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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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連錚是個什麽樣的人?
從五歲之前,魏先生就反複在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是世代忠烈的將軍府嫡子,是嶽老將軍的一眾兒子之中,最有將才的一個。
同時,也是最有野心的一個。
他不像嶽老將軍一樣,一心隻想著擊退匈奴,效忠大魏。
他的心思很深沉,深沉到老將軍和老夫人,都未必看透了這個兒子。
可廷哥兒知道,商不換看透了嶽連錚。
隻因為他曾經吃過一次虧,對嶽連錚這個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可惜,商相爺太過愚昧,沒能看到嶽連錚的本質。
甚至不惜為了他,傷了自己最優秀的嫡長子。
廷哥兒心中一動。
他為什麽突然要說這個故事?
真的隻是為了給莊亦諧舉個例子,還是知道了什麽……
不,不可能。
那個人回來了的事,商不換不應該知道。
難道是他跑去找莊婉儀的時候,露出了什麽馬腳,讓莊婉儀告訴了商不換?
他的腦中有些亂,一時不知商不換是何用意。
“所以,比讒言更可怕的,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二位身為人子,了解自己的父親麽?”
廷哥兒一愣。
莊亦諧已經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我當然了解了,他就是個老好人,沒什麽野心也沒什麽惡意。對他來說,我們一家人健康平安,就是最重要的事。”
這話聽著簡單,真要做到卻十分不易。
起碼在座的三個人,隻有他一個,能夠享受到這樣的父子親情。
“真叫人羨慕。”
商不換低頭,抿嘴微微笑起。
莊亦諧這才意識到,他好像是說錯話了。
當著商不換和廷哥兒的麵,他誇耀自己的父親做什麽?
一個是喪父的孤兒,一個是和自己的父親鬥氣三年多,至今未和好的人……
他不由暗暗懊悔。
商不換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廷哥兒。
“你說呢?”
嶽連錚是什麽樣的人,商不換自己清楚得很,偏要問他。
其中試探之意,昭然若揭。
他應該如何回答?
是為嶽連錚歌功頌德,還是迎合商不換的認知,去批判嶽連錚?
前者隻怕會觸怒商不換,後者又未免不合人子的體統。
進退兩難之際,商不換的目光卻始終落在他身上。
他在等他的回答。
莊亦諧也不由轉過臉來,看看廷哥兒會如何回答。
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提起筆來,蘸墨書寫。
“抱歉,我不太了解他。”
廷哥兒會不了解嶽連錚嗎?
商不換啞然失笑。
從表麵上看,他年紀尚小,而過去的幾年,嶽連錚常年練兵或是征戰,對他多有疏忽。
他說不了解嶽連錚,似乎也合情合理。
就是太合情合理了……
商不換的目光從他的紙上,轉到了他的麵上。
小小的少年頗為老成,在他探究的目光之中,竟還能保持鎮定。
這樣的心性。
又怎麽可能,是真的不了解嶽連錚呢?
他微微一笑,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身前的書卷。
看來他還該讓追月給莊婉儀帶個話,對廷哥兒這個庶子,不能太過相信。
手起卷落,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眼底現出溫柔的光來。
或許不必追月帶話,他可以親自往將軍府走一遭。
商不換上門拜訪的消息,傳到了明川郡主耳中,她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這回又是什麽名義?是來看焦尾,還是來送回禮?”
前兩日莊婉儀親自釀的菊花酒,送了相府一壇,這事可沒瞞將軍府的眾人。
隻是旁人以為,這以商不闕送來的菊花釀造的菊花酒,必定是要送給商不闕的。
卻不想,他們從頭到尾都搞錯人了。
“郡主,商大公子不是來見三奶奶的,是來見你的。”
“我?”
尾音上揚,既有些許驚愕,又帶著不滿。
商不換竟然還敢來見她?
真是無恥。
回話的丫鬟打量她的麵色,悄聲問:“那郡主見不見他?若是不見……”
“見,誰說不見?”
商不換都敢來求見,她有何不敢接見的呢?
隻是不知,該在哪裏見他……
總不好去前廳,他們勢必會談到關於莊婉儀的話,讓老夫人聽了對莊婉儀未必有利。
也不能像在郡主府似的,隨便找個小亭台便可說話。
將軍府人多眼雜,且萬一遇到了莊婉儀,不免尷尬。
“罷了,你就請他到這裏來吧。”
唯有在她自己的院子裏,方可自在說話,不必擔心被旁人聽去。
她倒要聽聽看,商不換來求見她,到底要說什麽。
“是。”
丫鬟答應了一聲,便朝院外走去。
不多時,拱形的月洞門之外,一片湖藍色衣角拂過。
緊接著,便是那帶著一身天水之藍的男子,靜謐而沉穩的氣息。
明川郡主頭一回這樣打量他。
平心而論,他倍受長安城中眾多貴女的追捧,不是沒有原因的。
單看外表,他的確當得上謙謙公子溫如玉。
再要論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滿長安的青年才俊,也沒有一個能比過他了。
便是那些早已入閣胡子一把的老臣,也多與他平等交往,切磋學問。
這樣的商不換。
的確有能夠讓莊婉儀動心的資本。
若換作她在未嫁的年紀,或許也會……
呸。
明川郡主收回了目光,矜持地看著桌上的茶盞,不再注意院中的動靜。
她豈能誇讚商不換?
這個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
那人終於走到屋內,遠遠地站在門邊,朝她拱手一禮。
“郡主。”
明川郡主慢悠悠地應了一聲,他便走到下首坐下,丫鬟端上了茶盞。
“商大公子可是酒喝多了?來將軍府找錯了人。”
她淡淡開口,語氣極盡刻薄。
商不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氣定神閑地一笑。
“婉儀釀的菊花酒,味道甚好。想必郡主也得了,應該知道那酒性溫,不至於使人喝到糊塗。”
明川郡主把茶盞一放,眸子微眯,染上了一層危險的氣息。
“婉儀?!”
他商不換和莊婉儀,什麽時候已經親密到可以直呼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