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鬧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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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請支持正版,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孔誌斌心裏認定,馮蕎這後媽又開始使壞了。不過他既然想退婚,寇金萍使壞反倒對他有利, 倒可以利用一下。
“嬸子,我跟馮蕎的婚事,是我爸媽做的主, 我也覺得,我跟馮蕎性格不太合得來。你說的這些我不太懂, 我相信嬸子都是為了我好, 可是我爸媽不相信呀。”
其實他不提醒,寇金萍也一樣會跑到孔母跟前說, 她如今在村裏婦女中傳出了“會算姻緣”的名聲, 無非就是想讓別人聽她的,好讓她破壞孔誌斌和馮蕎的婚約。
果然,沒隔幾天,寇金萍就在生產隊幹活時找了個機會, 跑去跟孔母套近乎。婦女們既然四處傳說寇金萍會算姻緣, 孔母就隨口問她,說娘家有個侄子年紀不小了沒說上媳婦,叫她給算算。
寇金萍好在對孔母這侄子有些印象,就裝模作樣地問了屬相, 說:“你這娘家侄子, 婚姻是有些不順, 得再等上半年,估計今年年底吧,遇上一個外地姑娘,兩人能成。”
孔母一聽挺高興。寇金萍接著說:“生人我其實不願意算,這幾年反對封建迷信,我也就不想招眼,其實這怎麽是封建迷信呢,老祖宗幾千年傳下來的,人各有命,姻緣都是定好了的。今天看你的麵子,你侄子我就給他算一算了。要是認識的人我算得更準。比如你家誌斌,絕對是個有出息的,將來一準大富大貴的命,處處比人強,能當上大有錢人,不過……”
孔母聽到說兒子有出息,正在高興,寇金萍卻故弄玄虛起來。孔母忙跟著追問:“不過啥呀?”
寇金萍說:“不過,我算著他跟馮蕎兩人其實姻緣不合,誌斌屬狗的,寒冬臘月裏生的,馮蕎屬牛的,又是夏天五月裏生的,命硬,天生的牛脾氣,她要是跟誌斌結婚,不光不能旺夫,還會給誌斌帶來壞運氣。”
說完又連忙表白自己:“按說馮蕎也是我閨女,我不該跟你說這些話,可是他們姻緣不合,對他們兩個人都沒好處,我這其實也是替我們家馮蕎著想。我一片好心,可惜這丫頭不肯聽我的話,她那個爸又不怎麽管她。”
孔母這樣的農村婦女,多少都是迷信的,回家就跟孔父說了,誰知孔父卻不信。
“寇金萍那女人的話你也信,你豬腦子?別忘了她是馮蕎後媽,她對馮蕎,還能有什麽好心眼?”
“可是,人家都說她算的準,她說隔壁老李家兒子能說個啥樣的媳婦,還真就應驗了,一絲兒都沒差。”孔母猶豫,“那要是馮蕎真影響誌斌的好命運……”
“你拉倒吧。先不管真假,就咱家這條件,他能說上馮蕎那樣的媳婦就不錯了,你說馮蕎不合適,你能給他找個更好的?”
孔母挨了罵,隻好把這事憋在心裏,就像埋了一塊心病,忐忑不安,忘不掉,卻又不敢往外說。
馮蕎慪氣出走那件事之後,孔誌斌沉寂了好一陣子,心裏對眼前的現實滿心無奈,幹脆裝病躲在家裏複習看書,連門都不怎麽出,任憑他爸罵了幾次也沒用,一門心思考他的大學。人都是很現實的,他爸媽和馮家也不例外,等他大學考上了,他爸媽自然也就明白身份地位懸殊,他再要退婚還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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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蕎從上次的事之後,心情有些低落,作為一個十七歲的農村姑娘,退婚的事她自己還真當不了家。於是馮蕎就想,找個機會跟孔誌斌把話說清楚,孔誌斌到底什麽意思,兩人之間總該先弄個清楚明白。
誰知那天之後,孔誌斌就沒怎麽露麵,孔母對外說孔誌斌身體不舒服。馮蕎一個姑娘家,又不想主動去孔家找他,就這麽一拖十幾天,馮蕎跟馮小米分又爆發了一場戰鬥。
事情還要從一碟野兔肉說起。
馮老三這天去生產隊的麥田鋤草,圍圈打兔子,跟旁人合夥捉到了一隻又肥又大的野兔,當場剝了皮扒了內髒,馮老三分到一條前腿附帶一塊肋肉。
那年月生活不富裕,飯桌上整天野菜地瓜,平時見不到葷腥,馮老三喜滋滋把這條兔腿拿回家裏。下午收工回來馮蕎做晚飯,小胭幫她燒鍋,馮小米分慣常是躲懶的,自己在院子裏洗頭。
馮蕎看兔子肉太少,就加了些夏天晾的茄子幹,放上幹紅辣椒、大蔥和蒜瓣兒,香噴噴炒了一大盤子。
炒好菜,馮老三還沒回來,馮蕎就叫寇小胭繼續燒火煮粥,自己去喂豬喂雞,打掃豬圈,等寇小胭端著一盆粥進了堂屋,就看見馮小米分坐在飯桌旁邊,手裏拿著筷子,正在夾兔肉吃。
“二表姐,大姑和大姑父去挖菜園,還沒回來呢,得等他們一起吃飯……”
“我知道行了吧?要你多嘴。我還不許嚐嚐了?”
寇小胭可不敢多說馮小米分,馮小米分嚐了一塊又一塊,鹹淡正好,香辣十足,饞蟲勾起來就收不住了。等馮老三和寇金萍回來,一家子上桌吃飯,那碟子兔肉就隻剩下半碟茄子幹和蔥段了。
馮老三平常就知道這個繼女的,當下無奈地放下筷子,喊馮蕎:“馮蕎,給我拿幾個幹辣椒來,菜都沒了吃什麽吃。”
寇金萍恨鐵不成鋼地暗暗瞪了閨女一眼,趕忙幫她掩飾:“你看你這個丫頭,午飯就沒吃飽,咋餓成這樣啦。”
“我實在太餓了嘛。”馮小米分自己也知道過分,可那一塊塊噴香帶辣的兔肉實在太好吃了,長了小鉤子似的勾引著她的嘴,她實在沒忍住啊。
馮蕎看著那一碟剩菜,馮小米分挑來揀去,幾乎沒給剩下兩塊肉,馮蕎頓時來了氣。
“小米分,這兔肉本來就不多,你吃得可真幹淨啊。你可真好意思!”
“我不就吃了幾塊肉嗎,我都快餓死了,我幹活挨累能不餓嗎,我吃了又怎麽了?”
“你……你還有臉說?這個家誰比你幹活少?我跟小胭忙活了一下午,燒火做飯煮粥,我爸幹一天活還沒回到家呢,你可好,你自己挑著肉全吃了,你不嫌丟人你還有臉了?”
“小米分,你這丫頭也真是的,吃飯也該等大人一起。”寇金萍假意數落了兩句,轉向馮蕎說:“馮蕎啊,小米分她是你妹妹,她午飯沒吃飽實在是餓了,吃就吃了,你當姐姐的,你讓著她點兒,你就少吃兩塊,可別這麽吵吵。因為少吃了兩塊肉就跟你妹妹吵吵,這麽唧唧歪歪的,你也不怕人家笑話你。”
“還怪我吵吵了,她自己嘴饞沒規矩,還不許人說了?這一盤菜,她挑來揀去的,弄成這個樣子,讓旁人還怎麽吃?”
“愛吃不吃,不吃活該,不吃說明你不餓。”馮小米分見她媽給她撐腰,心裏本來那點心虛也扔掉了,挑釁地對著馮蕎,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裏,吧唧吧唧嘴說:“誰吃誰飽,誰不吃滾一邊去。”
看她那不要臉的樣子,馮蕎氣的心裏冒火,幹脆把手裏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罵了一句:“好吃懶做!”轉身離開堂屋。
“你罵誰呢你?你才好吃懶做,你個凶巴巴的賤貨,你敢罵我。——媽,她罵我你也不管。”馮小米分一聽急了,別看她平時好吃懶做,可偏偏還怕人說她好吃懶做,跟她媽一樣喜歡裝,馮小米分很忌諱別人說她哪兒不好,在外頭裝巧埋乖,就希望旁人誇她勤快懂事之類的。
“你才是好吃懶做的賤貨,沒教養的,不要臉到家了。”馮蕎反唇相譏。
“馮蕎,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妹妹呢,這傳出去多不好聽?”寇金萍立刻幫腔了,“馮蕎,你一個姑娘家,你也太強梁了,就你這強梁性子,將來嫁出去,公婆男人哪受得了你。”
“反正在你眼裏都是我的不對,我哪句話說假了?”馮蕎頂了一句,轉身就走。
以馮蕎跟馮小米分幹架的經驗,兩人就這麽吵下去,吵一晚上也沒完,馮小米分吵不過,很快就會撒潑打滾地找她媽支援,然後寇金萍就會各種數落,各種裝。馮蕎懶得跟她再吵,飯也沒心情吃了,幹脆走了出去。
“她爸,你看看,你看看這個馮蕎,可了不得了,這家裏她就是個人王了,就因為小米分吃了兩塊肉,她都要吃人了。這個家是不是不讓小米分吃飯了?是不是餓死小米分她才高興?總是欺負小米分,你也不管管她。”
“你讓我說什麽?”馮老三甕聲甕氣回了一句,“你自己看看桌上這碟菜,你讓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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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蕎帶著一肚子氣出了家門,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沒地方去,想想還是往二伯娘家走去。
她其實真心不想總往二伯娘家跑,二伯娘家那困難情況,可著肚子做飯,她去吃一頓,二伯娘就得從嘴裏頭省。
“蕎來啦?”二伯娘正在喂豬,一看見她就問,“吃飯了沒?”
“吃過了。”馮蕎撒謊說,“在家吃了煎餅來的。”
“我今晚燒了芫荽湯,菜園裏新挖的芫荽,進屋去喝點兒。你來的正好,你二哥正要去找你呢。”
屋裏二伯和馮東、馮亮圍坐在小木桌旁吃飯,桌上除了一盆飄著菜葉的芫荽湯,還有一碟子黑鹹菜和幾根蔥。一看見馮蕎進來,馮東問都沒問,就起身盛了一碗湯,招呼她嚐嚐。
馮蕎看著那綠瑩瑩的芫荽湯,違心地說:“我在家吃過了。”
“新挖的芫荽,開春還是頭一回挖呢,可鮮了。”馮東說,“叫你嚐嚐。”
馮蕎跟肚子糾結了一下,坐下來喝了兩口,湯裏雖然連個油花都沒有,說是菜湯,其實芫荽和蔥花碎碎的漂在湯裏也就是個佐料,但芫荽和大蔥的味道十分鮮美。馮蕎端著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別光喝湯啊,煎餅卷大蔥,新挖的春蔥,蘸這個大醬,可好吃啦。”馮亮笑嘻嘻地引誘她,蠻自得地表功:“這芫荽和蔥,都是我挖來的。我瞅著菜園裏都有薺菜了,就是還小不點,過兩天挖了做薺菜粥吃。”
“不能再吃了,在家吃過了的,再吃可就撐了。”馮蕎努力抗拒著煎餅大蔥的誘惑,端著碗慢慢地喝芫荽湯。
“正說著吃過飯去找你呢。”馮東啃著煎餅說,“馮蕎,我聽楊邊疆說,鎮上農具廠來了一批急活,缺幾個臨時打下手的,你想不想去?”
馮蕎心裏算了算,她來了還不滿一個月,可也有二十二天了,二七一十四……加上做飯的工錢,算算也該有就算二十塊錢呢。結算了小食堂的飯錢,她總該還能剩下十幾塊。
跟工分不同,她在生產隊幹活,工分到年底分糧食了,而這是她長這麽大,能拿到手的第一筆錢。馮蕎還從來沒拿過這麽多錢,她心裏也明白,這些錢她現在要是自己都留著,寇金萍肯定要尋死覓活不說,她爸馮老三肯定也不會容她,不過,她總要盡可能地給自己留一些才行,不然全進了寇金萍口袋,她再想拿出一分來都難。馮蕎決定,她總得自己手裏有些錢,才能有自己的底氣。慢慢來,不著急,會有法子的。
馮蕎早就期待她的第一份工錢了。
“馮蕎啊,看你人不大,也自己掙錢了呢,想好怎麽花了沒?”李師嫂看著她身上打補丁的藍布褂子,苗條俏麗的小姑娘,穿補丁照樣也好看,不過要是穿上好點兒的衣裳不是更漂亮嗎。李師嫂笑著說:“叫我說呀,馮蕎你去扯幾尺卡其布,做件新衣裳穿,就做那種小撇領的褂子,現在城裏可時興那個樣式了呢。”
“要布票的。”馮蕎笑笑。她已經很久沒穿過新衣裳了,家裏本來就窮,就算有布料,寇金萍也是先給馮小米分做,所以她衣裳總是破了補一塊,短了接一截,一件衣裳穿了多少年。她這還算好的,她比馮小米分個子高,就算破舊,總是她自己的衣裳,寇小胭就隻能撿馮小米分穿小了的舊衣裳。
倒不是覺得多苦多委屈,這年代家家都這樣,三個堂哥從小到大,也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繼續穿,男孩子又淘氣,一件衣裳傳到馮亮,已經補丁摞著補丁了,幾乎看不到原來的布料。可是,逢年過節寇金萍總要想法子給馮小米分做新衣裳,一家人分到的布票,幾乎都穿馮小米分身上去了。馮蕎心說,她現在就是有錢可以買布,寇金萍也沒給她留一寸布票。
“我家倒是還有幾尺布票,可我也舍不得穿啊,留著給小孩做件夏布衣裳吧。我整天帶孩子,橫豎就這邋遢樣子了,你小姑娘家,掙了錢就該穿得好點兒。”李師嫂笑。
馮蕎跟李師嫂聊著,就先動手把工房打掃整理了一遍,楊邊疆去收拾帶鋸房,李師哥則興衝衝跑去食品站買肉。等到徐師傅來到,農具廠裏裏外外已經收拾妥當了。
中午做的小春蘿卜燉肉,還有小青菜炒米分條,吃飽了飯碗一推,徐師傅就說,公社兼管的會計發話了,各人去把工資領了吧。
馮蕎趕緊跟著大家去了,不多會子領了19塊8毛錢回來,幾個人一塊結算了小食堂的賬目,馮蕎又付了五塊兩毛八的午飯錢,比她預估的要少,一方麵開了春青菜蘿卜便宜,另外農具廠柴火也不用錢。
馮蕎兜裏揣著剩下的14.52元,心裏十分高興。
徐師傅飯後一支煙,九分錢一盒的葵花牌香煙,見馮蕎高興的樣子,徐師傅也挺樂嗬。
“馮蕎啊,從你負責做飯,這個月我們夥食費都少了呢,我比上個月省了一塊多錢。自己做可比買著吃節省,吃得還更好了。”
馮蕎忙說:“徐師傅,都是你們照顧我。明天我給大家添菜,感謝大家,不用大家出錢的。”
“瞧瞧,這小毛丫頭,剛掙到錢就拽闊氣啦。”徐師傅打趣地口吻說,在場幾個人一起哄笑。
“丫頭呀,你可也別破費,咱們幾個老家夥工資都比你高的多。你把錢好好攢著,等你攢夠了錢,我給你弄個工業券,你自己買輛自行車騎騎,聽說你已經有對象了,買了車子,趕明兒還能給你當嫁妝,也省得叫楊邊疆帶著你,他早了晚了的你不方便。”
馮蕎窘了一下,忙說:“謝謝徐師傅。”
徐師傅有意無意地瞥了楊邊疆一眼,楊邊疆低頭拿個鉛筆,一邊在紙上畫著木工圖樣,一邊笑吟吟聽他們聊天,對師父的目光卻沒注意。
這個年代畢竟還保守,徐師傅知道馮蕎這小姑娘不容易,挺叫人心疼的,為人也是個很端正的姑娘。可是楊邊疆這麽經常騎車帶著她……你說楊邊疆跟她一條路上下班,帶吧,天長日久總是不方便;不帶吧,明明順路,馮蕎還是他朋友的妹子,他自己騎車揚長而去,扔下小姑娘一個人走到天黑?
左右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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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班的時候,楊邊疆推著車等她,馮蕎卻跟楊邊疆說,她想去街上一趟。
“楊大哥,要不你先走吧,我想去供銷社一趟,買點兒東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