教你一個法子。”
莊婉儀神秘地一笑,湊到屏娘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屏娘聽罷笑了起來,接著朝馬車外喚了一聲:“停車,快停車。”
圍觀議論的路人,一下子閉上了嘴,好奇地看向馬車裏頭。
隻見一個衣著貴而不豔的丫鬟走出來,朝著議論紛紛的路人,朗聲開口。
“我們家三奶奶,有幾句話對諸位說。三爺為了邊關百姓的安危,新婚之夜遠赴戰場。然孝禮不可廢,三日回門拜見嶽父嶽母,是三爺的孝心。”
“三爺把天下萬民擺在前頭,我們三奶奶便替三爺行這孝禮,何錯之有?我們三奶奶說了,諸位看不起她倒是小事,看不起三爺忠君愛民之心,是萬萬不能的!”
屏娘這一番話,把家國大義都囊括了,分量沉甸甸得嚇人。
方才還議論紛紛的路人,一下子啞口無言。
都以為她莊婉儀一個新嫁娘,必定麵皮薄如紙,誰成想,她能說出這一番有禮有節的話?
而這一番話,也落進了青色小轎中,那位俊郎公子的耳裏。
“莊景行那等平庸之才,也能教養出這樣有見識的姑娘嗎?嶽三郎想娶個懂事聽話的傀儡,才挑到了不起眼的莊家頭上。想不到本應溫婉柔順的小家碧玉,竟成了有膽有識的厲害女子。”
“嶽三郎這步棋,是下錯咯。”
他似乎興致頗佳,說到後頭,聲音裏都帶上了笑意。
轎外的管事麵上一動,心中微訝。
自家公子自從上了山,似乎就沒有開心過了。
這莊婉儀何德何能,能讓他一展笑顏?
“回山吧,別在這杵著了。”
他朝轎外發話,青色的小轎複又抬了起來。
那邊屏娘也進了馬車,隊伍繼續朝莊府而去。
一車一轎對麵而來,很快又各自朝著反方向遠去。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莊婉儀鼻翼翕動。
“好清冽的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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