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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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時晏丟了尹天成手裏的半根熱狗, 倒是一邊吸著她喝過剩了半瓶的可樂, 一邊叮囑司機在附近找個格調不錯的餐廳坐下吃飯。
最後的地點還是定在了臨街的一家, 落地的玻璃窗外有布置精妙的花海,進來的時候有服務生遞過來新鮮玫瑰, 向時晏挑了最紅的一個插在尹天成兜裏。
餐廳裏冷氣開得很足,兩人剛一挑了僻靜點的角落坐下,向時晏就將外套蓋在了尹天成肩上。她安然接受, 翻開菜單, 問:“吃點什麽?”
尹天成在爸爸的辦公室裏呆了一天, 被束縛太久的胃亟待解禁, 也顧不上西餐裏那些繁文縟節的禮儀, 隨便點了一道意麵的主餐就催人趕緊上菜。
向時晏則要了一瓶香檳, 一邊看她大快朵頤,一邊悠閑的自斟自酌。
中途用貝母小勺往虎口舀了點魚子醬送去她嘴邊, 她軟綿綿的粉色小舌頭伸出來, 舔得他皮膚一陣微麻的癢。男人心下一動, 轉著手腕把拇指塞進她嘴裏。
一陣輕柔的碾轉, 繞著她舌頭翻轉。她小小的嘴鼓起來, 瑩潤的眼睛微怔中透著不耐,最終不太舒服的“嗯”一聲, 他喉結滾動幾下, 又坐了回去。
尹天成撿起餐布擦了擦嘴, 細密的睫毛眨幾下, 眼睛亮亮地看到他臉上。對方問她好不好吃, 她認真想了想:“很鹹的。”
向時晏便笑起來,又要喂,她連忙捂嘴往椅子一邊擠。他於是放了一馬,聽她笑盈盈地說:“我爸爸也是很喜歡吃這東西的。”
頭頂一盞地中海式樣的吊燈,光線柔和地打在彼此臉上。向時晏往後一靠,匿進陰影,嗓音低沉地說:“……是麽。”
尹天成心中微怔,總覺得他臉色暗了一暗,再要看時,他整個人都蒙在那團黑暗裏,隻剩下模糊的輪廓提醒他還在的事實。
“今天是去見他的?見到了?”
尹天成想到旭日初升,又想到日暮西山,那間辦公室裏的一天枯燥又乏味。
她此時搖一搖頭,說:“我爸爸他是很忙的,有時候預約了也不一定能見到,身為女兒也是不例外的。”
“多久沒跟他見過麵了?”
“電視裏的話就常見,現實中嘛……”尹天成抿著唇,朝他很為難地笑一笑:“我自己都有點記不清了。”
“感情很好?”
“當然了,我爸爸他,對我很好的。”
“嗯。”
話題簡短終結,彼此都沒有再說點什麽。一時間,除了店裏悠揚輕緩的歌曲,便是尹天成吃飯是刀叉碰撞的聲音。
重新回到車裏,氣氛也不如剛開始的輕鬆。
車子在街上漫無目的的亂開,向時晏終於問起她要去哪裏時,她仔細想了一想,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說:“去你那裏吧。”
去誰那裏也隻是很純粹的“去”一趟而已。旁人口中曖昧十足的話語,到她這裏便打了折扣,隻剩下最原本的意味。
向時晏帶她去了間公寓,地方不大,位置不錯,拉開窗簾,向外便是地皮最貴的一條街,樓下排滿了短頭窄屁股的小轎車。
窄小的客廳裏布置著布藝沙發,各個胖墩墩的像一座座小山,偏偏露出細窄的木頭小腿,撐在顏色濃烈的長毛地毯上。
聽到有人進來,巴頓早已帶著小巴頓一起搖著尾巴跑出來。
尹天成興奮不已,一屁股坐到地毯上,去將小的抱進懷裏。巴頓則寸步不離地繞在她左右,用鮮紅的舌頭舔她的胳膊。
向時晏解了領帶,折成手掌見方的一塊,往她頭上甩了甩,說:“你自己跟它們玩一會兒,我先去洗澡。”
尹天成頭也不抬,正將臉埋進小巴頓毛茸茸的肚皮上,悶聲:“嗯。”
向時晏再出來的時候,巴頓和小巴頓玩得都好好的,唯獨尹天成盤著雙腿,身子一歪磕在沙發邊上,閉著眼睛睡得香噴噴。
他穿一件鬆垮的家居服,蹲下來前先撈了下褲子,這才湊到她臉邊,看她臉頰被壓出一道緋紅的印子,因為做夢,薄薄眼瞼下,眼珠來回滾動著。
小巴頓順著他腳爬到膝蓋,小腿一伸,還要夠到她身上去。他連忙一手扯過它尾巴,疼得小家夥一陣嗚咽,緊接著就被扔去地毯上,它連打幾個滾。
向時晏將尹天成打橫抱起來,平時隻覺得這姑娘纖瘦,卻沒想到瘦到這種程度。抱在懷裏輕如羽毛,好像隻要路在腳下一直延伸,就可以抱到地老天荒。
公寓裏分主次臥,著人收拾過的卻隻有次臥。平白無故已經被人將床分走一半,尹天成睡下時畫個“大”字,留給向時晏的還真不多。
他一邊感慨這人是真沒心機,一邊看著滿床的秀色,納悶自己確實沒有什麽作惡的念頭——自我紓解,不是不行,鐵定是這人太不修邊幅惹出的過錯。
向時晏推了推睡得正香的尹天成,問到底要不要洗澡,她很堅定地搖了兩搖腦袋,隨即將臉往乳膠枕頭裏埋得更深。
向時晏歎氣:“那你睡衣要不要換?”
尹天成又是拒絕,呢噥的幾聲語不成調,向時晏拚命想組詞造句,卻被她折磨得懷疑中文能力,試探著問:“要我幫你?”
等了一會兒,她倏忽醒了,踮腳去了浴室。過一會兒,響起淅淅瀝瀝淋浴的聲音,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套男士睡衣。
向時晏的尺碼,到她身上成了戲服。
褲腿被卷了好幾道,露出纖細雪白的一段腳踝。袖子卻還放著,她兩隻手一甩,做個亮相,唱了句:“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她方才洗過頭發,潤濕的長發烏黑如鴉羽,梳得順溜地披在肩上。向時晏擺擺手要她坐過來,拿了塊毛巾幫忙擦幹淨。
問:“每次都聽你唱這幾段,就沒點有新意的嗎?”他搜腸刮肚,問:“‘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不是也是這出戲裏的。”
尹天成坐在床邊上,放鬆地依靠在他身上,兩隻手自然垂放在他疊起的膝蓋上,說:“還不賴,知道這兩句。也是同一個戲,不過這是生的詞,而且……”
向時晏湊近了看她:“而且什麽?”
而且這一段唱詞相對露骨,顯然沒辦法在熱血萌動的校園裏演繹。偏偏說出來又都是大家最感興趣的,向時晏也免不了俗:“你念後麵的我聽聽。”
尹天成隻好硬著頭皮,低聲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小姐,和你那答兒講話去。”
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
和你把領扣鬆,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小姐。休忘了嗬。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
恨不得肉兒般團成片也。逗的個日下胭脂雨上鮮。
向時晏對這文縐縐的東西向來沒有半分興趣,詞裏半文不白的話也戳中了他這位理科生的軟肋。
隻是看到尹天成白生生的臉上平白無故添出兩道緋紅,一向清楚的口齒將詞念得又輕又含糊,便一下頓悟嚐出幾分滋味,笑道:“沒想到這麽雅的戲裏還有這一段。”
尹天成說:“不難理解啊,寫戲的為了讓大家喜歡愛看,總要加一些這樣的情節吸引人氣。相聲沒搬上電視前,也是天橋藝人謀生的一種手段,都是要帶點葷的。”
向時晏意味深長地說:“哦。”
“其實這一出還好,以前奶奶帶我去聽戲,一遇上有班子唱《思凡》,肯定是要捂住我耳朵,喊我趕緊回家的。”
向時晏感興趣:“那是出什麽戲?”
尹天成將頂在頭上的毛巾挪了,說:“是小尼姑動了凡心要下山,好玩吧,那麽保守的年代居然能寫得出這麽大膽的戲文。”
向時晏琢磨會:“這麽說起來,我也知道個差不多題材的。”
尹天成問:“什麽?”
向時晏扔了手裏的毛巾,卻隻是笑而不語。
尹天成抓著他胳膊,問到底是什麽,他忽然向下一倒,扯得她趴到自己胸前。
向時晏撥著她嘴唇輕輕地點,自己唱道:“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
尹天成這才從他似笑非笑的神色裏回味過來,一下坐起來,兩手掐在他堅硬如鐵的肩膀上,問:“你說誰是老虎呢?”
她一高興,眉飛色舞,整個人不再是沉靜的水,泊泊而動是至清至澈的溪流。烏黑的頭發順著兩頰落下,一張臉瑩白如瓷,鼻尖嘴唇卻是溫潤的粉。
向時晏擦在她嘴邊的手順勢按上她後腦,呼吸已經急促著道:“誰說你是老虎了,我是下山的和尚動了心,你這個小尼姑呢有沒有思凡?”
尹天成方才意識到密閉空間,孤男寡女,自己的動作膽大而無力。尷尬之中,剛剛將手鬆下來,他按住自己的胳膊已經發力,轉身將她壓在鬆軟的床榻上。
向時晏喘息著親吻過來,那隻曾經不斷廝磨她鎖骨的一隻手終於找到深入的出口,活如靈蛇般鑽進她衣領,揉上她皮膚的時候也掬起一片四散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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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時晏好像永遠學不會溫柔和循序漸進,一旦接近便是洶湧澎湃的大海,裹挾著海麵上新起的狂風暴雨與雷電,將尹天成這艘小船打得起起與伏伏。
他身體熱度驚人,肌肉硬實而緊繃,整個人沉重如山般壓在她身上,輕輕鬆鬆碾出她胸腔裏最後一口渾濁的氣。
手心帶著濕熱的汗水,黏答答地揉在她的皮膚上,那些方才沒有擦幹的水珠一觸上去,像落在灼熱鐵板上,“嘶”的一聲化成蒸氣融進空氣裏。
向時晏剝了她大半睡衣,細密的吻自她口中到菲薄的唇角,跟著她下頷的路徑親`吻到脖頸,再輾轉於鎖骨流連。
隨著捧起一方柔軟含上尖端時,她忽的如同隨波而起的風帆,一聲難耐的低吟裏揚起上身,手用力地插`進他半幹的頭發,推至他發麻的頸椎。
痛苦或是歡愉,向時晏都沒有要退卻的意思,另一隻手從她半露的腰肢掐起,最後穿`進緊閉的雙腿,用力分開。
房裏的冷氣開得不高不低,尹天成卻像是一隻受凍的小獸,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身體不受控製的劇烈的顫抖。
潔白的皮膚上泛出淺淺的粉,被他吻過的地方起了紅色的斑,點點如血紅梅似的綴在荒無人煙的雪地裏。
身體與精神都高度靈敏,空調出口裏呼呼的風聲,木床接榫上吱呀的噪響,巴頓用爪子輕輕撓著木門,還有窗外的風聲穿過樹葉。
沙沙沙,沙沙沙的響。
洶湧的潮汐忽的無端褪去,廣闊無垠的沙地沐浴月色下清冷的光,僅僅留下了空了的貝殼與雜亂的砂礫。
尹天成睜開眼睛,視線自他黑漆漆的頭看到貼著玫瑰底紋的牆紙,吊著頂的天花板上拖著一盞水晶燈,每一片剖麵上都掛著他們倆。
最近的人最先感知,向時晏鬆了那份鬆軟,半支起身子,用一雙迷霧未退的眼睛,深深的,毫無遮攔地看著她。
研判的目光,似乎想追尋她變化的痕跡。
床單被他們弄得皺成一團,隻是越發淩亂,越發顯得她眼神清澈,表情沉靜——向時晏心中一顫,想俯身問她到底喜不喜歡。
她裝在包裏的手機先響了起來。
說不上來是及時的打斷,還是體麵的終止,總之向時晏一時間找到了不用繼續的理由,將她睡衣快速整理好,長腿自她身上跨了下去。
寬大的腳掌走在地毯上,也是丁點聲音都沒有,尹天成翻個身子,貼燒餅似的正麵壓在床榻上,臉塞進環起的臂彎裏。
餘光看著他走,又看著他來,長腿坐過來,單臂撐在她耳邊,冰涼的手機很快貼過來,男人用暗啞的聲音道:“你的……高同學。”
小隊晚上要開慶功趴體,備選的方案列了一堆,大夥熱情洋溢地舉手表決。身為隊長的高書佳卻不主持公道,躲去一邊給尹天成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參加。
尹天成穿好了睡衣,鑽進軟軟的被子裏回溫,一邊小聲道謝,一邊絞盡腦汁地想個借口禮貌又妥當地回絕他的好意。
“真的不來嗎,我們可以湊足了鈔票,要好好消費一把的。”高書佳話裏透著誘惑:“大家還想去酒吧看一看,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居然同意了。”
向時晏留出足夠的空間,端了一個煙灰缸,又摸了香煙跟打火機,走去一邊開了窗子,倚在牆上點了一支煙。
深沉的夜色隨燥熱的風流進來,他像是洇進這副寫意畫裏的一團墨,煙頭猩紅的一點是唯一的彩色。
尹天成說:“對不起,我真的去不了,我要在我爸爸這邊呆一晚……是的,最早也要明天早上再回去,你們好好玩。”
“可是……唉,那小心噢。”
“好的,我會隨時聯係你。”
尹天成將手機擱去到床頭櫃上,翻個身子又裹成臃腫的蠶繭,看著窗邊一支煙盡的男人,說:“我想先睡了。”
向時晏嗯了一聲,表情未明,過了一會走去關了大燈,隻餘下一盞感應的夜燈,柔和地散著微黃的光線。
尹天成又等了一會兒,他終於睡到另一邊,床榻立馬凹下去一塊,她隨之骨碌碌滾到他身邊,很順從地靠近他懷裏。
男人的身上留著太陽的味道,淡苦的煙草氣息要更用力一點才嗅得出來。她從蠶繭裏出來,手攀在他結實的手臂上,臉就貼在距離他心口最近的位置。
向時晏摸著她的頭,下頷磕在她毛茸茸的頭頂上,沒什麽底氣地宣告:“睡覺的時候,別這麽摟摟抱抱。”
尹天成抬頭去看,隻看得到他罩在下巴上模糊的一團影子。她忍不住用手去摸了一模,擦到他幹燥的嘴唇上,就又笑著點了一點,說:“我困了。”
向時晏說:“怎麽好像每次見麵都忍不住要睡覺,晚上作業太多會寫很晚,還是白天跟人玩得太累?”
尹天成說:“都不是,就是很難睡得著。”
向時晏:“失眠?”
“不知道算不算。”她扭了一扭,一手勾到他脖子上,說:“總是覺得房間裏有人看著我,我一閉眼她就說話。”
“小時候鬼片看多了。”
“……大概是吧。”
向時晏往她額頭上親了口:“怎麽在我這邊就能睡得好,我是什麽時候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是一個好人?”
尹天成輕聲笑了下,夾著被子的腿也鬆下來,去夾住他腰。
向時晏立刻繃緊後背,重複道:“說了晚上不要摟摟抱抱。”
她頭磕在自己肩上,悶聲問為什麽。他長長籲出口氣,說沒什麽,手將她圈得更緊一些,說:“乖,快點睡吧。”
早上醒來,還維持著夜裏的姿勢。逆著窗簾裏透出的一束光,尹天成靜靜看了身前的人好一會兒,這才慢吞吞地將自己解放出來。
她洗漱,穿衣,安靜的走路。
早餐已經準備好,十分豐盛地擺在桌子上,巴頓父子倆擠在一起吃狗糧,見到她,都搖著尾巴來蹭她的腿。
尹天成抱著小巴頓坐去桌邊吃東西,牛奶各自分享小半杯,小狗舔得咂咂有聲,她笑著跟它對頂了頂頭。
吃飽喝足,摟著小狗一道參觀這間不大的公寓。手扶在主臥把手上的一刻,尹天成略略思索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了下去。
盡管收拾得很是幹淨,還是能從細節裏得知這裏許久沒人住過的信息,過了時的各類裝飾,略略禿了毛的地毯,長著大屁`股的彩電……
尹天成將小巴頓扔在床上,繞過兩人座的書桌,將厚重的窗簾往旁邊一拉,清晨的陽光下,細小的灰塵打著旋地落下來。
她揮手撣開落在臉前的細塵,看到與昨晚一致的玫瑰牆紙,精致的角櫃六層高,整齊擺著幾本書,燭台,還有一個相框。
尹天成眼睛一亮,拿起那相框來看,很中式家庭的照相方式,一對家長坐正中,男孩站在媽媽一側,將手很自然地擺在她肩上。
相片裏的向時晏至多十來歲,個子卻竄得很高,不夠長的褲腿吊起來,露出一截極窄的腳踝。身形也單薄得很,是念書時男孩子特有的那一種清瘦。
時光沒有在他臉上留下過多痕跡,三十來歲的向時晏和照片裏比,也是不遑多讓的英俊。一定計較起來,十幾歲的他至多是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青澀。
至於他的父母——“在看什麽?”忽然有人聲傳過來,尹天成嚇了一跳,床上的小巴頓則一下跳下來,腳步歡快地跑出去求抱抱。
向時晏還穿著昨晚的衣服,沒來得及打理的頭發稍亂,一張臉倒是幹淨得不行,隻是壓低的眉心和抿緊的嘴,讓他看起來心情糟糕。
起床氣?尹天成將相框放下來,說:“你起來啦,我跟巴頓它們已經吃過早飯了。你要吃嗎?”她過去抓住他手,問:“那照片裏的人,是不是你父母?”
向時晏將腳邊亂跳的小巴頓踢開,同時不露聲色地甩開她手,風一陣走去將角櫃上的相框擺好,冷著調子道:“以後別隨便亂進房間。”
尹天成一怔,說:“我一個人沒事做,所以就在這兒轉了轉……”她垂著眼睛,模樣委屈,向時晏看她幾秒,拽著她手出了房間。
吃早飯的時候,氣氛也尤為別扭,沒人說話,隻有向時晏喝粥喝出聲音,筷子碰到碗底一陣金石般的響聲。
尹天成則是抱著小狗,硬要找出那根本不存在的虱子一樣,地毯式擼毛。
等他喝過肉鬆拌大米粥,又剝了蛋白吃一半,這才挪著椅子坐到尹天成身邊,將一塊撒著蜂蜜的綿軟蛋糕遞到她嘴邊:“張嘴。”
尹天成就張嘴,再軟骨頭地趴到他肩上,很小聲地說:“對不起啊。”
小巴頓終於找到個人的空間,自由的呼吸,在兩人擁抱的空隙裏一躍而出。向時晏索性抱過尹天成坐到自己腿上,說:“沒事。”
尹天成就著他手咬蛋糕,討好的用粘著蜜的嘴唇輕碰他額頭。
向時晏這才笑起來,一手扼著她下巴,說:“那是我父母。”女孩點點頭,他問:“看過照片,覺得他們怎麽樣?”
尹天成說:“我隻顧得上看你,還沒有看到他們,就被你罵了。”
向時晏低聲吃吃的笑,摟著她的一隻手又環緊幾分,另一隻手拽了紙巾給她擦嘴,問:“怎麽樣,那時候的我長得還不賴吧?”
尹天成說:“還行吧。”又問:“以前你一直住這兒?”
向時晏道:“嗯,生活過幾年,後來在這兒念書。”
尹天成:“他們也陪你一起嗎?”
向時晏說:“隻有我媽媽,我爸爸去世得比較早。”他頓了頓:“沒過幾年,我媽媽也跟著一道走了。”
尹天成這才隱約知道他的反常由何而來,小聲道:“對不起啊。”
向時晏說:“沒事,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什麽時候回去?”
“可以再呆一會兒。”
“到時候我送你吧。”
“可以。”
時間過得忽快忽慢,記憶還落在出來的那天,微風拂麵。轉眼間就要跟著大部隊回去,大家都滿載而歸,隻有她輕裝簡從。
飛機上,仍舊是高書佳跟尹天成同坐,他比之前更開朗一點,跟她分享這幾天的見聞,比賽前後的心路,還有慶功趴當晚的盛況。
最想讓她知道的當然是即將分別的愁緒,不知道何時再見的憂慮。他不止一次地說:“我聽說a大的考古係很好,什麽時候咱們一道去學校了解吧。”
或者是:“你要不要加一下我微`信,這樣聯絡起來可能更方便一點。如果我在博物館裏看到什麽好的展品,可以給你發照片一道欣賞交流啊。”
尹天成是不是點一下頭,哦一聲,兩隻眼睛緊緊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一小時前,她給向時晏發過信息,說:
“我要回家了,什麽時候你再帶小巴頓來找我呢?”
“暑假裏我不太能出來,可能要到開學再跟你見麵。”
“不過手機一直在我這兒,我們還是可以聯係的。”
“飛機要起飛了,我該關機了,等我下了飛機再跟你說吧。”
……
高書佳仍舊計劃著要跟她一道來次大學考察之旅,整個旅程的大半段都在心裏計劃著如何成行如何邀請。
剩下的小半段則是看她戴著眼罩時睡著的樣子,不必說話,嘴角也噙滿笑意。
機場道別,說好要常來常往。尹天成正被手機上新入的信息分神,分明很簡短的一個字,她看得十分滿足:好。
她抬頭衝少年一笑,也說:“好。”
春風滿麵,璨若朝華。
惹得高書佳後來時時在想,
原來真正心動的一刻,就是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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