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龍脈 一切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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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濟寧竹竿巷墨韻社,我的思緒被一個中年人打斷了,我合上我爺爺留給我的風水局,打量了一下對方。

    你這裏收不收物什?”他問我,樣子有些猥瑣,似乎有什麽特別的來意。物什是我們這行對古玩的統稱,我們這一行大部分的交易都是暗地裏進行的,麵上的也就是小打小鬧,沒多少錢賺,於是就敷衍他:“收,不過看成色。”意思是,你沒誠意就趕緊滾,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哦,那你能不能給我說說什麽樣的成色算好?”那家夥問道,一幅很悠閑的樣子。我有點不耐煩,做我們這行,平時裏幫人定定風水收點古玩來補貼點家用,最討厭伺候那些一知半解不懂裝懂的客人,這古玩的東西,每一件背後都有淵源,要真說起來,沒有個把天還說不完,要每個客人都往這裏來讓我們介紹看成色,我的生意都不用做了,不如直接開百家論壇好了。

    我對他擺了擺手,說我這裏不負責驗色,旁邊還有很多家,請到別家去看看。

    那人有點尷尬的看了我一眼,卻不出去,又問:“那我想打聽一下,這裏有沒有周朝的雙蛇玉佩?就是70多年前,在濟寧鳳凰嶺出土的,又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一塊?”

    你這人真搞笑,都說莫名其妙消失了,哪裏還有?”

    他壓低了聲音:“我聽說你有道行,我是山鷹介紹過來的”。我聽到山鷹這個名字,心裏一驚,山鷹在我們這個圈小有名氣,隻去過幾年前年就銷聲匿跡了,難道他又重出江湖?那眼前這家夥不會是個探路的吧?

    我一下子有點慌起來,說話都結巴了:“哪。。。哪個山鷹,我不認識。”

    我懂我懂,”他嗬嗬一笑,從懷裏掏一隻老式的煙鬥,“你看,山鷹說你一看這個就明白了。”

    那煙鬥是山鷹當年在西北的時候他初戀情人送給他的,他把這煙鬥當命一樣,喝醉了就拿出這煙鬥邊看邊“萍啊,我的寶貝啊“的叫,我在旁邊聽著,身上的小米粒直往地上掉。肯把這煙鬥給眼前這個人,說明這人確實有些來頭。

    可我怎麽打量這人都覺得不舒服,不像什麽正經人,但是山鷹介紹的,我還是要給點薄麵,況且是人家登門造訪,講話都不讓他講完,可能會落下梁子。

    我琢磨了一下,決定還是爽快點說話,於是直接一抬手:“這位老絲兒,那就算是你山鷹的朋友,找我什麽事情?”

    他露牙齒一笑,露出一排齙牙:“我一個朋友在陝西帶回點東西,想你給我看看,那是不是真東西。”我一聽,大概有些明白,這鳥人該不是個盜墓的吧,大概有好東西拖出來沒見過,想找人驗驗貨,他娘的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竟然還有敢到正規古玩市場趟路的。

    不過這種人一般都是亡命之徒,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我努力綻開標準的八顆牙笑容,對他說道:“看你一口京腔的,你北京的大土豪到山東來找我谘詢,太抬舉我了吧,北京多少行家裏手,光琉璃廠潘家園就能給你完貨。恐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嘿嘿一笑:“都說山東人實在,果然不假,看你年紀不大,倒也看的很通透,說實話,我這次來,確實不是找您,我想見見你家裏老太爺?”

    我心裏狂震,臉色一下就變了,我爺爺的背景高深莫測,能知道他的人鳳毛麟角,有人問起來,多半不是好事情,冷冷的問他:“你找我爺爺,你有什麽居心?”

    那齙牙看我臉色一下子這麽難看,也嚇了一跳,忙說“沒有,沒有,我隻是個普通的古董愛好者,隻想知道你家老太爺當年在在濟寧鳳凰嶺盜出雙蛇玉佩以後,難道就沒有留下?”

    他話沒說完,我對著櫃台上的夥計吼到:“小賈,送客!”

    那大齙牙急了:“別介啊,怎麽說著說著就要趕人呢?”

    我說你來太晚了,我老爺子去年已經駕鶴西去,你要找他,出了門去南門口跳河,興許還能遇見!”

    說著我就往外推他,把他一直就攆到門檻那裏。大齙牙臉皮離奇的厚,一把抱住門檻外麵的柱子,死活不走,:“不急不急,讓我把話說完,讓我把話說完!”

    我拽了半天拽不動他,也拿他沒辦法,罵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耽誤我做的時間!”

    我說你個小孫子,說話就怎麽不中聽呢”他一臉賊笑:“老爺子不在了也不打緊,我也沒說怎麽遭啊,好歹,你也看看我帶來的東西。看一看我帶來的東西,你也賣賣山鷹的麵子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這人皮笑肉不笑的,大有賴在這裏的樣子,而且外麵已經給他吸引來一大群遊客圍觀,要再鬧下去,我大概就要上明天的報紙頭條了,隻好點頭:“那行,你進來我們好好看,別在這裏耍猴似的,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能不能看出什麽結果來,我可不敢打包票。”

    那是那是,我也是這一行的,這規矩我懂!”

    我們幾個回到裏屋,我讓小賈給大齙牙倒了杯茶,就讓他把東西拿出來,那大齙牙有點不好意思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白紙遞給我,我一看就大吃一驚,靠,原來是張雙蛇玉佩的複印件!

    那是啊,那寶貝那能到處揣著跑啊,一鬥就碎。”他說,還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要不是我心細,這東西早跑到國外去了,我也算是為祖國做了件好事,對吧?”

    我嗬嗬一笑,“看你那樣子不就是個二道販子的嗎,我看你是不敢出手,這是鎮國之寶,你腦袋不想要了!”

    一句話被我揭穿,大齙牙臉就綠了,可他有求於我,還得忍著,說:“也不能這麽說,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規矩,想你老爺子當年在濟寧發跡的時候,那也是威名遠播…”

    我一個手指頂到他鼻子上,說道:“你話頭別太多,再要提我爺爺,這東西你自己拿回去慢慢看!”

    好好,咱打住,你快給我瞅瞅,我也好快點跑路。”

    我展開那白紙頭,這是一個周朝的雙蛇玉佩,但並不是我爺爺當時盜出來的那一塊,不過再仔細一看,又發現和真品有一切不同。我既然答應幫人看,也不想敷衍了事,免的壞了自己的名聲,就將這個東西放到放大鏡下,仔細的查看。

    這塊雙蛇玉佩是兩個人首蛇神的人形相交組成。我雖然從爺爺那裏聽說過,但第一次近距離看見,心裏頓時感慨萬千。

    在放大鏡下仔細觀看,這一對人首蛇身的男女分別是伏羲與女媧。和我爺爺說的玉佩的形狀正好相反。伏羲在右女媧在左。兩個人緊緊相擁。玉佩的紋路像是一張地圖,但又看不清楚。

    看了有一根煙的時間,我心裏才逐漸有了底,對正滿懷希望看著我的大齙牙搖了搖頭,說道:“雖然從複印出來的圖樣來看年代也比較久遠,但是應該是後幾朝的贗品,也就是說是古董贗品,你這個東西複印的這麽差,我也看不出個把握來,隻能猜是唐代的東西。”

    那這是不是你爺爺盜出來的那一塊?”

    實話和你說,我爺爺盜出來的那塊他自己都沒來的及看上一眼就被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這問題我實在回答不了你。”

    我裝出特誠懇的樣子歎了口氣,心想,如果讓他知道我手裏有玉佩,肯定會流傳出去,到時候招來其他人就不好辦了,不如忽悠他一下,讓他自己去其他地方想辦法。

    那大齙牙看我的樣子,還真信了,歎了口氣:“那真是不湊巧,那看樣子不去找那個美國人,恐怕還真沒指望了。”

    怎麽,這事還和美國人攪和在一起?”我問道,這太奇怪了,這古玩的收藏都是看緣分的,想把一對雙蛇玉佩都找到,那也未免太貪心了。

    小兄弟,不瞞你說,我還真不是下土的,你看我這身子骨弱不禁風,那夠折騰啊,不過我那朋友的確是行家裏手,我也不知道他賣的是什麽關子,總之,人家有人家的道理,咱也不好多問。”他嗬嗬一笑,搖搖頭又歎了口:“那行,既然得你這句話,我也死了心裏,不耽誤小老弟了,先走一步”說完他就站了起來,朝我抱了個拳,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看他走的如此失望,心裏也有一些不忍,不過幹我們這一行的,不處處小心是絕對不行了,他這樣的小事情,大不了也就是多花點時間,我想了想也就釋懷了。

    這個時候,我突然那張複印紙並沒有帶走,可能是剛才受的打擊太大,我順手拿起來看了看內容,突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圖案,那塊玉佩上,伏羲和女媧的表情一喜一怒,好象從那紙上凸了出來一樣,兩個人的中間還有個碟狀物體。看的我吸了口涼氣,我剛才隻關心著判斷它的年份,沒仔細看內容,現在看來,這應該也是一份罕見的珍品,等山鷹出來,用這複印件做幾塊假的玉佩也夠我樂的。

    我用數碼相機把它給拍了下來,將紙頭拿給外麵的小賈,如果那大齙牙等一下回來,就直接還給他,免的他以為我有心貪他便宜。

    我爺爺自小悟性極高,學東西過目不忘。後來偶然一次機會得到本周易,便自行研究,根據所學寫了本《風水局》留給了後代。

    爺爺入這行一點也不奇怪,用現在的話說是世襲,我爺爺那年,山東一帶鬧旱災,那年代,一鬧旱災就起饑荒,你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吃,人都餓的眼冒金星。那時候山東餓死的人多,村裏每當別人家裏有人仙去,就有人找我爺爺給看看風水,他們希望葬個好風水好有澤於後人,免得再吃苦。

    我爺爺幫別人看風水起家,別人給的也是些古玩。爺爺再拿著古玩去換吃的。久而久之自己家裏就把這門手藝傳承下來。那幾年不知道多少人餓死,就爺爺家一個都沒死,全靠看風水換來的古玩跟洋人換糧食吃。

    後來時間長了,這東西就有一個文化的積累,到我爺爺那代,已經有行規,有門派之分,曆史上看風水的分形勢和理氣兩派,爺爺要是按風水習慣來分,應該屬於形勢派,主要靠外在的自然環境或者人文環境來定風水,很多人覺得形勢上好像沒有流派,其實不然。這裏就不一一道來。

    曆史上尋龍點穴分派很細,爺爺在解放後進了掃盲隊,負責協助政府人員開展掃盲工作,也虧了他有文化,才能把他的一些經曆記錄下來,在濟寧鳳凰嶺那老三,就是我爺爺,這些事情都他是一個字一個字記錄在他那本老舊的風水局上,我奶奶是個大家閨秀,就是被他的這些故事吸引,最後兩個人情投意合,在濟寧城裏安了家。

    那本書算是我家的家傳寶貝,我爺爺在那次事後就落下了後遺症,至於我爺爺後來怎麽活下來的,我的二伯伯和老爺爺最後怎麽樣了,我爺爺始終不肯告訴我,在我印象裏,家裏每逢過節總會擺上多餘的三雙筷子,估計他們真的是凶多吉少,一提到這個事情,我爺爺就歎氣,就直說:“那不是小孩子能聽的故事。”無論我怎麽問,怎麽撒嬌,他也不肯透露半個字。最後隨著我年齡的增長,也逐漸失去了童年的好奇心。

    當天傍晚打烊的時候,我收到一條短信,打開一看,是家裏四叔發過來的。

    四叔是我家上一代人裏唯一還在幹尋龍點穴這種勾當的人,早年聽說在國企上過一段時間班,後來性格上和領導合不來,就又自己出來幫人定風水。

    四叔經常吹他出道比任何人都早,八歲就一個人單幹,十三歲已經在圈裏混出名頭來了,簡直可以說天生的風水師。不過這個風水師現在已經基本上洗手不幹了,據他手下幾個夥計說,前幾年他偶而還會自己去分金點穴,這幾年已經閑下心來專心倒騰古玩,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我打開他的短信,以為他是去叫我吃飯,每想到就一句話:“虎躍龍潭。”這是我們這一條線上的暗話,意思有新貨到了,叫我去完貨,四叔在陝西那邊的路子很廣,有不少徒弟,可能是其中幾個在點穴時點出了寶貝,東西到濟寧了。

    我正考慮著要不要去,緊接著又收到一條:“有金麟,速來。”

    最近手頭緊,看到好東西買不下來,還不如不看,不過他一說有金麟,我就眼睛一亮,這金麟就是有寶貝的意思,四叔的眼光出奇的高,連他都覺得是好東西,恐怕真的是絕世奇珍,這種機會錯過了就沒了。

    我當下打定主意,關好店門,開著我的破普桑就直奔四叔那裏,他那裏一到完貨的時候是門庭若市,去的晚一點可能就什麽都剩不下來,我心裏有點暗急,不知覺就多踩了幾下油門,結果在一路口給一碰瓷的給攔下了,折騰了半天,車到他樓下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我剛從車上下來,就聽他在上麵叫,:“臭小子,叫你快點,你他娘的墨跡個半天,現在來還有個毛用!”

    我本來心裏已經不指望什麽了,聽他這麽一說,知道東西肯定已經賣掉了,回了一聲:“不是吧四叔,好東西也留給我啊,你出手也太快了。”

    你他娘的也知道是好東西,就不會來快點,老子可是第一個通知你的!”

    我哎了一聲,也不想解釋,這時候,一個年輕人從他正門裏麵走了出來,手裏捧著個瓶裝物體,外麵用布包的結結實實的,隻露出一邊的把手,這東西一看把手的做工就知道很值錢,我估計那就是龍金麟,就指指那年輕人手上的東西,四叔點了點頭,做了無可奈何的手勢。

    當下我覺得興致索然,正準備原路回去,四叔又叫我等等,說樓上還有不少人在他庫裏挑東西,要我上來幫忙收錢,我想想自己晚上也沒事情,就上去幫忙。

    事情處理完之後,搞了半杯蘭陵王,一邊陪他喝著,一邊把今天那大齙牙跑來刺探事情告訴了他,我是當著笑話來說的,沒想到他聽到之後,嘖了一聲:“北京來的齙牙,這世界太小了。”

    我一聽納悶,敢情四叔還認識他,就問那是怎麽回事情,四叔說他近幾年聽說有幾個人盜墓賊囂張的很,有個北京的齙牙專門負責給他們銷貨,最近似乎的確是在山西開了個寶穴,看來還真給他們倒出來不少寶貝。我覺得那玉佩可能就是山西那墓裏出來的,就把數碼相機裏的東西打印了出來讓他看看。

    四叔本來滿臉通空,已經進入狀態,一看那玉佩,酒醒了一半。

    怎了?”我問到,“這東西有什麽蹊蹺?”

    他皺起眉頭,說到,“叫你小子平時多跟我漲點見識,你就是不聽,這東西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了,這是張地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