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四日晚。

    “不要漫不經心。師兄，現在開始要做好迎戰準備。”

    魔術係統不亞於人間，魔法使的敵人終究是魔法使，城內一共九處支脈的悄然湧動都能令腳下感到微微震顫。加上得知有可能提前開啟守護者選拔後，未央選擇了當下對他們來說最理智的決定。

    學校體育館二樓的走廊。

    走廊一片漆黑，並沒有窗戶和壁燈，完全隔絕光線，也因此而陰冷。唯一的光芒隻有地板上的幾根蠟燭。

    吃完晚飯就被催促著來到這裏的夏寒，倒也很淡定地走進了發著粉色光芒的圓陣中央。這個半徑兩米的圓陣像牢籠一樣，邊緣向上刺出牆壁一樣的發光物把兩人困住。

    可夏寒似乎有些不滿，因為下午好不容易找著機會準備出門打工，又被未央預約了晚上的訓練。

    “說起來，傳單發的還挺開心的，”夏寒麵帶笑容地聳了聳肩，“下次一起嗎未央？”

    “還下次啊。”粉色熒光的照射下，未央繼續展露著笑顏，隻不過額頭上的青筋正在震動著。

    “原來你不感興趣啊，那真是可惜了，”夏寒還不怕死地補充，“今後你的出國生涯也要麵臨打工的吧，提前適應一下多好。”

    “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哦等一下，”夏寒晃了晃胳膊然後做起拉伸的動作，“上午的遊樂場事件讓我耗費了不少能量啊，且不說能用的回路不到你的一半了（本來就不到），現在都覺得涼涼的，可能是感冒的原因吧……”

    “彭滿，丁瞳。”注視著他，未央說出這兩個名字。

    “夠了。”夏寒立刻皺起眉。

    “果然三年前的事也和你有關，”未央對這個表情很滿意，“不想為學長報仇麽？”

    “要說報仇，也輪不到我。”淡淡的回答。

    “如果你指望我哥的話，那還真是白費功夫了。”

    夏寒沒有回答，兩人間陷入一時沉默。

    “……算了，不管怎樣，雖然這兩個家夥和我沒什麽恩怨，不過你遲早要麵對吧，他們擅長魔術投射和道具組合，過去的事不說了，我們好好考慮對策就是。”

    很配合似的，夏寒冥思苦想地看著天花板。

    我們？“關你什麽事？”

    “……你……”

    “哦對了未央，清一叫我回家的時候給泡芙買一個磨牙棒，要是沒帶的話她說會讓我痛不欲生……所以回頭一定要記得提醒我。”

    “……夏寒，忘了你的誓言麽？如今守護者的機會已經到眼前，為什麽不抓住？”

    沒想到催促這家夥的時刻，會令人如此氣憤。

    “放心，我倒覺得沒那麽快。”

    “這不是你鬆懈的借口。”

    “我看出來了，與其是刺激我的鬥誌，倒不如說你想揍我，大概是這個意思吧。”夏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未央的手臂發出斑點狀的粉色光芒，印著她令人顫抖的怒容。

    “在條件不充足的情況下，還是不要妄動……另外棋在局外。”夏寒淡淡地補充。

    “沒那麽簡單，上一次你和宗一郎的戰鬥我也看到了，你有考慮過對手用使魔麽？”

    雖然守護者之爭通常是票選，但以切磋為名的戰鬥乃至私底下殺戮的事情在以往數不勝數，因為除了這座城市的至高榮譽之外，也有人看中其無上的權力。

    危急時刻的生殺權，以及全部靈脈的使用權，都是守護者的特權。

    可夏寒一點都不擔心地開玩笑，“未央，你別忘了我的能力。”

    “就那什麽拳頭？”未央失望地搖了搖頭，“師兄，理智點，那個模擬賽都是學生，這次的對手可是好幾個成年人，如果對手刻有魔眼、超出協定使用使魔、甚至憑借靈脈和結界來進攻你，你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可夏寒回答。

    “先別說話，未央，對了這圓陣叫什麽名字。”

    未央深吸了一口氣，果然是那個意思。

    “你既然這麽半吊子那沒辦法了，”未央不動聲色耷拉下肩膀，“危險不會等你找上門，不過放心好了，我會為你收屍的。”

    慢慢走過來，她的額頭青筋暴起，似乎就在發火的邊緣了。

    “別這麽悲觀，沒有回禮之前，我是不會死的。”他抬手晃了晃脖子上的紅線，似乎要把掛在胸前的玉佩取出來，而未央在那一瞬間的眼神軟了下來。

    “真是……你怎麽能這麽漫不經心……”

    攢了一整天的憤怒就這麽被他化解了。

    “走吧，請你吃燒烤。”

    一副悠然的樣子，夏寒就這麽走在前麵了。

    然後撞到光牆又彈了回去。

    “晚安，夏寒同學。”擦肩而過後，未央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穿過光牆。

    “喂！”

    “先試試解開我的結界吧，鹹魚。”很滿意地回過頭來，眯著眼睛笑著。

    “好吧，解開就解開。”

    根據夏寒學到的知識，無論是小型圓陣還是大型閉鎖空間，結界的運轉都和回路諧振頻率有關。

    也就是說，隻要身體用對應的頻段接上圓陣的紋路，那麽就和結界主人的神經中樞相連了，而結果也有兩種。

    一是獲得認可而施展改造，二是意念被她影響甚至控製。

    因此所謂解鎖也是很危險的動作。而發動結界也和腳下提前布好紋路或者盧恩有關，汲取周圍的地表法源，連同自己的法源共同維持這個臨時空間，原理大抵如此。

    而體育館的地表法源稀薄的很，未央隻好刻出這個不大的圓陣並使用自源維持。

    而夏寒還沒有學過如何製作結界，他的能力僅僅到達控製和驅使魔力，光是這個他也覺得足夠了。

    ◇

    兩個小時後。

    “未央，你進來嘛，把你的手掌給我。”此刻的夏寒坐在地上，雙手觸碰圓陣的紋路。

    “……還要幹什麽啊你。”一臉無奈的未央不知何時拉來一張鋼管椅坐在陣外。

    “我還有別的方法……”

    就像是密碼鎖一樣，在自己的回路諧振範圍內不斷調試，脈衝般的魔力不斷湧出。

    時間過得很漫長，可對夏寒而言卻是難得的休閑時光一樣的，看不到他臉上不耐煩的表情。

    “話說未央你到底做了什麽？你的回路不會真的是電路吧，我怎麽手現在一點感覺都沒了？”

    “喂……”你怎麽不說我是汽油桶？未央在磨牙。

    “……對了未央，”夏寒竟然開始了閑聊模式，“我突然想起來我的風係適性是E唉，難道是這個原因？”

    “……你在第十分鍾的時候就解開了啊，我還以為你趴在這研究什麽呢……”

    請未央吃完燒烤之後，看她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夏寒又開始他的努力了。

    “住回來吧。”

    “……不行就是不行。”感覺自己被當做道具一樣的未央抗議起來，“你妹不是在寫什麽《零丁依存》麽，你們怎麽不多依存一會啊。”

    “她那隻是尋開心而已，再說她那個廢物樣子，我一個人伺候不來的嘛。”

    你把我當什麽？未央這麽怒視過來。

    抬頭望去，春申的夜空就像是一塊斑斕的舒俱來水晶，明亮的紫色熒光照射著整個城市。

    亮著各色廣告牌的樓頂仿佛是點綴在靜謐畫布上的顏料，恍惚之中卻會給行走在夜幕之下的人一種單調的感覺。

    與此相比，倒不如說那些越來越囂張的汽車，會給步行者壓迫感。

    偶爾經過一兩條小巷，孩子的哭聲不止，老人已經回屋，剛下班的男女擦肩而過，電瓶車燈穿梭來去，路燈下兩隻野貓翻著垃圾桶，偶有引擎的轟鳴聲呼嘯而過。

    這麽靜靜地踱著步，不知不覺來到了分別的路燈下。

    “其實……”未央有些不自然地看著遠處的街道，“打工這種事情對於很多人來說也是迫不得已的吧，如果你非要體驗生活的話我也不反對。”垂下的手撫了撫戒指邊沿。

    “未央，沒有比不勞而獲更讓我心慌的事情了。”夏寒這麽注視她。

    “也是，可惜資源這種東西和我們沒什麽關係了，至少我很難說服自己容於現實社會……吧。”

    就算是名門的話，家訓和事業也是和自身的命運綁定一樣的，這和生來做齒輪有什麽區別呢？

    所謂金錢的流動，本質和法源流動一個原理，如果僅僅是為了取暖，一個火花就可以，可仍然有那麽多人對大魔法使趨之若鶩。

    “……啊啊，看來我在諷刺自己呢。”這麽搖頭苦笑著。

    “不至於那麽極端，其實清一準備開新書了。”

    “是嗎？”未央突然露出明亮的眼神，“這本又要斷更了？”

    “我倒建議她這麽做，可她非要接著寫……總之算是劇情變了吧，逃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如果是與世無爭的話，也不錯……”

    夏寒突然撞了一下未央的肩膀，“要不，一起幫她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夏寒同學，你覺得我的結界是你妹妹的玩具嗎？”

    未央對夏寒怒目而視。

    “但是我很期待這個故事啊，絕對絕對，我突然覺得清一的觀點很對。所謂零丁依存非要那麽苦大仇深地死全家嗎？她要反套路這一點我絕對支持。”

    “我拒絕，再提這個話題我就和你……和你妹妹絕交。”未央輕輕地哼了一聲，這麽悄悄別過臉，生氣的樣子可愛極了。

    可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停下腳步，未央慌忙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洋館，呼吸不免急促起來。

    “歡迎回家。”

    “……”

    “怎麽了未央？不開心嗎？”

    “……你忘了買磨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