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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深雪有意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飯店，在洗手間補妝後走進約定見麵的包房。

    深秋的京北，此時已是黃昏，男人孤單的背影靠在窗邊，手中握著一支剛點燃的雪茄。

    尹深雪原以為自己早到，沒想到談宗銘早已經到了。她知道這個男人是有煙癮的，但是很少看到他抽煙的樣子。

    今天不期然從側麵看去，若有所思，眉眼冷峻陰沉，讓人發寒。

    “談先生，尹小姐到了。”

    飯店經理一聲通報，談宗銘轉過身，在煙灰缸內掐滅雪茄。

    “尹律師來的很早。”

    尹深雪順手把包放在椅子上，“談總您也是。”

    經理放下茶點，識趣地帶上門出去。

    談宗銘親自為尹深雪倒了杯龍井，“這間飯店的茶很不錯，尹律師嚐嚐。”

    “談總今天約我來，想必是已經對昨天那件事有了答複，我們就不用繞圈子了。”

    “尹律師確定要這麽著急嗎？”

    尹深雪其實很緊張，“遲早要知道的結果，晚一刻不如早一刻。”

    談宗銘放下茶具，將桌麵上的牛皮紙袋轉到尹深雪麵前，“尹律師先看一看這些東西，再做決定。”

    牛皮紙袋這種東西，尹深雪第一次見到時，的確覺得神秘又可怕，可是這幾年做律師時間長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她熟練地解開紙袋口纏繞的棉線，將資料直接倒在桌麵上，塵封的舊案隨著厚厚一遝資料與照片抖落在她眼前。

    看到照片複印件裏燒毀的汽車與資料上“尹國華故意撞人案”幾個粗黑的大字，尹深雪表情雖然僵硬，但除了巨大的傷感，並沒有太多讓她感到壓迫的東西。

    “這麽多年，原來談總一直都沒有忘記對我父親的仇恨，五年前你加諸在我身上的報複還不夠嗎？今天又拿出這些東西來，是想幹什麽？逼我把我的女兒拱手讓給你，讓你繼續尋求報複的快感嗎！

    談宗銘，我告訴你，我不會那麽傻了。”

    “尹律師，不要激動。”

    談宗銘從大堆資料中找出幾張影像截圖，“先看看這個。”

    尹深雪一眼就認出那幾張截圖裏，黑色轎車的車牌號，那正是她父親尹國華肇事的車輛，以及那輛車燒毀後的照片，就在她手邊。

    而幾張連續的影像截圖裏，還有個熟悉的身影悄悄爬進車內，然後離開，那個小小的身影，是八歲的尹昊。

    他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尹國華後娶的老婆給小昊買的。

    “你給我看這些東西，想說明什麽？”

    談宗銘其實很不願意看到他的寶貝這種受到驚嚇的樣子，但仍舊又遞給她一份資料。

    “這是你父親在案發前幾天給車子做過保養的底單，還有尹家老宅旁邊，路口水果攤老板娘的證詞，她可以親口證明，當年就在你父親肇事之前的一個小時，尹昊拿著扳手和剪刀偷偷進過尹國華的車子，很久才離開。而尹國華就是開著這輛車在一個小時後出事，在他當時雇主的家門口，撞死了雇主一家人。”

    尹深雪聽的全身一陣陣涼下來，不願意相信整件事是真的。

    “小昊在自己家的車裏玩一會，有什麽問題，僅憑那個老板娘的一麵之詞，並不能證明什麽。而且既然當年有這些東西存在，卻並沒有將小昊定罪，那就說明，小昊根本就沒問題。”

    談宗銘看著她恍惚閃爍的眼睛，“這些東西如果是十年前就被查出來的，我為什麽現在還要把一堆沒用的擺在你麵前，你知道我一直很關心尹國華，這些……都是調查尹國華時的意外收獲。

    如果你真覺得這些東西還不能證明什麽，我還可以帶另一個人，比你更熟悉當年案情的人來見你。”

    “誰？”

    “不知道尹律師還記不記得在你父親出事之後，那個卷款逃走的後媽林慧珊？”

    林慧珊這個名字或許對蘇吻是陌生的，但對於已經找回小時候記憶的尹深雪，則是印象深刻。

    在她十歲前的記憶裏，僅有的和自己父親相處的那段時間，這個惡毒的女人讓她和尹昊受盡了折磨。

    “我不想見她，即使她來，也證明不了什麽！”

    談宗銘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也擔心他的寶貝一下子麵對太多醜惡的事消化不良，放緩了語氣，沒有再繼續逼迫。

    “七點鍾我在飯店還有個應酬，你可以好好翻一翻這些資料，想一想要不要收回昨天對我說的那些話。或者換一個角度，是放棄女兒的撫養權，還是送自己的弟弟進監獄。”

    談宗銘的話一針見血，狠狠戳中了她的軟肋，然後雲淡風輕地離開。

    尹深雪一頁頁仔細翻看桌上的資料，每一頁都證據確鑿，手足無措地癱坐在椅子上。

    服務員禮貌地送談宗銘一早點好的菜品進來，都嚇的她急忙把桌上的東西往懷裏攬。

    “對不起尹小姐，打擾到您了。這是談先生為您挑選的菜品，還有幾瓶昂貴的酒水，祝您用餐愉快！”

    尹深雪像隻受驚的兔子抱著一大摞足以把自己的弟弟送進監獄的證據，啞然失笑。

    用餐愉快？

    她回想起談宗銘剛才的每一句話，這個男人真是變態到了極致，不管自己築起多堅強的堡壘，他總能輕而易舉地一舉擊潰，讓她連還手的勇氣都沒有。

    麵對著一堆的白紙黑字，尹深雪心裏有更深的恐懼。因為她記得，事發當天，尹昊的剪刀，是從她那裏拿的，盡管她當時並不知道尹昊找剪刀的目的，但是她從剛才知道的那一刻，就從心底裏覺得自己成為了幫凶。

    剛才她甚至都沒有反駁尹昊做這些的動機，她很清楚，能讓八歲的尹昊做出這種可怕的事情，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因為保護她。

    她的父親尹國華從搬到秦城開始，就染上了酗酒的習慣，每次喝完酒，心裏不痛快，就會找姐弟倆撒氣，深雪是姐姐，每次都把小昊護在身後。

    尹深雪也恨過，但尹國華每次酒醒，都會對姐弟倆道歉，盡力補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