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算什麽？更厲害的是他的這種紙片兒，不但可以在本縣流通，還可以在全國各地流通，隻要有黃金屋錢莊的地方，必定有一大批將紙片當錢用的人。還有不少商家上趕著送了不少黃金去換這種紙片兒。能換到的喜笑顏開，換不到的反而愁眉苦臉。”

    辮子姑娘捂住了嘴，一臉驚訝。

    在座的看客們也有些驚訝，他們偶爾也見到過這種紙片，有的人身上還有，本以為是一州一府之物，沒想到全國都在流通。

    “可是這麽厲害的人，卻是一個幫派的邊緣人物。幫眾見到了會行禮，表現得恭恭敬敬，可卻一句話也不會聽他的。你猜猜是哪個幫派？”老頭子道。

    “難道是金錢幫？”辮子姑娘問道。

    金錢幫三個字一出來，一桌六個人臉上刷的一下就白了，眼中透著驚慌之色，手上青筋暴起緊緊抓著桌子，就怕自己打顫的樣子被人看出來。

    小店突然安靜下來，老頭子也不說書了，與其他人一起呆呆的看著門口。

    門口突然出現四個黃衫人，靜靜的站在那裏，似乎從一開始就已經在那裏了一樣。

    他們突然閃身讓開一條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人，背著手緩緩地走進來。

    他同樣是一身杏黃色的長衫，皮膚白皙、長相秀氣，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黃衫上鑲了一條金邊。

    他掃視了一眼，嘴角露出微微冷笑，看到高大巨漢和那是奇特煙鬥的時候，眼神變了變，卻也沒有說什麽。

    他慢慢的走了過去，從懷中取出六枚黃銅錢，在那六個人的腦袋上各放了一個。

    六個人眼睜睜的看著，不敢躲，不敢動，連屁也不敢放一個，像是突然變成了木頭人。

    黃衫少年手裏麵還剩下幾個銅錢，掂了兩下，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慢慢向老頭子和辮子姑娘走去。

    咳！

    一聲輕咳，黃衫少年身形一頓，他回頭看了一眼巨漢，隻見他已經將那大煙鬥舉起來，緩緩的吐著白煙。

    黃衫少年想了想，放回銅錢轉身出門。

    奇怪的是，腦袋頂上頂著銅錢的六個人，好似被一條繩子牽著似的，也一連串兒的跟了出去。

    每個人都哭喪著臉，直著脖子，一點點的挪動，脖子上紋絲不感動，生怕銅錢會掉下來。

    獨自坐一桌的青麵漢子冷冷的道：“果然是好大威風，金錢落地，人頭不保！”

    他先看了看老頭子和辮子姑娘，又轉頭看了看抽煙的巨漢和那隻醉貓。

    想要說什麽，卻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開口。

    站起身來倚到門邊，與孫陀子一起看黃衫人畫圈，看那六個人站在巴掌大的小圈裏扮木偶。

    小店裏麵靜下來，程明吐了口煙，淡淡的道：“什麽時候酒量這麽差了？喝些醋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對麵的醉貓沒有回答，程明也不在意，繼續道：“要說你也是一個麻煩鬼，都消失了一年多，還能引出江湖浩劫。看來林仙兒真是恨極了你，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醉貓身子微微一顫，仍舊沒有反應。

    “看來龍小雲在籠子裏麵過得不錯，我雖然不關心江湖事，偶爾卻也能聽見籠中公子的美稱。聽說有一夥人要殺他，用盡各種辦法也沒奈何籠子，反而被那小子放暗器殺了個精光。暗器手法精妙無比，就像當年的王憐花一樣。”

    王憐花三個字一出，一直渾渾噩噩，苦著臉的孫駝子，眼中猛地爆出一聲精光，他飛快低頭掩飾，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心中的駭然和殺意，卻已經透過偽裝浮現了出來。

    程明不緊不慢的道：“一年多前，你就已經發現不對勁兒，為何還讓阿飛與梅花盜一起隱居。別跟我說真愛之類的話，你自己都不懂愛，有何資格說別人的愛情。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告訴阿飛社會的殘酷。還是想製造一個同病相憐的傷心人？”

    醉貓已經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頭，紅著眼睛的程明。

    程明視而不見，續道：“林仙兒已經出招了，短短三行字，三天之內招來了一百多不懷好意的江湖人。金錢幫能幫你擋一時，卻擋不了一世。能解決這次麻煩，卻不一定能解決下一次麻煩。”

    “你想說什麽？”醉貓突然平靜下來，恢複了小李飛刀的坦然與瀟灑。

    程明笑道：“對嘛，這才有點說話的樣子。你現在有兩個心事，一個是林仙兒，一個是林詩音。林仙兒要殺你，她會將林詩音牽扯進來。你隻能被動防禦，卻不能殺了林仙兒。因為林仙兒是阿飛的朋友。”

    “妻子！”李尋歡強調道。

    “還是不要侮辱這個詞匯吧！”程明笑了笑繼續道：“因為阿飛在，所以你不能殺林仙兒，你怕失去唯一的朋友。但是不殺的話，林詩音就會有危險，如果林詩音死了，你恐怕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李尋歡沉默不語。

    “世人都說龍嘯雲消失了，其實你知道他已經死了。即便之前沒死，現在也死了。想殺掉江湖豪俠，踩著他們腦袋成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他回不來了。所以你與林詩音之間，隻多一個龍小雲。隻要龍小雲還在，你永遠不可能與林詩音在一起，你永遠不能彌補你當年的過錯。”

    程明淡淡的道：“我可以出手殺了林仙兒，宰了龍小雲，幫你解決掉這團亂麻。你覺得如何？”

    “不好！”李尋歡毫不猶豫搖頭。

    程明看著他，忽然笑了：“真是個怪人。你來小店明明是找孫駝子取憐花寶鑒，卻生生喝了一年多酒，孫駝子喝成了朋友。不要說開口了，恐怕早就忘到腦後了吧。”

    “醉了一年，那還記得那麽多！”

    “其實你就是一個矯情人，有什麽話不能當麵說清楚。一個富家大少爺，完美的人生贏家，生生把自己弄成苦情人，每天除了喝酒再找不到任何人生目標。”

    程明歎了口氣，起身向外走。

    “想想吧，不要一口拒絕，我在等你一個月！”

    看著程明的身影消失，李尋歡沉默半晌，突然大口灌起了酒。

    他知道這是最後通牒，一個月後再沒有消息，他就會自己動手了。

    醉了吧，還是喝醉了吧，醉了，就沒有煩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