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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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航班晚點, 燕綏在國外機場滯留了一夜, 等回到南辰市已是第三天的傍晚。
秋意正濃,越靠近冬令時, 天時越短。
下飛機時夕陽還掛在山頭,餘光暖暖。等燕綏從下客通道走到機場外, 暮色沉沉, 天色夾著灰, 被點映在枝頭的路燈照得灰撲撲得, 像翻舊的相冊。
——
上了車,燕綏吩咐司機先送辛芽回家。
她半夜把人小姑娘從家裏拎出來帶去索馬裏出生入死,再不趕緊給人送回去, 估計明天就能上微博頭條了。
剛把辛芽送到,朗譽林的電話又追了過來,問她到哪了。
原本燕綏還想回家衝個戰鬥澡, 換身衣服,朗大將軍一聽她就在兩條街外, 嘟囔:“一來一回的時間夠你把一個月的澡都洗了,你也不嫌麻煩。”
燕綏沉默。
兩小時能把一個月的澡都洗了?朗大將軍真是年紀越大越愛開玩笑!
直接過來吧, 你舅媽在家呢,讓她給你找件換洗衣服。”話落,電話那頭躥出一道燕綏意料之外的聲音:“姑, 你麻利點趕緊來, 一家子等你開飯呢。”
燕綏挑眉, 笑了:“你今天怎麽回來了?”
朗譽林手裏的電話被郎其琛接過來, 他咬著蘋果,聲音滿是朝氣:“想你了唄。”
貧嘴。”
郎其琛笑了兩聲,又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這兩天你過得很是驚心動魄啊,回頭給我說說?”
行啊。”
掛斷電話,燕綏撳下車窗,晚秋的夜風不像亞丁灣勢不可擋的海風。它被城市的燈光磨平了棱角,幹燥溫涼,充滿了人情味。
她往後倚著椅背,看著車窗外流水般的行人,吩咐:“直接回大院吧。”
遇上下班高峰期,隻隔了兩條街都寸步難行。
燕綏在路上堵了近半小時,終於從車潮中解放出來。車通過門檢駛進大院,燕綏在路口下了車,往裏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又折回去交代:“你先回去吧,我要是今晚還回再給你打電話。”
司機答應了聲,看著她進了屋才調頭離開。
知道她回來的晚,朗家還沒開飯。
朗譽林帶著老花鏡正在看晚間新聞,遠遠聽見郎其琛小狼崽一樣嗷嗷興奮的叫聲就知道是燕綏回來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不慌不忙一口茶飲下,門口果然探出了半個身子。
燕綏踩著玄關的軟墊,邊換鞋邊笑眯眯地把屋子裏的人都叫了一遍。
小舅媽早替她準備好了幹淨的換洗衣物,等她洗完澡下樓,正好開飯。
朗譽林一路催得緊,知道燕綏離開索馬裏後,隔半天就打通電話催她趕緊回來。說是等著她回來請罪,實際是擔心她受了傷又瞞著,這會見她神清氣爽,也不見斷胳膊斷腿的樣子,終於放心。
一頓飯數數落落的,燕綏吃得反倒開心。
——
晚秋上了早橘,皮還青黃不接,裏麵的橘肉倒是不酸不甜。
飯桌上的氣氛還濃,燕綏出來透個氣,就站在廊下慢條斯理地剝橘子。剛剝出完成的橘肉,郎其琛不知道從哪躥了出來,伸手就分走了一半。
燕綏正有事想問他,幹脆連橘帶皮都遞了過去:“傅征你認識嗎?”
運氣不好,整瓣橘酸得不能下嘴,郎其琛鼻子皺得不是鼻子,眼睛擠得不是眼睛,好半晌才管理好表情,嘟囔:“你這不是廢話嗎,你問問部隊裏哪個兵不認識他。”
他把橘子推回來,倚著擺在牆角的自行車坐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好端端的怎麽跟我打聽起傅征來了?”
燕綏不愛賣關子,丟了瓣橘子進嘴裏,道:“看上他了。”
靠……這橘子是真酸。
郎其琛“嘶”的一聲倒抽一口涼氣,做賊似地左右環顧了一圈,壓低聲音不敢置信地反問:“等等,你說的‘看上他了’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燕綏斜睨了他一眼,“嘖”了聲:“你賊兮兮的幹什麽,我看上傅征就這麽見不得人?”
郎其琛被噎得沒接上話。
他一直覺得他姑靈魂裏就住著個漢子,現在他更堅定自己這個想法了……人家女孩表達喜歡,不說捂臉跺腳錘小胸胸,那是有點矯情,但臉紅總會有點吧?
他姑說看上傅征的時候,磊落得這件事跟吃飯喝水睡覺一樣普通。
燕綏見他出神,“誒”了聲,撞了撞他胳膊:“我問你,傅征沒女朋友吧?”
沒有。”郎其琛想了想:“但之前聽說傅家那邊給他安排了個相親,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找的女孩家裏做生意的。”
話落,郎其琛才想起來他姑就是從商的大魔頭,趕緊改口補救:“做生意挺好,腦子靈光不容易被騙……”他“哈哈”幹笑兩聲,又補充了句:“你可能知道,姓溫,在本地有家分公司。”
燕綏慢悠悠的“哦”了聲,往嘴裏塞了瓣橘肉,含糊道:“你的意思是他現在沒女朋友,但不排除有個正在相處的女孩唄。”
郎其琛看她吃那橘子,牙齒直泛酸,咽了口口水,點頭:“是啊,傅隊又出了名的悶……一般消息不輕易能打聽到。”
燕綏瞥了他一眼:“那你從哪聽到的?”
郎其琛尷尬地咳了聲:“越難聽到的八卦越勁爆的道理你還不懂嘛……”
說的也是。
見她不問了,郎其琛卻憋不住,一股腦地把腦子裏所有有關傅征的消息都掏出來嚼了嚼:“等軍艦歸港,傅隊長回來我們今年的集訓也開始了……”
說到部隊裏的事,郎其琛格外興奮:“就那個選拔特戰隊的,我有內部消息啊,這次能留下來的直接進傅隊的一編隊。他回來就是給我們當教官的,我一想到要被傅隊操練,就血液沸騰,心跳加速,渾身充滿了力量。”
燕綏“嗬”了聲,剩下的橘子全部喂進郎其琛嘴裏,道:“你那是吃了春/藥吧?”
郎其琛被酸得掉牙的橘子塞了滿嘴,“唔唔”了兩聲,捂著嘴奔回屋裏去吐了。
他一走,院子裏安靜下來。
燕綏摸了摸下巴,琢磨:這半年,她是不是得刷點存在感啊……
——
隔天,燕綏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辛芽叫進辦公室。
一夜不見,被親情滋潤的小姑娘容光煥發,捧著給她買的早餐邊布置邊問:“燕總,你昨天休息得怎麽樣啊?”
燕綏的睡眠一向不好,尤其昨晚又是歇在大院,感覺剛合上眼天就亮了。
她掰了筷子加了個湯包,聲音含糊:“還行,在機場的時候讓你把路黃昏他們的號碼要來,你要到了嗎?”
要到了。”辛芽還不清楚燕綏的心思,用手機翻了通訊錄,遞給她:“不過隻要到路黃昏和胡橋的,另外一位太悶了,說話也不愛搭理……傅隊長跟我說他不用手機。”話落,她又自己嘀咕了句:“怎麽可能有人不用手機?”
擺明了就是不想給她號碼。
燕綏哼了聲,張嘴一口吞掉整個湯包,瞥了眼屏幕上那兩個號碼,吩咐:“你沒事跟他們多聊聊,聯絡下感情。”
辛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哦”了聲:“可是胡橋說他們在海上,沒信號,手機就用不了……”
燕綏筷子一頓,暗罵了一句豬腦子。她怎麽忘了海上沒信號呢!
她嘬了口豆漿,挑眉:“這樣,你等會打個電話,往軍艦上的值班室打。就感謝,感謝海軍讓商船和船員平安,讓他們務必轉達這份感謝給當事人,記得要誠懇點啊。”
辛芽聽得一臉懵。
感謝這種事,來之前不是已經做了嘛……
她還記得燕總跟傅隊長握手的時候,感動得都舍不得放……所以還要感謝一遍嗎?
再去做麵錦旗,等著胡橋他們回來,就送過去。”燕綏咬住吸管,絞盡腦汁:“還有什麽可以做的?”
辛芽目瞪口呆……
她瞄了眼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小聲提醒:“傅隊長他們還有半年才回來,不如你慢慢想,燕副總還在會議室等你。”
——
此時,遠在亞丁灣海域的傅征,剛接到任務——
當地時間下午三點,百洲號一名船員受外傷後鼻腔突然大量出血,其餘船員緊急治療無效,危急生命,申請救助。
收到緊急醫療救助信息後,邵建立刻派出醫療小組登船,傅征隨小艇護送。
患者傷勢穩定後,醫療隊留船一天,觀察患者情況。
傅征和醫療小組同住在百洲號的甲板室,入夜後,他值班瞭望。
沒有月光的夜色,海上唯一的光芒就是遠處的燈塔,正隨著波浪浮浮沉沉。
老翁從房間出來透氣,見他一個人站在高處,手腳並用的爬上來:“也沒月亮啊,你這一臉思念的,想什麽呢?”
傅征垂眸看他:“沒光你也能看見我一臉思念?”
心靈感應哈哈。”老翁有點恐高症,爬上來就後悔了,蹲著蹲了會,被風吹得有點冷,灰溜溜地又爬下去:“老年人先回去睡了。”
傅征搭了把手把他送下去,自己又站了片刻,摸了摸臉。
剛才隱約聽到有魚尾在海麵擺動的聲音,有一刹那,他忽然想起那天午後,燕綏抬手遮著陽光,仰頭問他在船上怎麽打發時間……
那揚著唇角漫不經心的笑容,比這大海還讓他有征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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