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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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見快成長 點完自己的, 把菜單推過來:“看看你想吃什麽?”
久路搖頭,摸了摸衣服口袋。
馳見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服務員走後:“心疼了?”
久路沒否認。
馳見摸了摸肚子:“中午吃多了,現在時間太早,要不還能多點兩個。”
久路低下頭, 默默翻了下眼睛。
對麵傳來輕笑。
馳見把羽絨服脫下, 搭在椅背上。他裏麵穿了件黑色雞心領薄線衫, 露出整個脖頸和一點點鎖骨,男人的骨骼特征和女人截然不同, 缺乏柔和度, 卻更加剛毅、性感。
他皮膚還算白,這件衣服顯得他脖頸很長, 喉結的地方十分突出, 要比她們班的男生略微成熟。久路聞到一點點香味, 他應該提前做了準備, 頭發也特意抓出造型。
馳見饒有興味地看她一眼, 動作緩慢的清洗餐具,先放到她麵前:“我臉上有花?”
久路這才收回目光,視線轉向窗外。
快到百花路最熱鬧的時候, 移動鐵皮車棚一輛輛推了出來, 整齊的擺成一排。
等到天色擦黑時,棚子裏的燈燃起, 能從街的這邊亮到那邊。各色小食擺在攤位上, 風鼓把火苗吹起, 整個街道都彌漫著爆炒的香味,做熟盛盤,再拿到裏麵去吃。
兩瓶啤酒,幾碟小菜。是整個小泉鎮生活氣息最濃鬱的地方。
等菜的時候馳見點了一根煙,垮肩靠著椅背,有種年少頹懶的美感。
他吸了兩口才問:“不介意吧?”
久路沒說話,指了指頭上的禁煙標誌。
馳見順她手指抬眼,又看了看她,點兩下頭,把煙掐了。
久路撐著下巴:“你幾歲開始吸煙的?”
“十六。”馳見說。
“那你現在多大?”
馳見稍微前傾,懶洋洋的撐著桌邊:“你看我像多大。”
老實說,馳見長相蠻幹淨,短發清爽,膚色白淨,身上沒有亂七八糟的裝飾,也沒有提早進入社會那種世故圓滑的油膩感。或許是有,但他掩藏的挺深,最起碼淺顯的接觸察覺不出來,否則江曼也不會誤以為他是她同學。
久路說:“十九?”
馳見意外的挑挑眉。
“猜對了?”
“嗯。”他從嗓子裏哼出來。
點好的菜依次端上桌,冒著熱氣,味道聞上去很誘人。
久路要去拿筷子,對麵提早一步遞過來,包裝的塑料套已經拆去,筷尾朝著她。
馳見:“趁熱吃。”
久路想,他對照顧女生這種行為一定習以為常,所以才會做得那麽順理成章。
她猶豫幾秒,放下手裏的筷子,接過他的:“謝謝。”
“應該的。”他笑了下。
兩人都把注意力移到餐桌上。
馳見好像真不餓,隻動了兩下就撂了筷,坐對麵看著久路吃。
有雙眼睛盯著,總不大自在,李久路問:“你吃完了?”
“沒有,我先歇一會兒。”
他將視線轉向窗外。對麵那排鐵皮車棚後麵有幾家旅館,空隙裏隱隱約約站個男生,不斷張望,似乎在等什麽人。
馳見忽然頓了下,小泉鎮是彈丸之地,有時候小得讓人出乎意料。
他忽然覺得這時機不錯,看了看她:“李久路。”
久路抬頭。
馳見說:“認識這麽久,你好像還沒問過我叫什麽呢。”
她捏著筷子;“問了,你沒告訴我。”
馳見說:“你猜的準,要不再來猜猜?”又看一眼窗外,視線裏果然多出一個人,他神色自如的說:“算了,還是我告訴你吧。”
李久路覺得他特別奇怪。
馳見凝視著她,氣氛忽然變得安靜局促起來。
他前所未有的認真,一字一句說:“我叫馳見,馬也馳,相見的見。”
“啪”一聲,她筷子掉到桌上,腦後那根弦像被人狠狠扥起,身上汗毛瞬間立起來。
她沒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馳見身體前傾,聲音放低:“你那麽聰明,知道我名字,一定也明白我的心意了。”
久路心跳快得不行,刺青過的地方仿佛蒙上一層塑料膜,用源源不斷的悶熱感來證明它的存在。
她命令自己冷靜,低垂眼,幾秒鍾的沉默:“我有男朋友。”
馳見就等她這一句,在這麽久的曖昧相處中,到底是他技高一籌。
他說:“馬上就沒有了。”
李久路驀地抬頭看向他,他卻平靜的看窗外,於是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便見到那兩個熟悉身影,籠罩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裏。
他們沒有太過分的舉止,但看上去心情不錯,交談了兩句,一同往百花路路口方向走去。
馳見打個響指,把她思緒拉回來:“帶你從音像店出來那晚,其實就看見他們……”
“湊巧的吧。”她忽地一笑。
這笑容讓人捉摸不透,馳見搞不懂她在裝糊塗還是真糊塗。他無所顧忌的點了一根煙,兩指夾著,手臂隨意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拿起筷子,筷尖兒點了下桌麵。
“還繼續吃麽?”
“繼續唄。”
漸漸的,天色完全黑透,外麵夜市的喧鬧聲蓋過了這裏。
兩人好像都有意等著什麽,所以這頓飯吃很慢,到最後菜冷掉了,馳見叫來服務員結賬。
久路後知後覺:“我來。”
“不用,我來。”他不容拒絕,把錢遞給服務員。
直到這時,那兩人才姍姍出現在窗口。
黑夜能掩飾所有見不得光的東西,也能讓人肆無忌憚。他們牽著手,在旅店門口駐足,馬小也手上拎著一個服裝袋子,那是小泉鎮頗有名氣的女裝店,當時來看,價格不低。
人群不斷從中穿梭,一輛人力三輪車慢慢駛過以後,兩人終於吻到一起。
久路看不出情緒,就那樣盯著窗外的馬小也和莫可焱。
很久後,他們分開,李久路也走了出去。
馳見沒動,坐在原來的位置往外看。
那個單薄身影被夜色襯托得更加弱小,她橫穿馬路,避開人群和車輛,背影孤獨。
馳見將手上煙頭緊吸了兩口,見李久路勾住馬小也的手指,他碾滅煙,拿起外套,也跟著出去了。
他沒想參與到他們中間去,因為有些事,必須她自己去解決,更何況,他現在沒有立場去指責或保護任何一方。
馳見倚著車棚,聽說話聲遠遠傳過來。
久路感覺馬小也的手非常涼。
三個人的位置發生變化,莫可焱站在他們對麵,麵色陰沉,一語不發。
李久路先開口:“我吃飯出來,看見這邊說話的好像是你們,沒想到,還真是。”
“你……什麽時候看到我們的?”馬小也不安的問。
“剛剛啊。”久路轉向莫可焱:“挺巧的,你們那邊也放寒假了麽?”
莫可焱微抬下巴看著她,目光輕蔑,並不答話。
馬小也趕緊解圍:“是啊,可焱回來看看,之前不是走得太急嗎,幾個同學說辦一場歡送會。這不剛跟他們商量完,我順道把她送回來。”
莫可焱眼中藏著慍怒,極力隱忍。
久路晃晃他的手:“歡送會呀,那我能去嗎?”
馬小也狠狠吃了一驚,喉結滾動了下:“……你?”
李久路點點頭,滿臉無害地看著馬小也,等他回答。
四周好像隻剩下令人煩躁的喧鬧聲,場麵緊張的陷入僵持。
莫可焱打破沉默:“好啊,歡迎。”她拍兩下手,嘴角掛一絲譏誚的笑:“下周二,晚六點,黑龍飯店103。”
久路衝她笑笑,點一下頭,又指了指馬小也手中的袋子:“這個是買給我的嗎?”
“……啊?”
這一次,莫可焱沒忍住笑出聲:“對對,他買給你的,還是我幫的忙呢,看你喜不喜歡。”
像一場戰爭,掌握主動權的人沒有發號施令,大家伺機而動,等待戰火點燃那刻。
李久路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那晚平靜過去。
三天後成績出來,立即召開家長會。
老師和學生家長的溝通,每學期隻有一次,所以這半個小時顯得尤其珍貴。先從下學期的教學計劃入手,又講作為家長應該怎樣關注跟配合學生的學習情況。
江曼坐在最後一排,用本子一條條認真記錄下來。
最後公布成績,馬小也的名字早早念到,李久路卻排到班級後十名。
江曼見到馬小也媽媽笑容洋溢那張臉,隻感覺後背冒汗,簡直無地自容。
到家後,她狂風驟雨的發怒了。
久路肩膀挨了兩巴掌,服軟說:“媽,我錯了,你消消氣。”
江曼掉了淚,坐床邊冷靜好一會兒。
房間噤若寒蟬。
李久路站在她麵前,輕輕拉著她衣服;“媽,要不你再打我幾下吧。”
江曼拂開李久路的手,坐那兒生悶氣。
久路蹲下來;“其實我很努力了,隻是老師進度太快,我跟不上。媽,都是我的錯,你別氣壞身體。”
江曼目光緩緩轉向她,把她拉到身旁,抹把眼睛,好像重新振作起來。
“你們老師講,寒假期間晚上五點就放學,媽媽幫你聯係了一個數學老師,補課時間從七點到九點。你上課聽不懂,那麽課餘時間就要比別人多花幾倍的功夫,我們克服克服,爭取開學時,把你數學成績提升一下。”
李久路低著頭:“媽,其實我……”
“沒有其實。”她嚴厲的說:“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哪兒都不能去,趕緊給我上課考大學。”
久路抿了下唇。
“還有,”江曼說:“你天天跟馬小也混在一起,人家成績好,混得起。而你呢?在班級墊底的,墊底呀知不知道,這不是傻嗎?”
李久路清楚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低頭摳著手指。
“以後不許跟他說話。”江曼下了死命令:“聽見嗎?”
“……聽見了。”
江曼頓了下:“對了,今天怎麽沒看到那個叫馳什麽的家長呢?”
“馳見。”
“對,馳見。”江曼拍拍腦門:“被你氣暈了,忘記他隻剩個外婆。我沒注意聽,他考得怎麽樣啊?”
“……比我好。”
江曼瞪她一眼:“你後麵就八個人,那是肯定的。”她對馳見沒太掛心,站起來說:“無論是誰,總之以後都少接觸吧。”
得知她自殺消息,久路有些錯愕,片刻後又完全接受了。也許她對生活不報希望,有這念頭很久了,所以才支撐不下去,走了這條路。
上帝之手,早為每個人安排好去處,壽命到了,沒人能改判。想想生命本身就無常,死亡有時候離每個人都很近。
久路有時候挺害怕自己小小年紀就看透這一切。
她房間裏沒開燈,窗戶隻留一道縫隙,外麵的哭叫喊鬧聲清晰傳進來,此時隻有江曼和幾名護工在,忙著勸說安撫。
李久路在桌前靜靜坐了會兒,拉開抽屜。裏麵有許多星星紙,她抽出一條,手指捏著兩端,在其中一端打個結,然後反複纏繞,用指甲掐出五個角。
她把幸運星投擲到窗邊的大玻璃瓶裏,瓶子已經快堆滿,各種顏色都有,大的大,小的小。形式上的東西,她沒太走心。
李久路隨手捏了三五顆,窗外又一陣騷動。
鐵門從外麵拉開,一輛轎車駛進來。
周克下車,副駕的門也隨著打開,裏麵走出民政局的陳瑞成。周克今晚約了他吃飯,得知消息時兩人在一起,他便一同跟了來。
終於見到能主事兒的人,死者家屬一擁而上。
最後一顆幸運星捏得歪歪扭扭,李久路把它扔進瓶子,順手關窗,將窗簾拉嚴,準備睡覺。
這一晚睡不踏實,她半夜突然驚醒,院子裏一陣陣若有似無的尖叫聲,仔細聽,又好像沒有。
久路一時睡意全無,房間很暗,窗外的月光絲絲縷縷,她盯著對麵的房門,房門是深色,經由周圍白牆反襯,總感覺那是個方方正正的洞穴,黑得深不見底。
恐懼襲來,這次很難入睡,她在床上幹躺了幾分鍾,挺身起來,從床底拽出一個木箱。
李久路沒有開燈,借著月光,用幹布細細擦拭裏麵的東西,半個小時以後,才重新上床去。
第二天上課沒精打采,鎮子不大,發生點什麽事情很快被傳開,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
見她進來,偌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大聲議論變成竊竊私語。
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馬小也桌旁坐了個男生,是兩人的初中同學,叫梁旭。梁旭看見李久路眼睛一亮,低頭不知嘀咕些什麽,抬腿就往她那邊去。
馬小也拉也沒拉住,低斥:“你回來!”
梁旭嘴碎還是個自來熟,往久路桌邊一坐:“久路啊,聽說你家昨晚死人了?”
他聲音不高不低,卻成功吊起每個人的八卦心理,都有意無意豎起耳朵來。
刹那間,班級裏掉根針的聲音都聽得到。
李久路十分窘迫,悄悄朝他的方向瞪一眼,沒吭聲。
上初中時,她就特煩他,他總是有意無意往她眼前揍,借橡皮,借紙巾,借錢也從不主動還,就連她喝一半的水,他都搶過去直接往嘴邊送。吊兒郎當,神經大條,分不清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簡直二的可以。
當然,這些評價久路隻擱在心裏。
她從書包拿出課本,打開窗,讓風吹進來。
梁旭繼續問:“聽說昨晚警察都去了,死者家屬要求屍檢,說是怕人下毒手,你說,一個老人,誰會害她啊?”他拉拉久路的馬尾辮,身體又伏低一些:“還有的說你家鬧鬼,該不會是……”
李久路不吭聲,拿眼神警告他。
他咳了咳:“那什麽,我猜他們就想訛點兒錢,你說呢?”
久路開始有些心煩了。
梁旭:“真讓他們鬧下去?你爸怎麽說?”
李久路幾不可聞的皺起眉:“你別亂講。”她聲音終於提高一些。
前麵女生回頭看她,隨後趴在同桌肩膀上耳語,說的什麽久路猜得到,畢竟她們家的事情也不是什麽秘密。
梁旭還想聊下去,被人踹了腳,馬小也不知什麽時候過來:“就他媽聽你白話了,趕緊滾回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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