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肉包子(入v第二更)
字數:5752 加入書籤
手機閱讀更精彩,手機直接訪問 c
“哼, 隨你的便, 要告你盡管告,你當誰怕呀!”馮小粉撇撇嘴,示威似的衝馮蕎揚起下巴,“反正他這幾天就要托人來說媒了,我不怕你告狀。”
“我告你的狀?”馮蕎笑笑,慢條斯理地說, “那是你親媽。”
馮蕎仔細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個男青年, 一身勞動布的中山裝,比較新的, 起碼沒有明顯的補丁, 看起來家裏不窮,身高長相也都還湊合,按說應該能入寇金萍的眼, 要是這個人家境真過得去,這樁婚事差不多能成。
“我看你也不敢告我的狀。”馮小粉似乎精神亢奮,這麽晚了不趕緊睡覺, 竟一屁股坐在馮蕎床尾,擺出一副要跟她聊天的架勢,“我都還沒告你的狀呢,白天跟你一塊的那個男的,你跟他到底啥關係?你說廠裏同事, 他一個男的, 他非得陪你跑到供銷社去買東西?我才不信呢。”
“你!”馮蕎氣的從枕頭上坐起, 瞪著馮小粉,想想這大半夜懶得跟她吵吵,嗤笑一聲又靠了回去,“馮小粉,你別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樣賤。”
“怎麽了?被我說急了?我跟王振龍一起逛街買東西,我那是要跟他訂婚的,你跟那男的逛街買東西,你可別忘了,你可是跟孔誌斌訂的婚。
“馮小粉,你跟你那個王振龍愛咋地咋地,跟我無關。人家就是我同事,下了班順路跟我一起買個東西,你自己歪心眼子,腦子裏全是汙七八糟的東西。你再敢胡說,看我不拿巴掌扇你這張賤嘴。”
馮蕎說著一掀被子,坐起身來,冷冷盯著馮小粉,馮小粉在她手上吃過虧的,不由得就有些示弱了。
“行行行,你馮蕎有本事,你厲害,我還不稀罕理你呢。”馮小粉站起來,氣哼哼地一扭身進了裏屋,很快又回身探出頭來:
“馮蕎,不是我說你,今天那男的可比孔誌斌強多了,你要沒跟他好,那你還真沒眼光,豬眼。你看孔誌斌那個軟不拉幾的慫樣兒,趕明兒他要是跟王振龍做連襟,王振龍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馮小粉一撂簾子,縮進裏屋去了。馮蕎自己默默躺回床上,卻沒了睡意。她倒不是把楊邊疆往那方麵想,人家明明因為馮東的關係關照她,拿她當個小妹妹。她思來想去的,還是孔家的親事。
當初馮老三做主答應的這親事,馮蕎當時才十六,孔誌斌比她大三歲,十九,農村訂婚早,半大的孩子無非是聽家裏大人的,馮老三當時倒也問過馮蕎,馮蕎覺著孔誌斌看著蠻老實,讀過書有文化,對這親事便也沒什麽意見。訂親這一年多,兩人在一個生產隊幹活,孔誌斌為人做事也還算規矩,一樁再平常不過的農村婚約,不出意外,兩人也該是按部就班地結婚,跟鄉間許多青年男女一樣,成為一對再尋常不過的柴米夫妻。
然而自從上回那件事,孔誌斌當麵嫌她“沒文化”,馮蕎這心裏就十分別扭,對這親事萌生出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前段時間孔誌斌幾乎不露麵,這段時間她又整天到農具廠做工,事情似乎就這麽拖住了。
這可不是馮蕎的本意,她覺得,兩個人如果真不合適,那就坦坦蕩蕩地趁早退婚,誰也不耽誤誰。可說實話,馮蕎如今也不知道,這婚到底該不該退,長輩們似乎都不讚成,因為孔誌斌說她“沒文化”,她就退婚,到底是不是她小題大做了?
然而作為這個年代的農村青年男女,退婚,根本不是他們自己完全做主的事。
☆☆☆☆☆☆☆☆
心裏有事兒,輾轉反側睡不好,馮蕎直到雞叫二遍才朦朧睡去,第二天早晨竟然起晚了。
馮蕎是被吵醒的,她揉著眼從床上爬起來,就聽寇金萍在院子裏罵:“天都大亮了也不起,小姐身子丫鬟的命,才到鎮上上幾天班,真當自己嬌貴起來了?”
馮蕎想了想,而今初夏時節,家裏兩到三天推一回磨,昨晚家裏的煎餅還夠,今天輪不到推磨的。不推磨,她又不去生產隊上工,她自己上班就行,她起晚點兒怎麽了?
想必寇金萍昨天晚上沒出氣,這一大早就又來找碴了。
馮蕎心裏暗暗歎氣,她其實不怕寇金萍,怕的是寇金萍沒完沒了地躺在床上哭喊罵人,裝病,一躺就是好幾天,一罵就是好幾天,哭著喊著罵,好像整個世界都對不起她似的。你說她尋死覓活吧,她還堅決不去尋死,就是整天裝鬼作妖折騰人,實在折騰得家無寧日,叫人頭疼神經發麻。每每寇金萍這麽鬧一回,馮老三非得做出一些妥協讓步才行。
昨兒晚上東屋還算安生,寇金萍哭訴了一會子就歇了,馮蕎猜不準她爸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割地賠款的讓步,這怎麽一早上又罵人了?
馮蕎麻利地下床穿衣,看著天不早了,怕遲到,索性也顧不上仔細梳頭了,好在編成辮子的頭發也不是太亂,她簡單用手理了理,隨手把梳子插在頭上,趕緊跑出去洗漱。
寇小胭正蹲在井台搓洗一大盆衣裳,馮老三沒在,估計已經去生產隊上工了,寇金萍估摸著今天又不打算出工了吧。寇金萍站在院子裏叫嚷,馮蕎隻當沒聽見,洗漱完了,摸了一塊煎餅,瞥見昨晚自己帶回來的那包三刀蜜,想著是她的錢買的,便多多地拿了幾塊,兩樣吃的往小布袋裏一裝,就打算走人。
“你倒是清閑,天大亮了也不起,衣裳不洗飯不做,豬也等著我喂,你還能不能懂點事兒?小丫頭片子這樣懶,你也不嫌丟人。”
馮蕎走到院子當中,本來不想理她的,寇金萍卻得了理似的,罵得越發大聲了,馮蕎索性又快步走了回來,徑直走到她們住的西屋門口,敲敲裏屋的小木窗,故意大聲喊道:
“小粉,你聽見了嗎,還不趕緊起,媽可都生氣啦,你小丫頭片子這樣懶,你也不嫌丟人。”
裏屋的馮小粉其實已經起來了,躲在屋裏美滋滋照著新得的小圓鏡梳頭,一聽馮蕎這話,立刻氣得跳腳了。
“馮蕎,你個賤丫頭說誰呢!”
“你個賤丫頭,你媽說你呢。”馮蕎坦然回了一句。
馮小粉氣的咬牙,拿起手邊的東西就想摔,一看手裏是王振龍昨天送她的小圓鏡,頓時舍不得了,趕緊又放回去。
“馮蕎你個賤丫頭,我媽明明是罵你的。”
馮蕎卻像沒聽見一般,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還好心地勸寇金萍:“媽,你別生氣了,我把小粉喊起來了,我幫你罵過她啦。我自己的衣裳我都自己洗了,你也該說說小粉,她的衣裳,她怎麽有臉丟給小胭洗,小胭比她還小好幾歲呢,這麽懶下去可真要丟人了。”
看著寇金萍精彩的臉色,馮蕎心情莫名好起來,帶著這種好心情,她匆匆出了家門,緊趕慢趕上班去。昨天才發了工資,她要是今天遲到了,擔心師傅生氣訓人。
馮蕎一邊快步走出村子,一邊兩隻手也沒閑著,先吃完了那個地瓜幹煎餅,填飽肚子,又吃了兩塊蜜三刀,一邊滿足於那香甜軟糯的味道,一邊取下頭上的梳子,解開辮子梳頭。
她平時編兩條麻花辮子,長到腰際,解散頭發顯得更長,一直長到屁股,烏油油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遮住了整個後背。頭發太長不好打理,她先拿梳子仔細梳順了,再分開發線,熟練地編成辮子。
苗條俏麗的姑娘,藍上衣,墨綠褲子,披著清晨明媚的陽光,一邊走一邊理著長長的頭發,手指穿花般繞來繞去,晨光映照在她身上,襯著農田綠樹土路的背景,生生美成了一副鄉村風情畫。
楊邊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麵。
“楊大哥?”馮蕎老遠也看見楊邊疆了,他停在兩個村子的岔路口,微微帶笑地看著她。馮蕎一溜小跑來到跟前,手上飛快地把辮子編好,用頭繩紮緊,往背後隨手一甩。
“楊大哥,可真巧,今早又遇到你了。”
“你今天走得可比平常晚。”楊邊疆笑,“我這時候出門,沒想到還能碰上你呢,剛到這路口,老遠就看見那路上一個小毛丫頭,雄赳赳氣昂昂走過來了。”
“雄赳赳氣昂昂?”馮蕎哈哈笑彎了腰,“別提了,我今天起晚了,正擔心遲到呢,一路上連走帶跑的,急得都要出汗了。”
“趕緊上來,晚不了的。”
騎車就快多了,楊邊疆騎車帶她到廠裏,慢慢悠悠也就十幾分鍾,要等馮蕎兩隻腳跑到,就算不遲到怕也累得夠嗆。
馮蕎在農具廠門口跳下了車,翻出布袋裏小食堂師傅們準備的肉票,先跑去隔壁食品廠割了一斤肉,特意囑咐賣肉的老王給割的肥肉,這時節新鮮嫩綠的小青菜才兩分錢一斤,馮蕎一毛錢買了五斤,七分錢買了四根鮮嫩水靈的黃瓜。
農村就是這點好啊,吃菜新鮮還便宜。
她拎著青菜和肉跑回農具廠,鐵匠組的張師傅瞅見了就吆喝著問:“馮蕎啊,這一大早上張羅什麽呢?中午吃啥呀?”
“肉包子。”馮蕎脆生生回了一句,“我昨晚留了發麵引子呢,小食堂還有幾斤白麵,白麵青菜肉包子,再燒點兒米湯,弄兩樣小菜,我昨天領了工資呢,這些日子多虧師傅們照顧我,我今天就請大家吃這個行不?”
“那可太行了。”張師傅一聽就樂了,“有白麵肉包子,還弄什麽小菜呀,不用了不用了,肉包子管夠就行了。”
馮蕎笑得憨態可掬,放下東西忙跑去工房幹活。工間休息一小會兒,就趕緊把麵和好,蓋上籠屜布給醒麵。中午蒸包子,煮米湯,兩樣小菜:一個蒜泥拍黃瓜,一個水蘿卜醃的小鹹菜,都是脆生爽口的。
“再讓馮蕎丫頭這麽做著吃下去,我這身上都放了肉了。”張師傅打鐵的壯漢,吃得是心滿意足。
“馮蕎啊,一頓好飯咱們吃了,我看這錢還是得算大家的賬,可不能叫你一個人出。你這麽個小丫頭,掙錢也不多,請咱們吃飯這心意到了,就足夠了。咱們幾個老頭掙錢可比你多得多,哪能叫你花錢請客。”徐師傅發話。
“徐師傅,您就讓我請吧,我算算賬給你聽啊,一斤豬肉七毛二,青菜和黃瓜總共花了一毛七,那白麵和大米本來就是小食堂備著的,我也沒用買,蘿卜小鹹菜是昨天一並做了剩下的。”馮蕎扳著手指數了一圈,嘻嘻嘻地笑,“徐師傅,你看我請大家吃這頓飯,總共才花了八毛九分錢,你放心,我請得起。”
“聽聽,聽聽,這小毛丫頭,就是個精細鬼兒。”
小食堂裏一片哄笑,馬上又有人說,八個人這一頓肉包子,要是去公社飯店吃,怕不得好幾塊呢。
“自己做當然節省。”馮蕎想了想,歪著頭問,“徐師傅,我看咱廠裏南院牆邊上有一塊空地,留著做什麽用的?”
&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