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偷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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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孔誌斌是否值得依靠?

    當初看他人蠻老實的, 人托人、臉托臉的到馮家來求親, 誰知如今一轉臉, 就一副“瞧不起你”的嘴臉!

    早春的田野一片空曠, 除了剛開始返青的麥苗,沒有別的高杆作物,四周靜悄悄的。馮蕎一肚子心酸委屈,想起親媽,忍不住掉眼淚。她一路漫無目的,就順著田間小路往前走,不知不覺走了很久, 走得累了, 抬頭看著已經到西大河邊上了。

    靜靜的西大河澄澈如帶,沿著河岸一條稀稀朗朗的的楊樹林子,因為是丘陵地帶, 枯黃的河岸上,雜草叢中裸.露著一塊塊紅石板。馮蕎隨便找了塊平坦的石坡,席地坐了下來。

    不想回家,看著那些人心煩, 回去也無非是幹不完的活。馮蕎不是個會鑽牛角尖的姑娘, 安靜獨坐, 她漸漸從心酸難過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坐久了, 就起身沿著河岸漫步閑走,一個人遊遊逛逛,不知不覺竟然逗留了大半天。

    馮蕎早晨隻喝了一碗地瓜幹糊糊,就去自留田幹活了。然後跟馮老三吵架跑到這裏,午飯自然也沒得吃,早覺著肚子餓了。河岸邊大片的茅草坡,那茅草還剛剛冒出綠芽,這才早春二月裏,再等一陣子,長出茅針來,那東西甜甜的可好吃了,然而眼下卻吃不到。

    不過這也難不住土生土長的農村姑娘,馮蕎就折了根樹枝,蹲下來挖茅草根。泥土底下的茅草根一節一節的,比筷子細一些,馮蕎挖了一把,拿去河水裏洗掉泥土,毛草根變得白白胖胖的,咬在嘴裏有甜甜的汁水,味道比甘蔗也不差。雖然不擋餓,可有的吃總比沒有強,全當吃著玩了。

    眼看著西邊的太陽慢慢西墜,慢慢變紅,空曠的田野靜得有點嚇人。馮蕎琢磨著她該回去了,雖然不想回那個家,可這荒郊漫野裏,天晚了可就不安全了。

    馮蕎站起身,拍幹淨身上的泥土草葉,爬上河沿往回走。她一路漫無目的走到這裏,其實已經離村子很遠了。她一邊想著回去的應對法子,一邊盡量找大路走。剛爬上一道築水渠的大堰,就看到前邊一個身影火急火燎地衝過來。

    “蕎啊,你個死丫頭,你可把二伯娘嚇死了。嗚嗚……”

    二伯娘一把抱住馮蕎,受了大驚嚇似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了起來。馮蕎一見到二伯娘,本來高興地要命呢,這下卻被她哭得摸不著頭腦。

    “二伯娘,你別哭啊。哎你別哭,我這好好的呐。”馮蕎趕忙拿袖子給二伯娘擦眼淚,直覺的哪兒不對勁,忙問:“二伯娘,咋的啦?你咋找到這兒的?”

    “嗐,別提了,我可給小羅莊那個小傻子坑死了……我差點沒嚇死……蕎啊,二伯娘這心裏噗忒噗忒的,你說你要真有個什麽事兒,不白養大麽大了嗎。”

    二伯娘使勁擤了一大把鼻涕,隨手一甩,胡亂往身上一抹,拽著馮蕎就走。“馮蕎,走,跟二伯娘回家去,今天也就幸虧你沒事,你要真出個什麽事,我非把馮老三兩口子撕巴了不可!”

    二伯娘拉著馮蕎往回走,咋咋呼呼說了半天,馮蕎才聽出個頭緒。原來她從自留田跑了以後,馮老三起先也沒當回事,等到中午回家,看著寇金萍和馮小米分娘倆燒了芫荽湯正在喝,一問,才知道馮蕎壓根就沒回來。

    馮老三隻說馮蕎跟他吵了幾句,不知跑兒哪去了,卻沒好提父女兩個爭吵的原因。寇金萍還趁機數落了幾句,說馮蕎就是沒大沒小不聽話,跟她爸吵架耍小性子,肯定是跑哪兒偷懶去了。

    馮老三心裏不踏實啊,吵架的原因他清楚,好歹是他的親閨女,馮蕎這丫頭從小倔強,萬一她一時想不開,出點什麽事可咋辦?馮老三圍著村子找了一圈,又找到馮二伯家,自然就驚動二伯一家了,二伯娘擔心馮蕎,就自己跑出去找,圍著村子找遍了也沒找到。

    好巧不巧,二伯娘找到村西河邊,遇上鄰村小羅莊的一個有點呆傻的小孩還在河邊玩,就比劃著問他看沒看見一個穿蔥綠衣裳的長辮子姑娘,誰知那個小孩指著西大河說,跳河裏了。

    這下子把二伯娘嚇的呀,雖然是個小傻子,可話說得跟真的似的,這麽大的事二伯娘不敢不當回事呀,趕緊回村喊人,在小傻子指著的河段用竹排撈了半天,啥也沒撈到,馮東就安慰二伯娘說,馮蕎不是個鑽牛角尖的姑娘,興許就是那小孩亂說,眼下還是別處去找找。

    這人呐,腦子裏要是有個什麽先入為主,就會不由自主往那方麵想,二伯娘經這麽一嚇,滿腦子就怕馮蕎跳了河,於是就順著西河往下遊一路找過來了。

    西大河從東向西,沿著馮莊村和小羅莊村拐了個彎兒,又往西南方向流去。馮蕎是從村南的自留田走的,一路不知不覺往偏西南的方向走,自然就走到了西南方向的河下遊,離開村子已經有好幾裏路遠了。

    二伯娘拉著馮蕎,一路說著話,抽空再把馮老三和寇金萍罵幾句,兩人走出一段路,遠遠看見馮東和一個穿著舊軍裝的年輕人肩並肩迎麵走來。

    “哎,可找著了。”馮東跑過來,拉著馮蕎左看右看,問她:“馮蕎,你沒事吧?”

    “呸呸呸,馮蕎能有什麽事兒?”二伯娘推了馮東一把,“哎,都怪那個小傻孩。”

    “媽,你還好意思怪一個小傻子,還不是你自己聽風就是雨的,慌慌張張跑回村子說馮蕎出事了。現在馮蕎沒事,你兒子可被你嚇掉魂了。”

    “一邊去你。”二伯娘根本不當回事兒,嚇就嚇吧,她有三個兒子呢,不稀罕。

    跟馮東一起來的,是個高個子的年輕人,五官俊朗,頭發理成短短的寸頭,膚色格外黝黑,張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他跟在馮東身後走過來,忙跟二伯娘打招呼。

    “呦,這小夥誰呀?”二伯娘問馮東,“看看這黑大漢的個子,又黑又高,要是再胖一點兒,可就更威武壯實了。”

    “媽!你咋說話呢。”馮東責怪地叫了一聲,拿二伯娘這樣口沒遮攔的直腸子也是無奈。那年輕人卻毫不在意地笑道:“沒事兒,嬸子這明明是誇我呢。農村人,黑大漢那不正好嗎?”

    他說著目光在馮蕎身上來回一打量,就咧嘴一笑:“小妹子找著了就好。可把馮東擔心壞了。”然後轉向二伯娘笑道:“嬸子,您不記得我啦?我是小羅莊的,我叫楊邊疆,跟你家馮東小時候經常一起玩來著。”

    “你這一說,是眼熟來著,我記起來了,小時候你跟馮東經常一起在河裏逮魚玩水來著,你跟馮東還一起讀初中是吧?就是老長時間沒見著了,一下子真沒認出來……哎喲,你原先可不是這樣又黑又高呀。”

    “媽,他這幾年沒在家,當兵去了,你當然沒見著。”馮東在一旁說,“當了四年呢,這不才退伍回來沒多久嗎。媽,你說你這人吧,聽風就是雨,咋咋呼呼地非說馮蕎跳河了,我們跑那河裏撈了半天,邊疆看見我,聽說這事,就趕忙跟我出來找人了。”

    “是這樣啊。”二伯娘這會子多少也有點囧,找理由辯解:“我那不是著急的嗎,我尋思小傻孩嘴裏套實話,哪知道小傻孩也會騙人呢。那個誰,楊邊疆啊,可謝謝你幫忙啦,哪天有空來嬸子家吃飯。”

    楊邊疆笑著答應著,一咧嘴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齒,襯得一張臉越發黝黑。二伯娘憋不住又嘀咕:“你說你這孩子,到底怎麽曬得這樣黑,我記得你小時候白白俊俊的,怎麽曬成個黑大漢了。”

    “媽,你別一口一個黑大漢的,人家邊疆原先可不黑,人家比馮亮都白呢。他是進藏的兵,又是工程兵,長期在野外,在青藏高原一呆四年,才弄得這樣黑的,高原地區就這樣。”

    “怪不得呢,黢黑,出奇的黑。”二伯娘忍不住又來了一句。

    四個人說著話,二伯娘就拉著馮蕎往家走。

    “蕎啊,今天到底因為啥呀?你這孩子我知道,不是個不懂事的,今天咋跟你爸鬧上了呢?”

    “我……”馮蕎這會子心裏挺過意不去的,因為她使性子一走,弄出這麽一場虛驚,讓二伯娘他們擔心。可二伯娘問起原因,當著馮東和楊邊疆的麵,她卻又沒法一下子說明白,隻好低頭說道:“給你們添麻煩了,是我不好。我就是……就是我爸說了些傷人心的話,叫我想起我親媽,心裏難過,跟我爸吵了幾句,就跑出來了。”

    “什麽馮蕎,別提她。小米分,你自己說,你就不想過上那樣的好日子?”

    “對呀!”馮小米分立刻來了精神,“媽,你趕緊跟我說說,咋樣才能發財過上那樣的好日子?”

    “笨!”寇金萍點著馮小米分的腦門說,“你要是嫁給孔誌斌,那好日子就是你的,就輪不到她馮蕎。我跟你說,孔誌斌就是現成的金大腿,你隻要抱住了,你將來就是有錢人的好日子。”

    “嫁給孔誌斌?”馮小米分吃驚地叫了起來,寇金萍趕緊一指頭戳過去,瞪了馮小米分一眼。馮小米分訕訕摸著腦門,放低聲音抱怨道:“媽,你胡說什麽呀,孔誌斌跟馮蕎訂婚了的。再說了,我又不喜歡那個孔誌斌,我幹嘛要嫁給他。”

    “說你傻你還真傻了吧,孔誌斌哪裏差了?我跟你說吧,你媽為啥能給人掐算姻緣?你媽呀,差不多就是能看到幾十年後的事情,我是你親媽,我還能哄你?等孔誌斌成了大老板,多少年輕漂亮的女人都想巴結他呢。你自己想想看,住小洋樓,開小轎車,穿金戴銀,坐飛機跑到外國去買好東西……你現在嫁給他,將來他發達了,這些可就都是你的。”

    馮小米分差點聽傻了。

    “所以說,你往後也長點腦子。馮蕎不是要去鎮上農具廠做工嗎?趕緊讓她去,讓她一邊呆著去。你往後多跟孔誌斌處處,倆人多接觸接觸,媽再幫你想想法子,讓你嫁給孔誌斌。等將來孔誌斌發達了,跟著享福的可就是你了。”

    馮小米分愣愣看著她媽,這一晚上聽天書似的,覺得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她愣了老半天,使勁晃晃腦袋,拍著自己的臉說:“媽,幾十年後的事情,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看你八成是癔症了。再說了,我又不喜歡孔誌斌,孔誌斌是跟馮蕎訂婚的,他那個弱雞樣子,我可不稀罕。我趕明兒要嫁的人,一定是個強壯有力的男子漢,肯定得比孔誌斌強。”

    “你說你這個笨丫頭,榆木疙瘩,怎麽就不開竅呢!”寇金萍白廢了一晚上口舌,氣得拿手指使勁戳馮小米分的額頭。

    馮小米分忙捂住額頭,嘀咕道:“笨笨笨,就知道嫌我笨,不笨都被你戳笨了。”一邊說著,一邊爬起來跑了。

    馮小米分跑回西屋,外屋馮蕎正坐在床沿上洗腳。馮小米分不知怎麽的,心裏忽然就有點別扭的感覺,悄悄打量了馮蕎兩眼,見馮蕎心情挺好的樣子,才想起來她自己今晚生氣的原因,想起馮蕎要去農具廠做工了。

    馮小米分故意放重腳步,吊著個臉往裏屋走,誰知馮蕎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馮小米分走到裏屋門口,掀著擋門的布簾子準備進去,回頭瞥一眼馮蕎怡然自得的樣子,又停住了腳。

    “馮蕎,你真要去鎮上農具廠做工啦?”

    “對呀,我都跟人家說好了,我爸剛才也答應了。”難得馮小米分有個正常語氣跟她說話,馮蕎心情好,就很自然地回應了她。

    “那……”馮小米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那你能不能跟人家說說,我也想去,行不行?”

    “你幹不了那個活,你也做不了那個主。”馮蕎笑笑,語氣中不無嘲諷。“你媽要是想讓你去,她早就說了。再說了,我這也是撿了個巧,這機會還是別人不去讓給我的呢,我幫不了你。”

    “哼,我還不稀罕呢!”馮小米分一甩布簾子,賭氣進去了。

    ☆☆☆☆☆☆☆☆

    馮蕎去農具廠做工的事就這麽定下了。

    出於禮數,她第二天等二哥跟楊邊疆那邊說定以後,就自己跑到生產隊長家,跟隊長說了這事,往後她要是不去隊裏上工,總該跟生產隊報備一聲。隊長也沒說啥,隊長他媳婦還拉著馮蕎囑咐了幾句,叫她自己多小心。

    下午,二哥帶著馮蕎步行去鎮上,七十年代的人民公社,連個集貿市場都沒有,統共就廠、站、校那幾個單位,農具廠左邊挨著農機站,右邊就是村子的民房。楊邊疆從工房裏迎出來,仍舊穿著一身摘了領章帽徽的半新軍裝,看來是退伍時候穿回來的。

    “馮東,送來啦?”楊邊疆笑著迎上來,一邊拍著滿身的鋸末,一邊打量著馮蕎,笑笑說:“小妹子要來,我原本是不讚成的,這廠裏的活可不輕鬆。”

    “楊大哥,你放心,我什麽活都能幹,你介紹我來的,我保證不給你拖後腿。”馮蕎趕緊保證。

    “我這小妹,那天也跟你說過了,很小的時候親媽就不在了,她在家早早就當大人使,什麽活都幹,該幹的活從來不躲懶。”馮東拍拍楊邊疆的肩膀,“邊疆,這一點你放心。”

    “那就讓小妹子試試?”楊邊疆咧著嘴笑,“我已經跟我師父說過了,隻要她幹得了這活兒,雖說是臨時工,其實往後這廠裏缺不了活,能長期幹。我們農具廠幾位師傅手藝好,這次是人家大城市工程單位指定要的貨,通過公社主動找上我們農具廠的,光這批貨,就足夠我們幹上幾個月的了,再加上平時社員零碎來買的農具,整天不閑著。”

    七七年,社會生活日趨正常,集體經濟也開始複蘇了,農具廠這樣的單位,再加上手藝好,肯定很紅火。

    楊邊疆一邊介紹,一邊領著馮東和馮蕎在農具廠的大院子裏轉了一圈,四處看看,又帶她去看工房和小食堂。

    “廠裏現在有六臨時工,都是娘子軍,劉師傅的妹子、李師傅的兒媳婦,還有我師嫂,都在廠裏幫忙。暫時沒有宿舍,中午廠裏有個小食堂,我們幾個路遠的自己輪流做飯,你中午可以不用再跑回家,在食堂吃。”

    “不過這一早一晚,走路上下班也怪遠的,你一個小姑娘家,路上叫人擔心。”馮東心細地考慮著一圈,說,“可惜家裏也沒有自行車,大嫂結婚時倒是買了一輛自行車,我回去跟她說說,叫她借給你騎著上下班。”

    “那可不行。”馮蕎趕緊說,“那是人家大嫂陪嫁的,她可愛惜著呢,整天擦得鋥亮,我這又不是用一次兩次,我可不能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