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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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 那人家能要我嗎?”
“嗐, 他們自己廠裏的事兒,給上頭打了報告, 批準了, 又沒公開招人,要誰不要誰廠裏師傅說了算, 都是廠裏的家屬、親戚, 合適的找幾個來幫忙, 也不一定幹到哪天。楊邊疆本來是給他妹妹要了一個名額, 廠裏師傅也答應了,誰知道他妹夫嫌路遠, 平時他妹就得住在娘家,他妹夫就不同意。正好我昨天聽他提到這事, 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楊邊疆說,一天給七毛錢的工錢, 你算算, 比你在生產隊掙工分劃算。”
“二哥, 我去。”馮蕎一聽七毛錢,頓時就下了決心。
她在家裏掙工分,年底分成糧食, 她自己可拿不到一分錢, 寇金萍吃穿上可沒少虧待她, 什麽東西都先盡著馮小米分,什麽活都推給她幹,還動不動對她端出一副“我給你吃給你穿”的口氣。但凡有機會離開這個家,馮蕎苦點累點都樂意。
“那行,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楊邊疆說去。”
馮東挺高興的,可二伯卻有些擔心,吸著煙袋問道:“馮蕎啊,你是不是先回去跟家裏商量一下?我看這事懸乎,寇金萍能答應嗎?”
“她當然不答應啦,她家裏幹活都指望誰呢,除了老三和馮蕎,她寇金萍和那兩個拖油瓶正經幹過多少活?一到農忙關口,她寇金萍就頭疼腚疼,渾身懶骨頭疼,躲在家裏裝皇娘娘……這眼下就要春忙了,馮蕎要是出去做工,寇金萍還不得尋死覓活鬧一場?”二伯娘劈裏啪啦罵了半天,一拍馮蕎:“蕎啊,該去你就去,你爸那裏我去說找他說,這事他要是不幫著你,可就真是個糊塗蛋了。”
“不管他們答不答應,反正我要去。”馮蕎倔強地說,“不光為那一天七毛錢,我整天呆在家裏,不累死也快煩死了。這事,我自己跟我爸說。”
“那也行,你先跟你爸說一聲,他要是耳根軟犯糊塗,我去找他講理去。”二伯娘一拍大腿笑起來,“哎你說,多虧楊邊疆,那個黑大漢可真不孬,可得好好謝謝他。要不我明天去村裏尋摸尋摸,給他說個好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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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蕎回到家,東屋西屋都還點著油燈,東屋門半掩著。她也沒進東屋,就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爸,你睡了嗎?我有事找你。”
“啥事啊?進屋來說。”馮老三拉開門出來。
“不進去了,就兩句話。”馮蕎說,“爸,二哥給我找了個活兒,去公社的農具廠幹活,臨時幫幾天忙的,我尋思挺好,我就答應了。”
“給多少錢?”
“還沒說。”馮蕎故意留了個心眼兒,“隻說找幾個臨時幫忙的,給錢反正不能比生產隊掙工分差吧。”
“那人家能要你?”
“二哥的朋友說好了的。”
“那……我總得跟你媽商量一下。”馮老三耷拉著眼皮,看起來不是太讚成,“馮蕎啊,這眼下正當春耕春種,家裏家外活兒也不少,今年自留田還種的春花生和春地瓜,接下來又該麥收了,你要是去了,家裏就有點忙不過來了。”
“這家裏五口人,最小的小胭也十二了,我不幹生產隊的活罷了,我自己去跟隊長說。咱們自己家統共半畝自留田,哪能忙不過來。”馮蕎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東屋西屋都聽見,“我十三四歲的時候,家裏雞鴨豬狗、做飯洗衣都是我幹,十五歲在生產隊就掙大人的工分了。家裏這麽多人手,少我一個就不能行了?”
馮老三還是有點兒猶豫,馮蕎在家當個好樣的勞動力用,她要是走了,這家裏幾個懶貨,根本不頂用,他一個人怕要累死了。再說,恐怕寇金萍也不會同意的。
馮老三正猶豫著,屋裏寇金萍靸著鞋出來了,看了馮蕎一眼說:“她爸,我都聽見了,我看就讓馮蕎去吧,家裏的活我帶著小米分和小胭多幹點兒就是了。馮蕎去農具廠做工,掙錢拿回來補貼家用,家裏買個鹽買個火也能寬鬆些,我看是好事。”
“你說真的?”馮老三瞥了寇金萍一眼,對她的態度很意外。
“當然是真的。馮蕎也是我閨女,我可沒少疼她,她要去做工,我支持。”寇金萍說得冠冕堂皇。她在屋裏一聽到馮蕎要去鎮上做工,何止是支持,簡直正中下懷呀,為了撮合孔誌斌和馮小米分,馮蕎在跟前必然礙事兒,她正琢磨著想個什麽辦法把馮蕎打發遠遠的呢。
可巧,馮蕎自己就找上來了。寇金萍心裏挺如意的。
馮老三想了想,隻好對馮蕎說:“那行吧,既然你媽都不攔著,我當然也支持,你去了好好幹活,掙錢可不能亂花。”
馮蕎對寇金萍的態度也很意外,她本來還預備著撕一場呢。寇金萍說的冠冕堂皇,可馮蕎一個字也不敢信的,她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不管怎樣,反正目的達到了,馮蕎心裏很高興。
她回到西屋,剛在自己床上坐下,裏屋的馮小米分就急吼吼出來了,衝著她翻了個白眼,氣哼哼去了東屋。
“媽,既然有去農具廠做工的好事,你咋不讓我去?”當著馮老三,馮小米分張口就直截了當問了。
“你去?馮蕎還不知道是托了誰的關係呢,你去,人家能要你?讓馮蕎去吧,你留在家裏好好幹活。”寇金萍說完,找借口支使馮老三:“他爸,你去看看豬圈那豬,怎麽吱吱歪歪的一直叫啊,別不是今晚沒喂飽吧。”
馮老三明知這是人家娘倆要支開他說話,也懶得摻和,拿著煙袋躲出去了。
“媽,你叫我在家幹活,叫馮蕎去鎮上做工?到底誰是你親閨女呀!去鎮上農具廠做工,那多有麵子啊,可比在村裏幹農活強多了,我不管,我也要去。馮蕎既然能托上關係,你叫她給我也托進去,再不,叫她別去了,我去。”
馮小米分習慣性地撅著嘴巴,心裏覺得很委屈。這陣子她媽也不知怎麽了,叫她下田幹活不說,眼前這麽好的事,她媽也不幫著她搶。馮小米分最近被她媽帶著出工下田,早就夠夠的了,又髒又累,幹不好還會被人說。
“哎,你小點聲行不?就知道嚷嚷。”寇金萍指了指土坯牆,使了個眼色,示意馮蕎就在西屋呢,“看你這丫頭笨的!你說我年紀輕輕守寡,就你這麽一個閨女,也實在是養的嬌慣了。你這性子啊,往後可真得管管了。”
“媽,你少說這些沒用的。我不管,你不讓我去就不行。”
“小米分啊,你聽媽的,我就生了你這麽一個閨女,還不都是為了你好。那農具廠的活兒,哪能像你想的那麽輕鬆,不是打鐵的,就是做木工,都是粗活累活,你一個小姑娘家,可不去幹那個。”
“幹農活哪裏又輕鬆了?”馮小米分氣呼呼反問,“這陣子總是耕地耕地,叫女的散糞,臭死了,回到家衣服上都臭烘烘的。再說了,馮蕎真要去了,這家裏雞鴨豬狗、洗衣做飯的,還不得叫我多幹。不行,我左算右算都吃虧。我要不去,她也不準去,大家公平。”
“你要什麽公平,她去做工,掙了錢當然得拿回家來,你不也能花?”寇金萍拿手指戳著馮小米分的額頭,數落道:“你呀你,媽還能害你?我讓她去,也是為你著想。小米分,你今年可都十六了,也該說婆家了,平時這性子也改一改,就你這個性子,嬌生慣養的,說話不經腦子,心裏藏不住事情,趕明兒說婆家,人家可會嫌棄的。你還怎麽找個好婆家!”
“媽!”馮小米分難得地忸怩起來,露出害羞的表情,“我是你親閨女嗎,人家哪有你說的那麽差。”
“小米分,我問你,你看看你媽說過的話,幫人家算過的姻緣,準不準?”寇金萍正色問道。
“好像……還真給你算對了好幾家。”馮小米分想了想,覺得挺好奇,她媽怎麽忽然就會算命了,以前還真不知道。前兩天村西的四嬸子還拿了一塊豆腐來找寇金萍呢,請寇金萍給她閨女算算姻緣。具體情形馮小米分雖然知道的不清楚,可是村裏好多婦女都這麽說,說寇金萍要麽不算,要算就能算得很準。
“你呀,還別不相信,但凡你媽算過的,還就沒有不準的。”寇金萍頗為自得,母女兩個躲在東屋說話,本來就小小聲了,寇金萍好像還不放心,打開木門伸頭瞧了瞧,見院子裏沒個人影,馮老三早不知哪去溜達了,西屋馮蕎和寇小胭半掩著木門也沒動靜,寇金萍放心了些,仔細把門關上,重又回到屋裏,拉著馮小米分竊竊私語。
“小米分,你信不信,那個孔誌斌將來肯定是個富貴命,大有錢人,你別看他現在不起眼,家裏又窮,可他將來一定會當上大老板的,搬到城市裏,住小洋樓,開小轎車,錢多得花不完。那氣派那富貴,你現在想都不敢想。”
馮蕎算是習慣了馮小米分這懶貨的做派,看看盆裏剩下的料子也不多了,幹脆不再理她。
馮小米分等的就是這句話,撇嘴笑笑,覺得馮蕎今天還算識相,便心安理得坐在一旁,理著兩條麻花辮子玩。一頓飯的工夫,馮蕎帶著寇小胭磨完了一盆地瓜幹,一邊往桶裏收糊糊,一邊交代寇小胭:
“小胭,你去扯一筐麥草,給你二表姐烙煎餅用。”
“憑啥叫我烙煎餅?”馮小米分頓時跳了起來。
“那你憑啥吃?你不是碰著腳了嗎,不能推磨,正好坐那兒烙煎餅,你總得幹一樣吧?”
寇小胭習以為常地聽著馮蕎跟馮小米分拌嘴,默默拎了筐子去扯麥草。馮小米分在這個家裏有親媽撐腰,從來都是要占上風的,可馮蕎性子倔,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十二歲的寇小胭已經習慣了多幹活少說話,明哲保身。
烙煎餅可不是個好活兒,又累又熱,煙熏火燎的,一桶糊糊烙完,手脖子都累酸了。馮小米分沒想到馮蕎在這兒等著她呢,噘著嘴喊:
“烙煎餅這樣的活你也敢叫我幹,你馮蕎長本事啦,你就敢支派我?我媽啥時候叫我幹過這活兒?我不烙。”
馮蕎也不跟她急,扭頭看了她一眼,撇嘴笑笑。“小米分,你說這一大早上你就扯著嗓子嚷嚷,推磨不能推,煎餅也不能烙,叫你幹啥你都有理由不幹,這左鄰右舍的,傳出去人家還以為你就是那樣的懶人呢,難不成是地主家的嬌小姐,一點活也不幹?你要敢承認你嬌小姐,你不能烙煎餅,你也別吃,那你就不用幹。”
馮小米分一肚子牢騷堵在喉嚨裏,憋得臉皮子泛紅。農村的姑娘家,要是傳出個懶名聲,尤其連煎餅都不能烙,那可就糟了,往後找婆家都不好找。要知道六七十年代的農村,娶媳婦首先看姑娘的活計,性格長相還在次要。你說土裏刨食的莊戶人家,誰願意娶個死懶不動的女人回家當擺設?
馮小米分懶是懶,躲在家裏懶,可偏偏在外頭喜歡裝出勤快的樣子,一心想讓人誇她勤快能幹。
馮小米分一邊瞅著東屋的門,一邊氣哼哼往廚房走,心裏一勁兒埋怨她媽怎麽還沒出來護著她。往天這時候,她媽早該出麵來幫她解圍了。
要說馮蕎也是心裏納悶,今天這寇金萍有點兒奇怪,平常她就算躺在床上不動,也不耽誤她嘴皮子利落地罵人,今天怎麽一直沒開腔呢?
馮老三背著糞筐回來的時候,寇金萍終於從床上起來了,扶著門框,皺著眉頭出神。
馮老三卻沒那閑心注意老婆的反常,他忙死累死,一堆農活等著幹。馮老三忙匆匆去廚房,跟馮小米分要了個熱煎餅,卷了兩根蔥葉子,一條蘿卜纓煮的黑鹹菜,一邊大口吃著,一邊轉述今天生產隊長的安排。
男勞力下田耕地,一家出一個女的跟著牽牲口;餘下的婦女,地瓜育秧。
“我今天頭疼,怕是出不了工了。”寇金萍說話時捂著額頭,皺著眉,一副病歪歪難受的樣子。她今天不想出工,她需要呆在家裏好好想一想將來,既然重生了,總不能再像上輩子那樣,一定要過上享福日子。
寇金萍看一眼馮蕎,做出安排:“她們三個丫頭……叫小米分跟去牽牲口吧。馮蕎和小胭去育秧,地瓜育秧活兒也不重,你跟隊長說說,小胭去了,好歹也能算一半工分呢。”
“媽!”馮小米分難以置信地大叫一聲,牽牲口耕地多累呀,又髒又累不說,幹不好還要被扶犁的人奚落,地瓜育秧相對就輕鬆多了,她媽這麽安排,是不是有毛病呀?
“媽,你說叫誰去牽牲口?”
“你去。”寇金萍說,“去了好好幹活,聽話,你也不小了。”
“媽,你今天啥毛病呀你?”馮小米分生氣地指著馮蕎,“你叫馮蕎去育秧,坐個板凳就把活兒幹了,叫我去牽牲口?到底誰是你親閨女呀?”
馮蕎對寇金萍的安排也有些意外,聽見馮小米分這麽說,馮蕎嘴角微微一翹,心說這個馮小米分能不能別犯蠢,要知道,寇金萍明明偏心卻怕人說,最喜歡在外頭標榜她把馮蕎當親閨女。果然,寇金萍一聽閨女的蠢話,忍不住就開罵了。
“說的什麽渾話,你這個死丫頭,這家裏你們三個丫頭,我還不都是當親閨女疼的?”
寇金萍滿肚子的心思沒法跟馮小米分說啊,男勞力去耕地,孔誌斌肯定也要去的,馮小米分一起去了也好多接觸。生產隊幹活,年輕人本來就喜歡湊一堆,好讓小米分跟孔誌斌多一些機會相處,正好隔開馮蕎。
寇金萍甚至都設想了,孔誌斌和馮小米分,本來就都是幹活跟不上的,倆小年輕正好落在後麵,說說聊聊多好?讓小米分和孔誌斌多相處,她再想法子助推一把,倆年輕人說不定就好上了。
她沒法明說,馮小米分也沒法理解,心裏對她媽一肚子的牢騷不滿,紅著眼睛生悶氣。
馮蕎對寇金萍今天的表現也覺得奇怪,難不成寇金萍忽然就轉了性,真決定要當一個好後媽了?馮蕎當然不信,也沒那工夫細琢磨,她忙著喂豬喂雞吃早飯,東方才露出魚肚白,聽著生產隊長敲鍾了,趕緊拎上竹筐上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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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晨光中,育秧的婦女在大場邊上聚齊,老的小的,還有抱著孩子的。婦女主任挽起袖子,大聲吆喝著分派任務。身板壯經驗足的婦女去耘土做苗床,小姑娘們跟一群年紀偏大的婦女,被分去扒地瓜、挑地瓜種。
種地瓜,是要在早春時節育苗的。生產隊頭年秋天在大場邊挖了地窖,專門存放留作種子的地瓜,這會子打開地窖,裏頭的地瓜一筐筐拾出來,倒在地上堆成幾大堆,大家就端個小板凳,也有席地而坐的,圍在那兒挑選。
這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活兒,保存完好的地瓜挑出來做種子,壞的爛的揀出來,丟在一旁,完了分給各家帶回去,把壞的部分削一削就煮熟下肚了,壞的部分也丟不得,削下來切片喂豬。
所以,婦女們寧願壞的多一些,甚至有人故意把好的也撿出來丟在壞的堆裏,這一開春青黃不接的,一家老小麵有菜色,多吃一口是一口。不過這樣的小動作要十分小心才行,婦女隊長就在旁邊瞪大眼盯著呢,揀出來的壞地瓜,婦女隊長還要翻看的。
“馮蕎,別幹了,歇會兒。”
二伯娘瞅著婦女主任沒注意,隨手把一個地瓜丟到旁邊土堆裏,悄悄用腳踢了些泥土蓋住。馮蕎全當沒看見,下意識的幫二伯娘望風。沒辦法,二伯家三個堂哥,正是吃窮老子的年紀,二伯娘從自己嘴裏省,經常吃不飽的。
“哎,蕎啊,寇金萍今天咋叫你來幹這個?她還真舍得叫她親閨女去牽牲口耕地?她那個彎彎心眼子,又想搞啥事情呢?”
“不知道。”馮蕎老實回答。
“你回去可小心著些。你說這村裏三老四少,誰不知道啊,寇金萍那心眼子就是長在胳肢窩的,後娘偏心也就罷了,人不偏心狗不吃.屎,可你說你又不吃她閑飯,又不用她養活,她也不能處處擠兌你吧。”
“還行。”馮蕎抿著嘴笑,“二伯娘你放心,我不吃她閑飯,我也不是紙糊泥捏的,她能把我怎麽著呀。”
“她要敢打你,你可別等著吃虧啊,趕緊往二伯娘家跑,二伯娘護著你。”
“沒事兒,二伯娘你放心吧。”馮蕎笑,她如今都十七了,寇金萍無非使喚她多幹活,吃穿上虧待她,還真不敢動手打她。
寇金萍跟馮小米分,母女倆一樣脾性,沒有好心眼兒,偏偏還想要好名聲,人前人後兩個樣,家裏橫就罷了,喜歡在外頭說漂亮話,裝好人。自從十一歲時,她哭著滿村去跟人說寇金萍打她,拿拇指粗的荊條抽她,抽得一道道青紫傷痕,寇金萍被街坊四鄰指著鼻子議論,就不敢明著對她動手了。
這二伯娘也是個妙人兒,脾氣直,人粗魯,一根腸子通到底,跟寇金萍那樣心眼多喜歡裝的人做妯娌,根本合不到一塊兒去。二伯娘那脾氣一上來,生冷不忌什麽都敢嚷嚷,寇金萍還真拿她沒招。
晌午收工時,幹活的婦女們一個個從婦女主任麵前走過,一個個故意張開胳膊拍拍衣裳,表示自己沒有偷地瓜。
路上二伯娘拉著馮蕎,慢吞吞落在後麵,等人都走遠了,她竟從袖籠掏出兩個地瓜來,就著路邊小河溝洗了洗,順手遞給馮蕎一個,另一個哢吧掰兩半,遞了一半給寇小胭。
寇小胭明顯有點兒不好意思,搖頭不要。
“吃吧吃吧,墊墊肚子,早上就喝了碗稀粥,幹一上午活早餓了。這窖了一冬天的地瓜,鮮甜鮮甜呢,難不成我跟蕎吃著,叫你在旁邊看著?”
寇小胭低著頭,伸手接過來,細聲細氣地說:“謝謝二伯娘。”
“謝啥,小孩子回去別亂說就行了。”二伯娘哈哈一笑,拍拍肚子,“我這褲腰裏還掖著一個呢,晚上回去加幾棵野菜,夠煮粥的了。”
“二伯娘,你吃這個,一整個我吃不了,我要那半個的。”馮蕎把整個的地瓜遞給二伯娘。
“叫你吃你就吃,一個地瓜吃不了,你屬貓的呀。”二伯娘沒接。
馮蕎也不再堅持,哢吧哢吧啃光了一個生地瓜,擦幹淨嘴角,才慢悠悠回到家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