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睡吧,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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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不換終究不放心,到晚間又從後院小門進了杏林院,莊婉儀仍在昏睡之中。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穩,眉頭蹙著,口中還時不時發出夢囈。
因嗓子受損,商不換聽不出她的囈語著什麽,隻能聽到嘶嘶的氣息。
他在床邊坐下,慢慢握住了她的手,試圖傳遞給她一些暖意。
她在做什麽夢?
一定很害怕,很無助吧?
屏娘端著茶走上來,見狀一臉愁容,慚愧地低下了頭。
“小姐今日喝過藥,臉色已經比早起好看一些了。瓜太醫說,再喝上十天半個月清了餘毒,就可完全康複了。”
商不換無聲地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他又轉頭道:“她的嗓子撕裂了,瓜太醫可有另外用藥?隻怕她這樣囈語下去,嗓子會傷得更厲害。”
“有的,瓜太醫讓把這個薄荷片放在小姐的喉中,說是可以緩解喉嚨的傷口,慢慢愈合。”
那便好。
商不換注視著她的麵容,忽然想到那一日,她確認黑衣人的身份就是嶽連錚之後,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那些話,他當時不覺得怎麽樣,現在越回想,越令人深思。
她說,將軍府對不起她,他們都對不起她。
除了嶽連錚,和那個已經被休出將軍府的鳳蘭亭,她口口聲聲說對不起她的人,還有誰呢?
商不換一直沒能想明白這話。
“屏娘,你日日跟在婉儀身邊,她這次驟然中毒,你就沒有什麽發現嗎?若有什麽當著老夫人和明川郡主的麵不便說的,盡可說來。”
屏娘神色有些為難,待要說什麽,忽然看到莊婉儀的眼皮眨了眨。
“大公子,你看!小姐這是不是要醒了?!”
屏娘歡喜的聲音把抱竹、追月等人都引來了,商不換連忙示意眾人噤聲,免得吵到了莊婉儀休養。
不一會兒,他的掌心傳來異樣之感,她纖細的手指,在他掌上輕輕點了點。
他大喜過望。
“婉儀,婉儀?”
輕輕淺淺的聲音,似乎從遠方空靈而來,溫柔似水。
莊婉儀從噩夢之中驚醒,又被他溫柔的聲音所撫慰,一睜眼,便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床邊。
滿眼都是擔憂。
“婉儀,你醒了?”
屏娘等人站在商不換身後,眼巴巴地看著她睜開了眼,幾乎熱淚盈眶。
她們日防夜防,生怕黑衣人來襲傷害莊婉儀。
卻不想,家賊難防。
竟有人悄悄朝莊婉儀下了毒,而她們渾然不覺,這種感覺委實令眾人羞愧又自責。
而莊婉儀一醒來,卻是朝眾人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隻覺得喉嚨的位置像是一片空白。
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喉中含著什麽東西,清清涼涼的讓她有些失去知覺。
“瓜太醫給你含了薄荷片,你的嗓子扯傷了,現在還不能說話。有什麽想說的,你就寫下來,別著急。”
莊婉儀恍然看到屋中燭光搖曳,原來已經到了晚上。
她記得自己是清晨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啞到說不出話來,就像回到了前世臨死之前一樣。
這使她害怕到失去了理智,所以不管不顧地大喊出聲。
隨後喉嚨一陣腥甜刺痛,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驀然睜大了眼睛,抓過商不換的手,飛快在他掌心用指頭寫著什麽。
商不換頓時蹙起了眉頭。
而莊婉儀像是怕他看不懂似的,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書寫著三個字,每一個虛無的比劃,都寫得格外用力。
商不換握住了她躁動不安的手,輕輕地摟住了她的雙肩。
“我看懂了,看懂了。你告訴我,你怎麽知道自己中了華佗草?”
她怎麽知道?
莊婉儀冷笑了一聲。
她就是做夢都不會忘記,中了華佗草之後人的症狀,因為那是她前世臨死之前,鳳蘭亭得意洋洋地在她床前親口說出的。
她確定,那就是華佗草。
莊婉儀繼續在他掌心寫道:“是老夫人!她送的藥!”
商不換忙轉頭問屏娘:“老夫人近來送過什麽藥?或是什麽別的東西?”
屏娘不由愣神,抱竹忙替她答道:“有,就在聖旨賜婚之後,老夫人命人送來了不少人參和雪蓮等藥材,說是給小姐補身子。每日給小姐熬湯都會加那些藥材,原先的已經快吃完了,前幾日老夫人又送了一些來。”
莊婉儀急切地抓著他的手,她雖不能開口說話,那一雙眼睛卻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了。
商不換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
“你是說,那些藥材裏頭被加了華佗草之毒,是嗎?”
莊婉儀連連點頭,看得屏娘等人膽戰心驚。
她此番中毒,果真是老夫人所為……
“那些藥原樣封存起來,不可再食用了。送一部分去給明川郡主,就說是婉儀近來新添加的吃食,請她查查是否有異,不必提是老夫人送來的。”
“是,大公子。”
莊婉儀聽見明川郡主在查此事,又放心了些,不由感慨自己真是糊塗了。
她可能睡得太久了,分不清前生和今世了。
這一世,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無人問津的莊婉儀,商不換會陪著她,明川郡主和古氏兩位嫂嫂,也都會關心照顧她。
她可以睡一個安心覺了。
商不換心中有無數的疑慮,他不知道莊婉儀如何知道華佗草這種毒藥,又是如何知道毒在老夫人送來的藥材之中。
可她的眼神告訴他,她萬分確定。
他想問得仔細些,不過不急在這一時,便替她掖了掖被角。
“你若害怕,我就在這裏陪你,可好?”
她睫翼輕顫,一副受驚的小鹿模樣,看得人心疼不已。
好一會兒她都沒有答話,商不換以為她會拒絕,不想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心中百味雜陳。
若非是驚懼到了某種程度,她是不會讓商不換冒著風險,在杏林院中逗留一夜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心中長歎了一聲,最後還是替她抽出了墊在身後的軟枕,笑著安撫了她——
“睡吧,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