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夏寒穿著一身幹淨的衛衣出現在未央麵前，而地點是。

    洋館的茶室。

    “所以你一直都在家？”未央無奈地問。

    “也不是，白天去了一趟家居市場。”

    去那裏幹什麽？你不會亂花錢了吧。

    “但是，看起來文學部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你在做的樣子嘛。”夏寒無奈地總結。

    深深吸了一口氣的未央，忍不住回應這個溫和的視線了。

    “以前是。”

    “不過最近不太如意的樣子嘛。”一臉輕鬆的笑。

    對於這條鹹魚罕見地用了這種直言不諱的語氣，對氛圍的變化感到敏感的清一在一旁捏了一把汗，然後立刻埋下頭，發出敲打筆記本電腦的哢嗒哢嗒聲音。

    “……算是吧。”對此別過臉去的未央也沒有反駁。

    “在問題惡化之前，為什麽不向別人求助呢？”

    “是嗎？沒這個必要吧。”

    本來是想求助來著，但未央突然倔強起來。

    “實際上以前任務也是吧，師父誇你一個人的時候比我和師姐加起來效率還要高。可完美也是缺點吧，再怎麽樣，人都很難一直把發條上滿的。”

    這不是自卑也不是偷懶的借口，人大抵如此，為什麽不活的輕鬆點呢？

    可未央突然不耐煩地站起來。

    “又要開批鬥會了是嗎？你就這麽對待客人的嘛？”

    怎麽了你？夏寒歎了口氣，發現清一稍微眯了下眼，又對著未央吐出帶有少許悲憫的歎息。

    “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忙。”

    “不必，我自己會想辦法，三篇小學生作文而已，網上抄去唄。”

    用憤憤的語氣，未央又坐了下來。可那不甘心的臉色明顯在說“就不能幫幫我嗎？”

    不知何時，在鍵盤上打字的手停下來了。

    “搞定啦未央姐，三篇都發過去了。”

    兩人一下子傻眼了。原來你沒在寫小說啊。

    “……所以說嘛，還是我最靠譜，哥哥最沒用了對吧。”清一乘勝追擊地為未央續茶。

    其實是討好她，延緩自己被未央殺死的時間而已，至少清一是這麽考慮的。

    而未央則回以微笑。

    可問題是有人不解風情。

    “那你叫我幹嘛？”夏寒有些不滿地吐槽。

    這個場麵十分尷尬，試圖讓某人發出邀約的兩個女孩都已經達成臨時和解了，但似乎夏寒打定了主意要出去一樣的，現在的對話每拖延一分鍾他就顯得不耐煩。

    未央苦惱了許久，抬起頭勉強露出了微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沒你什麽事了呢……”

    然後立刻冷下臉，也就是說你可以走了。

    ◇

    “如何呢？”

    夕陽透過窗玻璃照著圓桌邊的兩個女孩。

    被清一這麽發問，未央把托在下顎，思考了片刻。

    “未央姐，主動點不是什麽壞事哦。”

    清一用前輩一樣的深邃表情注視未央，而未央微微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迄今為止對他的結論是感動，是孤單感的消失，是崇高的同伴意識。

    對於習慣幫助別人的未央這是沒問題的，也從來沒有考慮過依賴別人。

    就這樣平等地協作其實才是最美妙的事情吧。

    但一個人獨自做就錯了麽？為什麽一個人孤單地奮鬥很容易被別人否定或者被歸納為孤僻和偏激呢？

    這種事我不能原諒。

    可未央得出了奇怪的結論。

    “作為他的搭檔，我不能容許他做出出格的事情。”

    冷冷地陰沉著臉，發出的聲音更帶了一些攻擊性。

    清一嚇得縮起肩膀顫抖起來，未央姐你可千萬別拿我下手啊。

    “這個家夥，太差勁了。”不知是否完成了總結，未央明確地看著夕陽。

    “就是。”

    “那麽用氣息搜索吧。”

    “加油，未央姐！”清一興奮地鼓掌。

    ◇

    可問題是，夏寒似乎預料到了什麽一樣的，把自己的回路氣息隱藏起來了。

    虛空中的感官來看，他的痕跡消失在對麵的商場裏。

    但如果循著蹤跡找過去的話，商場裏殘留的氣息也足夠發現他的小秘密了。

    未央很困惑地哼出了聲。

    姑且是努力了，可他的花到底要送給誰呢？

    果然……還是不能接受即將發生的一切吧。

    更何況和我無關不是嗎？

    算了，回去冷靜冷靜吧，未央自言自語著。

    於是她又走回去了。

    透過窗戶，發現清一已經不在茶室。

    而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握在門把手上的手停了下來。

    地板被擦得閃著光，鬆蘿正跪坐在地板上用螺絲刀拚著書櫃，清一則盤坐在一旁指點她怎麽個拚法，而新買的粉色地毯已經鋪在一旁了。

    因為過去的房間沒有重點打掃而不需要換鞋，現在門口則放了小鞋架，一雙粉色毛絨拖鞋擺放在最上麵。

    轉過頭去，走廊裏是捧著鮮花出現的月季，她被未央的突然回家而驚嚇到，卻又被未央噓聲後點了點頭。

    未央突然不能接受這一切地搖著頭退了兩步，然後走下樓，走到庭院裏發呆。

    如果剛剛被她們發現自己吃驚的那一幕，真是太不堪了。

    什麽見不得人大作戰，完全就是個騙局嘛，一味地把我支出去……

    未央捂著自己的臉頰低下頭。

    然後……我現在儼然變成了他家的成員了。

    就這麽走到門外，合上鐵門發出響聲，在安靜的庭院裏傳得格外清楚。

    當未央這麽轉身下定決心時，夏寒在門前招著手發話了。

    “怎麽了？忘帶鑰匙了？”

    未央悄悄抬起頭窺探他的臉。

    “師兄……有意思嗎？”

    被這麽戳穿後夏寒露出思考狀。

    “為什麽不來找我？算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隨隨便便地走過來後，站到未央的旁邊。

    “我們周末作業還沒做吧，無人生還的行動報告凝然又催了，晚上一起幫忙吧。”

    未央慚愧地低下頭，雙手無力地垂下去。

    “是嘛……還有雖然文學部還有很多事很麻煩，但別太勉強自己了。”

    “嗯。”

    看見未央說不出話的樣子，夏寒也不知如何應對，隻好微笑著補充。

    “其實，下午我本來想打籃球來著，但他們實力都太強了，我打起來不輕鬆，更何況魯天華跟我說了，我感覺在你麵前更發揮不出來了，所以……”

    “所以什麽？”

    不知怎地，夏寒突然鼓起勇氣輕輕拍了拍未央的腦袋，又觸電般地縮了回去。

    未央繃著臉整理著頭發漫無目的地走出去。

    這令夏寒有些意外和不知所措，隻好默默地跟上去。

    “……那，晚飯什麽打算，你有嗎？我本來準備叫月季下點餛飩的。”未央試探著開口。

    如果對方占據上風的話很難說出口，但是好在還有別的借口。

    “因為還有作業……很多事情要做，對，對吧。”未央繼續補充。

    夏寒這才忽然醒過神來，朝她微笑道。

    “啊啊，不好意思，跟我走吧。”夏寒指了指商場。

    不是這個意思啊，未央搖了搖頭。此刻我不想出去吃啊，我隻想回去大家一起吃，隻是想表達這個的。

    並沒有想要問怎麽還不帶我吃飯的意思。

    可夏寒式的微笑實在解讀不出來，再說妹妹那裏的準備工作還有半小時，果然所有事情都不會按照計劃來吧。

    正當未央低頭，看著手機裏收到投稿成功的消息時，夏寒再次鼓起勇氣向她搭話。

    “未央，吃完了看我打籃球和回去寫作業，要選哪個？”

    太直白了吧，未央一下子呼吸急促起來，卻矜持地回答。

    “還沒有想好。”

    “這樣啊，理解你的猶豫吧，我也同樣煩著呢……”

    “……不是因為這個。”

    未央的回答冷淡下來，夏寒不明白她的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師兄，我不能……”

    雖然隻有含糊的印象，但未央明白這麽沉淪的代價將是什麽。

    家裏資質最差的我，第二的哥哥，然後是第一的姐姐。這個排名從小到大就沒有變過。

    不會說話，不會奉承和應酬。

    以及，相比於修行和鍛煉，讀書更容易讓我靜下來，光從印象來說，就這麽靜靜地待下去的可能性更多。

    但如此飽含熱情的邀約。

    “謝謝你的關心。”

    未央裝出禮貌的樣子進入了委婉拒絕的準備，但是夏寒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的樣子，興致勃勃地講了下去。

    “啊，作業的事情其實晚點也沒事吧，但是我真的很想打籃球。”

    “……是，這樣呢。”

    未央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夏寒。”冷靜徹骨的聲音。

    “怎麽了未央？”

    “我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