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以後少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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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訂不夠百分之六十的寶貝們過三天再來看, 麽麽  鄭意眠從地鐵口出來的時候,正好收到班長發在班群裏的消息。

    語音消息裏,班長再三提醒道:“我再提醒大家一次啊,我們聚會的位置在鶴泉度假酒店,地鐵出來走十五分鍾就到了, 大家不要找錯了啊。”

    這是他們的高中畢業聚會,拿來慶祝嶄新的大學生活。

    聽完語音, 鄭意眠點開地圖app,看了看導航的路徑, 確定自己沒有走錯, 這才加快腳步, 走在夏夜黏稠沉悶的空氣中。

    七月末的w市依然堪稱火爐,就連晚上都能感覺到燥熱。

    空調外機孜孜不倦地往外噴著熱氣,沿街商鋪燈火通明,大門緊閉, 不肯讓熱風鑽進店內。

    快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在外麵的一條巷子裏, 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求你們了,別這樣……”

    鄭意眠覺得這聲音熟悉,不由得頓了頓腳步,折身去了巷子口,借著昏黃路燈往裏看。

    哭求的男生叫李天, 是她們高中裏一個神智不大健全的人, 獨來獨往, 有時候說話也說不清。雖然人看起來有點傻,但絕對不壞——有次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她手裏的作業被人撞倒了,李天曾經幫她撿過。

    但是,因為看起來就很好欺負,學校裏有部分人,專門以欺負他為樂。

    這次聚會很多班都在一起辦,自然會碰到很多別班的人。

    李天麵前站了兩個人,此時,為首的那個人正扒下他身上的西裝外套,放在手上亂晃著:“喲,我們天天今天還穿了西服啊,這麽正式,是準備幹嘛?”

    另一個人往他身上踢了一腳:“怎麽,以為穿點高檔的,就能掩蓋自己是弱智的事實了?”

    李天縮著肩膀,目露恐懼,但還是軟弱地乞求道:“衣服還給我好不好?”

    “好你媽!”有人直接把李天踹到地上給坐著,“你能豎著出去就不錯了,還指望我讓你穿這麽好的?你配嗎?衣服沒收了!”

    李天搖頭,想去搶衣服:“不行,你們不能這樣……”

    “哪樣啊?!”那聲音聽著就凶神惡煞,“你今天是長膽子了是吧,敢碰我,我他媽讓你……”

    那人話音未落,伸出手就準備給李天一拳。

    手揮出去的片刻,忽然被人狠狠在半空中截住,往一邊一推。

    另一道懶散又帶著些微痞氣的聲音響起,不輕不重,卻莫名帶著某種壓人的威懾力。

    “讓他怎樣?”

    鄭意眠捂住嘴,心裏卻是一鬆。

    有人來了。

    那幫打人的小混混裏,有人認出來人:“梁寓?!”

    燈光隱隱綽綽,將他的輪廓線模糊描了個大概。

    拓在牆壁上的側麵流暢好看,鼻骨高挺,薄唇緊閉,輪廓深邃耐看。發頂蓬鬆,跟他人一樣,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側頭,雖然像是在笑,但語氣裏裹著一層令人驚懼的危險:“我問你話呢啊。”

    小混混那邊兩個人,一個人已經開始抖了:“江哥,梁寓來了,我們幹不過的,跑吧。”

    被叫做江哥的人起先還弓著身子,不知道想到什麽,忽然就挺直背脊了:“跑個屁!我們兩個人,還怕他一個人不成?”

    話音沒落,牆上映照的人影混做黑黢黢的一團。

    以一對二,鄭意眠起先還捏一把汗。

    梁寓手長腿長,利用這樣的優勢,完全不會落於下風。

    拳來的時候,他身體左閃,快速躲過。緊接著,他抓住一個人的手腕,一用力,把那人的手臂旋到肘尖朝上,那人悶哼一聲,完全被他製服住。

    他伸腿一踢那人腿窩,很快就把人踢倒下了。

    第二個人準備在他身後襲擊,他猝然轉身,抓腕托肘,鎖喉,把無法還手的第二個人扔到一邊。

    第一個人搖搖晃晃站起來,又給他肚子一拳,梁寓很快捉住他的手,往外用力旋臂。

    與此同時,梁寓自喉嚨中發出一聲嗤笑:“也就這麽大點能耐……哪來的膽子狗仗人勢欺負人?”

    他輕鬆把人撂倒,站在燈下輕微喘著氣。

    不知道是不是鄭意眠的錯覺,恍惚間,他的視線,好似落在她身上,雖不過須臾一瞬。

    很快,兩個人開始前後夾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大喊一聲:“警察來了!”

    梁寓手一頓,手下的人光速閃出來,被另一個人攙著往前跑。

    “我們打不過了,快跑吧!”

    ——原來是他們發現自己打不過了,借警察來了逃跑的。

    梁寓伸出修長手指解開襯衣兩顆紐扣,胸膛大力起伏,汗水把襯衣邊沿浸濕。

    他抬起眼瞼,朝著兩個逃兵的方向低笑一聲:“孬種。”

    鄭意眠微怔,但很快回過神來,往前邁了兩步,不知道應不應該過去。

    梁寓伸手,把李天扶起來,李天顯然還在害怕裏沒走出來,顫抖著靠在一邊。

    梁寓走兩步,撿起被扔在地上的西服,拍了拍上麵的灰和腳印,拋到李天身上。

    李天聲音顫抖:“謝、謝謝你……”

    “不用,”可能是覺得熱,梁寓抓住胸口襯衣抖了抖,聲音冷冷淡淡的,“記得把身上灰拍一下。”

    李天答應著,抱著衣服走出巷子。

    梁寓像是想到什麽,喊住他,仰頭,喉結在月光下尤其明顯。

    “以後再遇到他們,就說你幫過我,他們不敢再動你了。”

    “好、好的。”

    眼見事情到了尾聲,也沒什麽可做的,鄭意眠收起情緒,打開手機看了看。

    ……

    班長給她發了十八條消息。

    【就差你一個人了!你人呢!】

    她正要回消息,聽到班長嘹亮的呐喊:“鄭意眠!這兒!”

    她回頭,看到班長大踏步跑來:“怕你不知道地兒,我特意出來找你來了,你站這兒發呆幹嘛呢?”

    問完話,一抬頭,發現巷子裏的梁寓:“誒,梁寓?你們班今天也開畢業聚會嗎?”

    這倆人居然也認識。

    梁寓點點頭,不無遺憾地揉揉後頸:“是啊,但是這會估計都結束了。”

    班長一笑:“那你跟我們班一塊玩兒唄!”

    他一頓,目光一晃,很快收回,眼尾挑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來。

    “行啊。”

    ///

    聚會上,班長提議玩“我從來沒有過”這個遊戲。

    “修改一下規則吧,就這樣——打個比方說,我現在說,我從來沒有翹過課,那麽,翹過課的人,就要喝酒!”

    女生們在一邊唱歌,男生就在一邊玩遊戲。

    鄭意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歌也不唱遊戲也不玩,班長叫她過去:“你這麽無聊,不如來給我們倒酒?”

    鄭意眠笑:“可以。”

    她正愁沒事幹。

    酒瓶轉起來,第一個人豪氣道:“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談過戀愛的,得喝酒。

    ……

    滿座各位,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鍾。

    有人舉起酒瓶,作勢就要往他身上砸。

    “你這他媽不是為難我們嗎?啊,我就問你,在座除了你誰不喝!”

    “你等著,到我了我整死你!”

    “陰險!陰險小人!”

    “first drink!”

    ……

    鄭意眠被他們鬧得笑得不行,班長揮手:“滿上滿上!”

    一杯一杯倒好,最後一杯酒,到了梁寓。

    鄭意眠本來就存了點別的什麽心思,酒瓶邊沿挨著梁寓杯子的刹那,被人攔住了。

    她驚了一驚,扭頭去看梁寓。

    梁寓食指抬著酒瓶頸,搖搖頭,直直望進她眼裏。

    他聲音低啞,混著點笑意:“我不喝。”

    ……不喝?

    班長傻了:“我靠,梁寓不喝?!”

    大家也都很有點不知所措。

    “真的假的,是不是騙我啊?”

    “神他媽轉折,大佬沒談過戀愛!”

    “寓哥,沒談過戀愛的才不喝啊……”

    “嗯,”梁寓敲著桌沿,重複一遍,“談過戀愛的得喝,所以我不喝。”

    “得得得——”班長伸手,“我剛剛想了想,好像真沒聽過他戀愛——繼續吧,下一輪——”

    下一輪的人,抬抬眼鏡,眼裏光一閃:“我從來沒有暗戀過一個人……超過三年。”

    暗戀人超過三年的,得喝。

    大家又沸騰了。

    “弱智選題!誰會喝啊!”

    “怎麽,你以為現在很流行暗戀啊,一戀還能戀三年,誰做得到啊?”

    “來來來,過,下一題!”

    大家麵前酒杯空空如也,鄭意眠站在一邊。

    正當大家看著桌上空杯笑得前仰後合時,有一雙手伸出來,捏住自己的玻璃杯皿。

    梁寓把酒杯往前推了幾寸,又用杯底在木桌上磕了磕。

    杯磕桌子的瞬間,滿座見鬼得像是圍觀了一場宇宙大爆炸。

    “我有。”

    一片嘩然中,他鎮定開口,望向鄭意眠的眼神意味不明:“滿上吧。”

    慣性思維很害人。

    營長音量大如洪鍾:“都給我站直了,一個個鬆鬆垮垮像什麽樣子!”

    有人低呐:“感覺不好惹啊。”

    營長更大聲:“站軍姿!動一個加十分鍾!半個小時起步!”

    “好,十分鍾。”

    “十分鍾。”

    “一個小時了。”

    “一個半小時了。”

    “我從別連長那裏聽說,你們藝術院的,特別不服管,天天就知道笑,啊?你們知不知道我當年在新兵連有個什麽名號?我最擅長的就是整治不服管的!”

    “別以為你們初高中囂張慣了,我就動不了你們!”

    李敏嘀咕:“有什麽名號你倒是說啊。藝術院怎麽了,藝術院盛產藝術家,你見過循規蹈矩的藝術家麽。”

    “就是,”有人低聲附和,“我從小為這受的白眼太多了,神他媽藝術院的品質都不行,他怎麽不看看w大藝術院分數線多高?w大半個金招牌都是我們給貢獻的ok?”

    “受不了,堂堂一個營長,還有院係歧視,厲害了哦。”

    營長手一指:“後麵嘀嘀咕咕什麽呢,有種上來跟我講,來!”

    這麽一嘀咕,算是把營長的注意力都嘀咕到這邊來了。

    “後麵,靠邊出來第一個女生,動什麽動,不準動!”

    昨天風大雨大,雖然打了傘,但免不了還是受雨淋被風吹。

    本來放在平時,倒也沒什麽,可今天正好趕上鄭意眠的經期。前一天受了寒,即使今天豔陽高照,她小腹依然似被扭緊一般的疼。

    這種情況下,要她一動不動地站軍姿,真的太難為她了。

    鄭意眠咬緊唇瓣,牙齒咬得下唇都泛起青白色。

    閉著眼,後背和麵頰浮起冷汗。

    “不允許閉眼!誰站軍姿能閉眼?加十分鍾!”

    “不允許摸肚子,再加十分鍾!”

    強撐也還撐得下去,但這麽幹可能會拖累大家,鄭意眠伸手打報告:“報告營長,我……”

    營長嚴厲道:“不允許請假!”

    李敏看不下去了,扶住鄭意眠,抬頭跟營長求情:“營長,她肚子真的疼得不行了,你就放她去休息吧。”

    營長動都不動,目視遠方,似乎鐵了心地不讓休息:“休息一個就有第二個,你讓別人怎麽辦?這一點小困難就受不了了,以後還怎麽辦?我們當年風吹雨打巋然不動!繼續站!”

    鄭意眠痛感湧來,幾乎快站不穩,腦袋裏亂成一團。

    頭痛欲裂。

    偏偏營長毫不體恤,也根本無法感同身受這種痛,他變本加厲:“別在這兒跟我玩兒啊,不準扶她,我還不信肚子能痛到站不穩。”

    有女生開口:“可是真的能痛到站不穩啊……”

    女生們都開始發聲了:“是真的很痛,休息一下怎麽了。”

    “是啊,我看她真的撐不住了。”

    “來例假真的很痛,不讓休息過分了吧……”

    營長瞪眼,氣得青筋暴起,直接怒道:“我過分還是你們過分?!你們這群藝術學院的,還真……”

    他沒說完,冷不丁被一道嗓音打斷。

    聲音漫不經心,卻挑釁感十足。

    “營長,我們藝術院的,怎麽樣啊?”

    明明是那種反駁意味十足的句子,卻偏偏帶上“營長”這個尊稱,還刻意把這兩個字咬重了幾分,聽起來像是反諷。

    梁寓側著頭,摘下帽子,眉眼裏的惱意終於壓不住了。

    營長見男生這邊有人應答了,終於轉移怒火:“怎麽,不服管啊?!”

    梁寓笑得輕慢,把帽子扔他腳邊,笑著說:“是啊。”

    他這帽子一扔,大家紛紛敢動作了。

    本來這營長說話就欠打,大家不過都是忍著罷了,誰能接受自己的專業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當做毒瘤?誰能接受專業歧視?

    帽子一頂頂被扔在營長腳邊,還有人踩了兩腳扔到他身上。

    “營長,這麽歧視w大的金牌專業,不好吧?”

    “營長,對女生還這麽無情,針對太明顯了吧?”

    “營長,你哪裏比較牛逼啊,給我們個必須服管的理由唄?”

    “美術係怎麽了,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營長氣得話都說不清,單手叉腰怒道:“怎麽,跟我杠上了是吧?!不服我比你們厲害是吧?”

    “誰說你比較厲害啊,”趙遠在隊伍裏嗤笑,“我們承認了麽?”

    大家笑得亂顫。

    “對啊對啊,我們沒承認啊,你自己給自己封的吧。”

    “那你哪裏厲害啊,我們比一場?”

    “對對對,比一場,你選啊,比什麽!”

    梁寓抄手笑:“反正這裏各種各樣的社員都有,什麽籃球社散打社乒乓球社羽毛球社……你要是喜歡換裝呢,cosplay社員就在女生方陣裏。”

    “——比什麽你選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難道是傳說中的女裝大佬?”

    大家越說越收不住,反正都是群血氣方剛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脾氣一旦被點著,可不是一時片刻能熄滅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