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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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粉啊,人不可貌相, 你別看現在孔誌斌顯得瘦弱些, 個子也不算高,可也算不上多矮吧.媽敢說, 孔誌斌是富貴命, 這個人將來一定會發達的。誰抱上這根金大腿, 誰將來一準是有錢人的享福日子。”
“發達?她馮蕎能有那個命?”馮小粉嗤笑, “媽,你可拉倒吧,你啥時候學會算命啦, 也不怕人批.鬥你封建迷信。”
寇金萍繞了半天, 娘倆根本說不到一個頻道去。
田頭歇歇的時候,村民們東一群西一堆坐在田埂上, 男人抽袋煙,女人喝口水,東扯西拉地聊著天。婦女們坐成一圈,聊些家長裏短、婆媳關係的話題。
村西李嬸子家大兒子正在找對象的年紀, 就跟人聊起來最近說媒的一家,過兩天要相親,也不知能不能成。
“姑娘哪個村的?”寇金萍一旁聽著, 忽然插了一句。
“小王莊的, 聽說那姑娘長得可蠻好, 人也老實,就是不知能不能成。”
寇金萍眼睛盯著李嬸子看了看,忽然笑著說:“成不了。”
“哎,寇金萍你個死女人,你咋烏鴉嘴呢,我可沒得罪過你吧,你咋說這樣敗興的話呢。”李嬸子翻了個白眼。
旁邊幾個婦女也紛紛說寇金萍的不是,人家這還沒相親呢,你說點兒吉利的,烏鴉嘴瞎說什麽呀。要知道,李嬸子家的大兒子年紀可不小了,婚事上偏偏不順,眼看就要耽誤大了,李嬸子那心裏著急呀。
寇金萍卻不急不惱,笑笑說:“你不信啊?我問你,你大兒子屬什麽的?”
“屬雞的呀,咋啦?”
“屬雞的……這家真成不了。”寇金萍故作高深地沉吟了一下,“不過你也別急,你家這大兒媳婦呀,得往正西去找,估摸著成事兒也快了,西邊村子的,比他還小兩歲,一準能看上。”
圍坐一起的婦女們被寇金萍唬得有點莫名其妙,也沒誰相信的,嘻嘻哈哈打趣著,說寇金萍是不是要當“寇仙姑”了,裝神弄鬼的。婦女們說笑幾句,很快又聊起了別的話題。
說來也怪,兩天後,李嬸子家兒子相親還真沒相成,人家姑娘沒看上。李嬸子為此高興不起來,忍不住埋怨寇金萍那個烏鴉嘴,卻又暗暗希望她說的那些都能應驗,趕緊的四處托人給兒子說親。
說著話,也就隔了幾天,李嬸子家有人提媒,說的是大柳樹村的一個姑娘,大柳樹村跟馮莊村隔著一條河,正好在河西,正好應了寇金萍“往正西找”的那句話,姑娘還真小了兩歲。兩家一相親,成了,當天就把婚事定下了。
李嬸子回來就往馮老三家跑,抓著寇金萍追問:“他三嬸,你是不是知道啥內情?我問過了,我大兒子之前真不認得這姑娘,你既然提前說中了,是不是知道啥底細,是不是這姑娘家裏之前就看中我大兒子了?”
寇金萍目的達到,心裏十分高興,故意本著臉說:“大柳樹村離咱村可不近呢,我又沒去過,我又不認得人家姑娘,我哪知道什麽內情?你那天不是還埋怨我烏鴉嘴嗎?”
“那你咋知道的?這說的可一絲也沒差。”
“你就當我是蒙的吧。”寇金萍一臉神秘地說,“有些事我不能往外說,說了就不靈了。”
“反正你都說中了,我這回可信了。”李嬸子忙問:“那你再給算算,我家二兒子呢?多會能說上媳婦?他今年十八了,屬豬的。”
“你二兒子還得等一兩年呢,大估摸明年開春,東南方向的姑娘。”
寇金萍說完,慎重囑咐李嬸子:“咱可先說好了,我這可不是裝神弄鬼,我又不是巫婆神漢,旁的我不會,我就隻會算熟人姻緣,就當給你們幫忙了。熟人還好,生人我可不幫他,萬一這事再傳開了,再給我定個封建迷信,我可就不幫你們了。”
寇金萍倒不是真擔心給自己弄個“封建迷信”的帽子,前十年搞封建迷信是大事,可如今都七七年了,文.革已經過去了。
主要問題是,生人她也不會算呀!作為重生的人,村裏哪個小青年娶了誰當媳婦,她還不是一清二楚嗎。
有一就有二,這事兒當天好幾個婦女在場呢,李嬸子再忍不住往外說,等寇金萍接連又說準了兩樁婚事,寇金萍能算婚姻這事兒就變得神乎其神了。
村裏婦女們就開始相信她了。有兒有女的人家,私下裏找寇金萍問問姻緣,她除非不說,還真是一說一個準,很快寇金萍就被村裏那些婦女們奉為“半仙”,誰要再找她問兒女姻緣,甚至都不好意思空手去,好歹得拿點兒東西。寇金萍開始在她“半仙”的道路上一路飛奔。
寇金萍覺著,她就快成功了。
☆☆☆☆☆☆☆☆
孔誌斌卻還在進行著他的“高考大計”。
陳茉茉不信他,那晚之後孔誌斌也去找過陳茉茉幾回,陳茉茉都不怎麽肯搭理,話都沒跟他說幾句。
這讓孔誌斌多少有點沮喪。不過孔誌斌畢竟是孔誌斌,很快就調節好了情緒。陳茉茉現在不信她沒關係,頂多再過幾個月,恢複高考的消息一出來,保證陳茉茉自己跑來找他。到時候隻要他考上一所名牌大學,退婚的事,陳茉茉的愛慕,很多問題就都好解決了。
可眼下他的難處是,書呢?
孔誌斌在各種批.鬥遊.行、各種運動串聯中混完了他的兩年高中,至於課本,早就扔沒了。那時候上頭號召縮短學製,初中高中學製本來就隻有兩年,根本沒正經上幾天課,哪學了什麽東西呀。到後來他撞上好時運,發家致富當老板,就更不可能再去鑽研什麽文化知識了。
孔誌斌決定:考文科。他聽說七七年考高難度不高,荒廢那麽多年,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平,就憑他幾十年的見多識廣,文科考的地理、曆史他也不愁,需要下功夫把數學和政治複習好。
孔誌斌想好之後,就跑去跟馮亮借書。馮亮那小子喜歡課本文具都很愛惜,他的高中課本八成還留著呢。
這天傍晚,孔誌斌匆匆喝完兩碗地瓜幹糊糊,一抹嘴就往馮亮家跑,誰知走到半路,迎麵看見馮蕎端著個簸籮過來了。
孔誌斌放慢了腳步,把目光轉向旁邊,裝作看人家牆頭栽的仙人掌,故意不去看馮蕎。既然決定要退婚了,他決定往後就冷落著馮蕎,盡量不跟她來往,不搭理她,最好馮蕎自己受不了,主動提出退婚,他也不用在父母麵前為難,不用擔上不好的名聲,那才最合他的意。
誰知馮蕎一直低著頭,翻看著手裏的簸籮,根本就沒注意孔誌斌。眼看兩人走到對麵了,猛一抬頭看見孔誌斌,馮蕎才停下腳步,很自然地打招呼。
“孔誌斌?你幹啥呢,站這兒也不吱一聲。”
“我……去找馮亮。”
“哦,真巧,我也去二伯家。”
馮蕎說著,似乎根本就沒留意孔誌斌別扭的表情,轉身拐進了通往二伯家的小巷子。孔誌斌隻好跟著走在馮蕎身後。
孔誌斌瞥了一眼馮蕎手裏的簸籮,一堆針線和碎布頭,一雙鞋底,一雙鞋麵兒,天色黃昏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是給誰做的。
這年代人們少有買鞋的,都是靠著手工做的,需要千針萬線地納鞋底。孔誌斌記得上一世結婚前後那幾年,馮蕎親手給他做過好多千層底的青布鞋,包括他爸媽,也都穿過馮蕎做的鞋,直到後來大家習慣了買鞋穿,她才漸漸不做了。當時還覺得馮蕎手巧呢,等到他有錢了,穿上名牌皮鞋了,誰還會記著那些手工做的土布鞋?想起來也隻會覺著老土好笑。
馮蕎一直低頭研究手裏的鞋麵,似乎不太滿意的樣子,心思好像都放在鞋子上了。孔誌斌故意冷著臉不跟她說話,馮蕎竟也沒個反應。本來孔誌斌打定主意要冷落馮蕎,誰知這情形,反倒像是他被冷落了。兩人這樣默默走路,氣氛怪怪的,孔誌斌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
“給誰做的鞋?”
“給大伯娘。她眼頭不好,做不了針線活。”
兩人一問一答,繼續沉默著走路,快二伯家門口了,馮蕎扭頭看一眼孔誌斌,笑著說:“你寫字好,哪天給我寫幾個意思好的字唄,我想繡個鞋墊。”
“繡鞋墊?繡鞋墊你隨便畫個什麽花樣就行了,寫什麽字呀。”孔誌斌說著,口氣忽然刻薄起來,“寫字你又能認得?就你那點兒小學文化。”
孔誌斌轉念一想,這也不能怪她,陳茉茉這姑娘多謹慎呀。如果他不是重生了,要是有人突然跑來,跟他說“恢複高考”之類的話,他肯定也不信。
可是,接下來怎麽辦?
孔誌斌回到家中時,夜已經深了,他家院子的木門虛掩著,兩間茅草屋黑漆漆的。孔誌斌估計他爸媽已經睡了,悄悄推門進去,誰知剛走進院子裏,堂屋忽然就傳出一陣喝罵。
“混賬玩意兒,你還有臉回來?你死到哪兒去了?白天躲在家裏裝死不幹活,半夜三更的不歸家,你二十歲的人了,你丟不丟人?你等你哪個爹白養活你呢?”
“他爸,你就不能小聲點兒?你說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吵吵半個村子都聽見了,影響多不好。兒子都這麽大了,你好歹給孩子留點臉麵不行嗎。”
“我給他留臉,他給我留臉了嗎?”孔父仍舊氣呼呼地叫罵,音量卻比剛才壓低了很多,“都是你慣的,慈母多敗兒,你看你慣的他拈輕怕重,幹活不出力,沒個莊戶人的樣子,將來幹什麽能行?再這麽下去,還指望他養家糊口,等著吃.屎吧他。”
孔誌斌心裏默默歎了口氣,眼前的現實如此,這個家一窮二白,兩個姐姐出嫁後,勞動力本來就少,口糧遠不夠吃,還要養活年邁的奶奶,他這樣一天不出工,家裏就少一份工分,也難怪他爸著急罵人。
會好起來的,用不了多久,他一定會讓家人都跟著他沾光,都過上有錢有勢的好日子——孔誌斌心裏默默發誓。
孔誌斌走到堂屋敲敲門,他媽披著衣裳起身給他開門,點亮了煤油燈,他爸寒著臉,坐在床上沒動。
“爸,你別生氣,不用擔心我,我都這麽大人了,我有我的想法。你放心,我將來一定有出息,給咱家爭光榮,給你爭臉麵,叫你跟我媽好好地享福。”
孔母推了推老頭,滿臉高興:“你聽聽,兒子說得多好,你可別甩著個臉了。”
“說得比唱的好聽。”孔父哼了一聲。
“爸,媽,我跟你們說,我有我的想法,做人得有長遠眼光,眼下家裏艱苦一下,我幹農活是不行,農活幹得再好也不會有出息,我抽時間多看點兒書,好好複習文化。這話你們也不要往外亂說,你們等著,頂多到年底,我一準幹點有出息的事情給家裏看看。”
“說來說去,你他娘的就是躲懶不想幹活!“孔父頓時氣得暴跳,隨手從床下摸了一隻鞋,甩手就往孔誌斌砸了過來。“你娘的,還看點書?看書頂個屁用?看書能掙來工分?能當口糧吃?你老子可是讓你讀完了兩年初中、兩年高中的,除了整天批這個鬥那個,你在學校還學了啥?知識分子都臭老九了,你這會子裝什麽矯情。”
孔誌斌躲開那隻鞋,滿心無奈。父母就這個文化層次了,跟他當然不同,可他又不能明說,難免就有矛盾了。
“他爸,你說話就說話,你別動手呀!”孔母連忙拉住氣惱的老頭,歎著氣勸道:“這孩子從小身子骨弱,他不是人家那三大五粗的身板兒,他就不是幹農活的料,他多讀了幾年書,也實在是幹不慣田裏的活。你慢慢教他就是了,孩子大了,你不能再動手打呀。”
轉頭又勸孔誌斌:“誌斌呀,你也知道你爸的難處,這家裏夠困難的,你也該懂點事了。我看呀,你要想少幹活,就趕緊多往馮家跑跑,你先把馮蕎哄好了,我這邊再找媒人跟馮老三好好說說,咱爭取年底把馮蕎娶過門,那姑娘可當個好勞力用,家裏田裏都能行,到時家裏有她撐著,你就能輕快點兒了。”
“媽,這個事吧,正想跟你說呢……我跟馮蕎……不合適。”
“你說啥?不合適?”孔母驚叫,“你說的啥玩意兒,你跟馮蕎,你倆吵架啦?”
“不是,沒吵架。”孔誌斌瞥見他爸瞪起的眼睛,硬著頭皮說,“媽,我最近真的覺著,我跟馮蕎不合適,我仔細考慮過了,還是把這婚事退了吧。”
“唉,誌斌,你這孩子今晚咋地啦,別是半夜走黑路撞邪了吧?”
“媽,我說真的。你說馮蕎到底哪點好了?農村丫頭一個,也沒多少文化,等我有出息了,娶這麽個媳婦不相配。”
孔母見他不是開玩笑,頓時也著急了。
“誌斌啊,你可別忘了,為了求到馮家這門親事,你媽舍了多少臉?光是求著隊長媳婦的麵子去說媒,媽給人端了一笊籬白麵大饅頭呢,咱家為此好幾個月沒見細糧。再說了,當初要給你找對象,你自己也是看中了馮蕎,你自己同意的。你說馮蕎,百裏不挑一的好姑娘,人長得俊俏,又勤快能幹,除了沒有親媽,這姑娘真是沒得挑了。就咱這個窮家破院的,人家哪點配不上你?再說咱這一個村的,咱家親也訂了,錢也花了,你這說什麽昏話呀。”
“媽,她不過是個普通的村姑,哪有你這麽誇得一朵花開!我現在對這樁婚事真心後悔了,我跟她就是不合適,兩人也沒有感情,硬叫我娶她我也不幸福。媽,你相信我,你兒子還愁娶不到媳婦嗎?趕明兒再給你找個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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