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梅從昏迷中醒過來，入眼是一顆茂密的樹冠，陽光順著葉片之間的縫隙撒下來，偶爾有些刺眼。

    掙紮著坐起身，身上的疼痛讓她有些皺眉。

    “這是哪兒啊？”

    這好像是一個小木屋，卻又在細節上有些不同，地麵紋理粗糙，卻又平滑堅硬，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製成的。

    隱約看見有個門，她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空氣中是熟悉的海腥味，卻難以聽見海浪聲，地麵平穩，沒有絲毫乘船的感覺，應該是在陸地上。

    摸著牆壁的紋理，她心中有些好奇。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渾然一體，宛如天成，沒有一絲一毫人工的痕跡，卻又如此大巧不工。

    外麵是一個大間，麵積要大得多，仍舊沒有人。

    李華梅正準備接著找，突然聽見隱隱的說話聲。

    “。。。這麽說，你們是海商？”

    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是啊，也可以這麽說！”

    李華梅喜上眉梢，這是父親的聲音。

    “做些什麽買賣？”

    “無非就是些平常物，在內地弄些生絲、絲綢、黃金或者鉛、錫、水銀、茯苓、麝香等物，運到澳門一帶與遠洋的商客換些胡椒、蘇木、象牙、檀香一些稀有物，回到內地賣些高價。有的時候還能換到上好的白銀。不過這樣看運道，輕易遇不上。”

    “去澳門怎麽跑到這邊來了，還遇到了倭寇，弄得如此狼狽。”

    “誒，這個大人有所不知啊，如今澳門那邊，紅毛鬼在打仗，還有一些海盜在摻合，亂糟糟的不太平。小老兒不願意冒這個險，就弄了點貨物，本想帶著船隊去日本長崎換些白銀，回內地買些生絲、瓷器，明年乘季風去趟印度，弄些真正的好貨回來。沒成想。。。唉，這次不但把老本折了進去，還差點搭上老命，虧大了！”

    李華梅順著聲音找過去，果然在另一個房間裏找到了父親李興源。

    他正與一個年輕男子對麵而坐，小小的矮桌上，擺了一些水果和茶水，五顏六色挺豐富。

    “爹！”

    她喊了一聲，李興源抬起頭來，驚喜道：“閨女，你可醒了，沒事兒吧？”

    李華梅搖頭：“沒事兒，隻是有些撞傷，沒有大礙，有三五天自會痊愈，爹爹不必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來，快來見見咱們的救命恩人！程明程大人！”

    李興源拉著女兒過來拜見，李華梅看了一眼，微微吃驚，忙低頭道：“原來是錦衣衛的大人，華梅在此謝過救命大恩，如果不是您，恐怕我父女二人都會沒命的。”

    程明微微一愣，李華梅，好耳熟啊。

    “行了，不必多禮。殺倭寇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剛起來，肚子肯定餓了，先吃點水果吧。等一會兒到了日照城，再吃頓好的壓壓驚！”

    李興源也道：“對啊，女兒，你嚐嚐這個犁，特別甜！”

    李華梅先是對程明微微施禮，這才接過梨輕輕的咬了一口。

    “李老，咱們接著聊！”

    程明淡淡一笑，說道：“我平時隻知道海商有錢，海運也賺錢，卻不知道應該跑哪條線路？能不能指點一二？”

    “這個好說，大人想聽，小老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興源喝了口水，這才道：“其實海運的關鍵點在於澳門，澳門可以說是所有航線的起始點。

    它靠近內陸，有天然港口，卻又是個島嶼，十分便於行船。以葡萄芽人舉例，他們之所以強占澳門，主要是為了幾條航線，

    第一條：澳門-菲律賓-墨西哥-秘魯。

    第二條：澳門-新羅-馬六甲-果阿-裏斯本。

    第三條：澳門-日本，

    第四條，澳門-馬尼拉-阿卡普爾科-秘魯。”

    他一邊說著，一邊掰著手指頭數著，隨著最後的小指張開，說道：“這第五條，就是從澳門到南亞的航線，具體從什麽地方行走，葡萄牙人口風很嚴，我用了很多辦法都沒有探聽到。”

    “這麽說澳門很重要？”

    “非常重要！”李興源搖頭道：“可惜澳門已經不是咱們的了，朝堂上隻關注遼東戰場，要不然就被西北亂民牽扯精力，成天想著錢糧打仗，哪還有心力去管海上的事？”

    “原來如此。”

    程明點點頭，看了看這對父女，問道：“不知道二位以後有何打算？”

    “你這次賠了個精光，族內好兒郎也死了不少，無論如何也要回家中一趟，給老老少少一個交代。”李興源苦笑道：“家裏確實還有些家底兒，可是賠了這筆銀錢出去，剩餘的也隻夠我們爺倆買個小宅子，安安份份做個小地主得了。想要再跑海商，可難嘍！”

    程明暗暗嘖舌，果然是財大氣粗。

    “就這麽安心做地主了？”

    “不然要如何？”李興源裝傻。

    程明笑而不語。

    李華梅朱唇微張，“聽程大人的意思，是也想跑海運？想與我父女二人合作？”

    “所以，你的答案呢？”

    “可以！不過我們需要先看到大人的資本！”

    李華梅冷靜地道：“官府中人最不可信，你們千方百計想的是如何貪腐銀子，而不是正正經經的做生意。官商合夥，往往都是商人最吃虧。我李家已經傷筋動骨，再讓出錢千難萬難，如果大人想合作，恐怕我們能出的也隻有這個人了。”

    李興源笑容僵硬，使勁打眼色。

    “爹不必如此，李家遭此海難已經破產。回到族裏，父親好則一個閉門思過的處罰，重則會直接逐出家門。而女兒則會被鎖繡樓，多半會被債主逼婚，這樣的生活不是我們想要的。事已至此，想要挽回隻能行奇招、冒奇險。”

    李華梅目光望向程明，道：“就是不知道程大人，是否值得我父女二人孤注一擲！”

    “說的好！有條有理有膽色！果然不愧是傳奇女海盜！”程明輕輕鼓掌。

    “大人是什麽意思？”李華梅輕蹙蛾眉。

    “沒什麽，隻是一些感慨罷了！”

    程明起身道：“二位醒來之後一直在屋子裏，還沒有出去過。走吧，我引著二位溜達溜達！”

    “大人的意思是上甲板？”李興源疑惑道。

    “這是船上？”李華梅疑惑道。

    “嗬嗬，跟我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在此之前，任何語言形容都是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