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這個穿著灰色西服的大叔下了樓，夏寒這才發現最後到達的詩人紀文瀾，此刻他還麵色紅潤地在櫃台前取出錢包和身份證，在攝像頭前不耐煩地敲著手指。

    看到這一幕，夏寒若有所思。

    而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是，大家似乎回房間換衣服什麽的，餐廳裏還沒出現其他人。

    總之遲到是個很不禮貌的行為，好在大家對遲到的忍耐力普遍較高，於是開始時間又被推遲到八點。

    於是，孫劍林把夏寒和未央引到餐桌旁的小桌子邊，放好棋盤。

    從未央的角度看，夏寒在左邊持白子，孫劍林在右邊持黑子。

    “你會下圍棋？”未央很直白地問夏寒。

    因為從兩個男人端坐嚴肅的陣勢來看，很快較量就要開始了，棋盤是大理石做的很厚重。

    “不，五子棋。”夏寒說完，把白字落在天元。

    對此猝不及防的孫劍林隻好配合地在一旁開始圍堵起來。

    “說起來，孫叔叔怎麽會出現的？”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不過小夏請你放心，今晚不會死人。”

    是呀我也希望，可我妹妹不這麽認為。

    兩人一邊開心地說著，一邊飛快地移動著棋子，他們下得很快，仿佛預先知道對方的想法一般。

    “對了小夏，你們這麽喜歡貓嗎？”孫劍林冷不丁發問。

    “貓？”

    夏寒和未央對視了一眼，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

    泡芙出現在餐桌上來回走著，但是腳步輕盈，一點都沒有發出聲響，最後輕巧地趴在餐廳牆壁的電視機上。

    一旁的紅菱也沒有抓它的跡象。

    它到底是怎麽出現的？算了不管這麽多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直白地問你們到底要幹什麽隻會招來殺身之禍，把自己偽裝成好奇無害的高中生才是正事。

    “啊，我覺得穿透結界這種事大概是魔女才能做到的，比如煙囪？”

    穿著白色禮裙的梅夜笑吟吟地出現在門口。

    “我們也不知道……”夏寒和未央同時說完，互看了一眼同時點頭，總之現在就開始看戲了。

    “倒也不盡然，”未央突然補充，“所謂魔法也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做到的手段。”

    “是嘛，期待你們的表現。”

    未央不為所動地沉默下去。

    “你知道為了今天需要費多少事嗎？如果買一堆炸彈不是更方便嗎？”孫劍林站起來。

    炸彈？要炸什麽？

    梅夜無法回答他的質疑，魔法使的修行到現在根本不是為了物理意義上的目標。如果如此回答，就是對這個職業的侮辱。

    “也是呢，把山炸平，跑起來不就更輕鬆了？”

    看著孫劍林和梅夜開始似真似假的客套寒暄，夏寒暫時將視線挪開，看到頭頂的水晶吊燈，又發現角落裏的落地鍾。

    那個一人多高的表盤並沒有特殊之處，采用羅馬字母分布，白底黑字，但問題是那個座鍾的位置十分突兀，因為它擋住了北側的窗戶。

    以及，指針正好移到了八點，就在這時。

    傳來齒輪的咬合聲，很快表盤上方的雙開門啪的一下打開了，接下來的一幕令人震驚。

    從裏麵蹦躂出一個圓形大理石底座，上麵的圓盤上放著兩個木偶。

    一個是穿著黑色西服的男性，一個是穿著酒紅色裙子的女性。和兩人的裝束一模一樣。

    夏寒不禁打起寒戰來，這是什麽隱喻嗎？我和未央會發生什麽？他趕緊發了個消息給妹妹。

    “好玩嗎？”手機裏立刻回複。

    真無聊，終於鬆了口氣，原來她就是玩玩而已啊。

    但是，隨著第一下鍾聲。

    【當~】

    回應這個鍾聲而看過去的時候，兩人的視覺像是被攪動一樣地模糊了。

    空氣被凝固住，心肺都像被膠水黏住一般不能活動。

    肺部的壓抑感越來越強烈。急忙捂住嘴和心口卻發現怎麽也使不出力氣。

    就連意識也在快速丟失，兩個人都是。

    天旋地轉。

    再次回過神來，世界變得更大了，就像站在懸崖一般眺望著這個房間。

    “這麽說來，我們已經不是人了？”

    對麵的女性人偶半信半疑地發問。

    “咦？他們去哪了？”是巨人的聲音。

    逐漸適應無法呼吸的狀態後，夏寒檢查了自己的新身體，這個木偶的身體做工精細，大約有三十厘米高，無奈的是此刻正和未央的木偶正對而立，摟在一起。

    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但是不知為何兩人開始自動旋轉，然後緊緊貼在一起。

    先不要說兩個人怎麽動起來，可手機也沒了啊！

    “哥哥，能聽到嗎？”

    聲音是從趴在落地鍾上方的泡芙發出的。

    “你不會變成泡芙了？”

    “不是啦，是小型耳麥，等一下，你們回到鍾裏就會解鎖動作，先這麽抱一會吧。”

    兩個人偶無奈地互看了一眼。

    倒黴的還不是這個，座鍾裏傳來八音盒的曲調，輕快柔美，音色清澈，接著圓盤開始轉動，摟在一起的木偶開始旋轉，猶如在跳華爾茲。

    夏寒和未央就這麽繼續跳了下去，直到第八下鍾聲後，終於被圓盤卷進落地鍾內部。

    這是妹妹擅自加的一個道具，看來她是打定主意要搞事情了。

    可兩個木偶隻好開啟聆聽模式，好在很快身體能動了，黑暗中，他們一起湊到一個圓孔前。

    ◇

    夏寒和未央消失後，六個人竟然神奇地接受了這個設定，當做他們不存在似的在餐桌上坐下，管家突然責問為什麽多出兩個位置，然後叫女仆撤走。

    開始慢慢上菜，從圓孔中，也可以辨別享用晚宴的六個人的樣貌。

    夏寒正納悶為什麽這場聚會有兩個女性，轉了轉眼珠之後豁然開朗。

    此刻，穿著白裙的梅夜笑吟吟地舉起盛著橙汁的杯子，“不管什麽時候我們都要感謝這次比賽，讓我們萍水相逢。”

    你們就裝吧你們。

    “那麽梅小姐，對這次的死亡預告怎麽看呢？”

    一個穿著灰色羽絨服的男子向上推了推眼鏡，輕輕地哼了一下鼻子。

    “劉野，很少有這麽令人興高采烈的事情了，不是麽？這兩年躲躲藏藏的日子令我疲憊不堪，正好有機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聽到這個穿著米色毛衣的女子的聲音，夏寒仔細看去，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樣貌清秀，盤著頭發，嘴角有一顆痣，一顰一笑之間都能傳遞出溫暖，她不知何時正在撓著懷裏的泡芙了。

    “李姐，兩年不見，精神很好嘛。”平淡的反駁。

    這根本不是比賽前的氣氛了，也不知他們為什麽要鬧這麽僵。

    她一下子不說話了，女子叫李夢然，此刻正夾著一小塊炸魚片湊在泡芙嘴前，可泡芙不為所動地跳開了。

    “她就一直盼望著今天，之前還去我房間特意要了狄更生的詩集。”紀文瀾抿了一口紅酒笑著。

    “是嗎？你們都盼著我來吧，話說你呢，老祁？”劉野對一個穿著黑灰格子毛衣的中年男子恢複了客套的笑。

    “我沒什麽，”老祁一本正經地舉起一根煙，看到眾人沒有反對後給自己點上火，“你是我們這裏最關鍵的，大家也都為了那個人來，我就說這麽多。”

    聽著外麵聊些有的沒的，夏寒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高興，但既然兩人已經被無視了，這種感覺還是不錯的。

    “都看出來了嗎？”未央問。

    “啊，身份都確認了。”

    結合當下的所有情報可以確認的是，所謂孩兒見到母親並不是指孩兒，而是母親。

    李夢然，母親，武訓當年的秘書，可孩子在哪？

    紀文瀾，詩人，和李夢然熟悉，但不是男女關係。

    梅夜，天使，這六個人裏麵身份最高。

    孫劍林，貪婪，前春申銀行黃浦支行行長。

    劉野，匠人，李夢然以前的情人。

    老祁，侍者，武訓當年的隨從。

    就是這六個人，當年綁架了武訓。

    這幾個人裏麵，最警惕的就是劉野，大概是生怕開完鎖就會被其他人殺死，從他東張西望的眼神來看很可能最大的變數就是他。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今晚的主角都不是他們。

    而是夏清一。

    不過在此之前，夏寒還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劉野的職業習慣。

    “那鍾挺有意思的，老沈，”劉野指著夏寒的方向問管家，“隔一段時間，木偶就會出來嗎？”

    “是的，是主人訂做的。”沈管家說，“也是你們春申市的一家鍾表廠家，據說主人和當時的老板關係很好便這麽設計了。”

    沈管家根本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個鍾的，總之瞎編了一通希望糊弄過去。

    “哦，造型不錯，剛剛那個八音盒的曲子是什麽？”

    “《藍色多瑙河》。”孫劍林突然說。

    “你們一點都沒起疑心嗎？”劉野有點不解，皺著眉走了過來，“我怎麽感覺，這個鍾有點問題？”

    糟糕！夏寒和未央趕緊站回去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令所有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出現在門口的紅菱舉著一把霰彈槍，對著劉野的後背。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