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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還在笑。
黃昏的夕陽是橘色的,光線是暈染開的,籠罩在了言喻的臉上,她側臉的弧度線條很柔軟,她的唇畔輕輕揚起,嘴角有笑意輕輕蕩開。
黃昏下,她的皮膚顯得通透,微亮,幹淨得仿佛能折射出細微的光澤。
陸衍似乎有段時間,沒見到言喻這樣幹淨的、輕鬆的、純粹的笑容了,他最經常見到的,都是她抿著紅唇的樣子,眼眸平靜。
陸衍覺得胸口有些漲。
他抿緊了薄唇,沉著一雙眼眸,握著玫瑰花的手慢慢地收緊。
言喻輕聲說了句什麽,男人忽然從駕駛座下來了,走到了言喻的麵前,言喻側過臉,笑彎了眼睛。
男人拿出了手機,屏幕正對著言喻。
陸衍看不見男人的臉,也不知道男人的神情,更不知道他們倆正在看什麽,但他看到夕陽的餘暉下,言喻白皙的臉上暈染了幾分胭脂紅,她琥珀色的瞳仁裏有著水汽,似是羞澀,輕輕地咬著下唇。
明明離得很遠,陸衍卻仿佛能感覺到,她正在翕動著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又像是羽毛一樣,輕輕地劃過他的心尖。
讓他覺得不太舒服,陸衍胸口的鬱氣慢慢地累積著。
言喻轉開了視線,抿唇依舊笑著,臉頰上的紅暈仿若春日雨後的樹上的花,嬌俏美麗。
陸衍輪廓分明的五官有幾分陰沉,他漆黑的眼眸裏浮現了淩厲,視線似是淩厲的刀,一點點地剮著言喻。
言喻不經意地轉眸,對上了陸衍漆黑深沉的瞳孔。
而就在此時,秦讓忽然伸出了骨節分明的手指,碰到了言喻的臉頰,他的指尖冰涼,輕輕地將言喻被風吹到唇畔的頭發,夾到了耳後。
言喻也有些驚訝,她顧不上陸衍,抬眸去看秦讓。
秦讓瞳仁漆黑,眼神平靜,仿佛他的舉止沒有任何的不對勁,他坦坦蕩蕩的模樣,一時間,讓言喻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秦讓淡笑:“頭發沾到你的唇了,不衛生。”
“哦。”
言喻動了動唇,也隻能憋出這個字。
剛剛她下了車,秦讓正在跟她說,明天開庭時候的注意項目,讓她今晚好好地看下卷宗情況。
明天要開庭的是一個離婚案,但是涉及了刑事部分,因為妻子是個有預謀的騙婚集團,秦讓忽然說到,他的手裏有個視頻證據,挺有意思的。
言喻笑著問他:“什麽視頻?”
他就忽然走了下來,拿起了手機,點開視頻,給她看。
她看得麵紅耳赤,目瞪口呆,隻能慶幸,秦讓還知道關掉了聲音,因為屏幕裏播放的是——一對赤裸裸的男女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秦讓輕描淡寫,他語氣稀鬆平常:“這是男方新交給我的證據,女方和別的男人不正當關係的證據,不過現在提交證據太晚了,也無法當庭提交,視頻證據容易造假,要在法庭上成為合法證據,還必須經過當事雙方質證以及技術專家對視頻進行鑒定。”
言喻隻能抿著唇,忍下了羞得要命的表情。
卻偏偏秦讓收了手機,眸光定定地打量了她好一會,然後下了結論:“你害羞了,實習生。”
言喻:“……”
秦律師為什麽能這麽一本正經地說這些話……言喻忽然有些難以招架,隻能微微笑著。
*
陸衍狹長的眼眸死死地盯著言喻和那個男人,他喉結無聲地滾動著,沒有想到,言喻明明看到了他,卻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一般,繼續和那個男人舉止親密。
他們倆的身影,在地上被夕陽拉出了長長的影子,幾近交疊。
陸衍指尖有些發緊,邁開長腿,朝著兩人緩步走了過去。
言喻又瞥了眼陸衍。
這一次,秦讓終於注意到了身後的男人。
他轉過了身,眸色清淡,身上的西裝筆挺,一絲不苟,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對言喻道:“是你的丈夫?”
言喻輕輕地點頭:“嗯。”
秦讓也不再說什麽了,他甚至微微地朝陸衍點了個頭,表示問好,就對言喻道:“明天見。”
這一句話不輕不重,但是慢慢靠近的陸衍也聽得一清二楚,他眸色徹底地沉了下去,一雙黑眸裏,有著隱忍的怒意。
但是,在外人麵前,他怎麽都得給言喻留下麵子。
陸衍捧著那束鮮花,也對著秦讓揚了揚下巴,以作問好。
秦讓什麽表情也沒有,回到了駕駛座,重新啟動車子,開著車子遠去。
*
空地上,隻剩下兩人了。
言喻感受到陸衍的情緒不怎麽好,但她什麽都沒問,瞥了眼他手裏的玫瑰花,笑了下:“我們上樓吧。”
陸衍的眉目間閃過了一絲似有若無的不耐,他菲薄的唇顯得有些涼薄,他眸光看著前方,和言喻一同往電梯走去。
在路過垃圾桶的時候,手指慢慢地收緊,克製了又克製,還是將玫瑰花“啪”一聲,扔進了垃圾桶裏。
言喻看到他空手進來。
眉心跳了下。
陸衍的鮮花該不會是要送給她的吧?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言喻很快就忽略掉了,她心情還算可以,雖然陸衍和許穎夏的新聞,在整座城市都鬧得紛紛揚揚,她隻是慶幸,瘦身之後的她,沒有人再報道過了,所以沒有人知道,她就是眾人唾棄、又眾人可憐的陸衍太太。
人人都說——費盡了心機,獲得了陸太太的位置,還不敵初戀的一次回國,一切功虧一簣。
甚至有當地不入流的媒體,直接拿她做例子,寫出了雞湯式文章,告訴大家小三上位的下場。
小三。
她可不就是小三麽?
她當初不在意,現在也不會在意。
他們幾個人的糾葛之中,是許穎夏先放棄了陸衍,隻剩下了她和陸衍二人,按照這麽來說,她又不算“合格”的小三了。
而她和陸衍的婚姻,原本就是開始於一場交易——她出骨髓,他出婚姻,隻不過,她隱瞞了她接近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隱瞞了她對他的外貌有所圖求的渴望,她隱瞞了她將他當做了替身,用來撫慰她心裏卑微到極點的乞求。
人就是這樣,在極端絕望的情況下,有一點點相似,都會被狠狠地抓住。
言喻抿著唇,看了眼陸衍。
胸口沉沉的,唇畔漸漸地漫出一點點弧度。
有時候,她覺得陸衍比她幸運,他忘不掉的原身許穎夏還活著,他找到了替身林音,而現在,真正的原身也回來了,隻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和許穎夏重燃舊情。
而她呢。程辭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她找到的替身陸衍一點都不愛她。
但有時候,她又覺得陸衍可憐。
許穎夏這樣的女孩,永遠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對陸衍的愛永遠建立在陸衍的無私奉獻上,許穎夏甚至背叛了陸衍。
而程辭,供她讀書,陪她長大,對她愛得熱淚,愛得真誠,讓她感受到什麽叫做,熱烈、純粹又濃鬱的愛情。
言喻的胸口無端地感受到了晦澀。
她和陸衍,誰也比不上誰高貴。
公寓裏,小星星被林姨抱著,看到了言喻,就笑眯眯的,然後她又看到了陸衍,軟軟地叫他:“爸爸。”
陸衍笑著看她柔軟的頭發,圓溜溜的眼睛,粉嫩嫩的小嘴,心裏柔軟成了一片湖水。
他放下了公文包,走過去,抱起了小星星。
小星星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肩頭上,軟軟地蹭著他的脖子。
林姨開玩笑:“小星星現在更黏爸爸了呢,聽說小公主們都喜歡跟爸爸在一起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言喻的渾身激起了一股淡淡的涼意,她睫毛翕動了下,抬眸去看小星星和陸衍。
最近一段時間,她越來越能感受得到,陸衍對小星星的愛,而小星星也對陸衍越來越黏了,他們父女倆的感情慢慢地在加深。
言喻輕輕地咬了下唇。
許穎夏回來了,陸衍是不是會提出和她離婚,那小星星怎麽辦,她很有可能離婚了,拿不到小星星的撫養權,就算她拿到了,那小星星怎麽辦,她才這麽小,就要接受沒有爸爸陪伴的日子了麽?
言喻是個孤兒,她能懂得對家庭的渴望,對親情的奢求,也知道,爸爸的陪伴在女兒的成長過程中有多重要。
陸衍看到小星星,難免會想起許穎夏說的話,說實在,今天幾人的話,他一個都沒有相信,隻是,當他不相信所有的時候,就對真相更茫然了。
但小星星是無辜的。
她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被一群大人帶到了這個世界上,成為了自己的女兒,無論如何,作為父親,他得對她負責。
林姨的晚飯還沒做好,言喻去洗手間卸妝。
陸衍盤腿坐在了小星星平時玩玩具的軟墊上,看著她在玩布娃娃,小星星爬了過來,將布娃娃塞給了陸衍。
陸衍淡淡地笑了笑。
小星星最近在學走路,但也很愛爬在別人身上,她手腳並用,就要往爸爸的身上爬。
陸衍低眸看著她,伸手虛扶著她,但任由著她在自己的身上爬。
看似眼神淡漠,但動作卻一直是溫柔的。
小星星是小孩,吃飯的時間比大人早,她到點了就要喝奶,拉著陸衍的手,另一隻手一直指著桌麵上的奶瓶。
陸衍單手抱著小星星,拿起奶瓶,就進了廚房。
他淡聲:“林姨,奶粉在哪裏?”
林姨回頭看了一眼,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給奶瓶消了毒,給小星星泡了奶粉。
小星星抱著奶瓶,咬著奶嘴,低眸喝奶。
陸衍也看著她許久,知道她喝奶的時候,喜歡別人抱著她在客廳裏繞圈,所以,陸衍眉目不動,抱著她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小星星圓溜溜的眼珠子在客廳裏看來看去,一會兒盯著琉璃燈,一會兒盯著牆壁上的畫。
言喻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洗手間換了家居服,已經出來了,林姨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她笑:“先生對女兒比較寵呢,也就小星星是小公主,才好這樣寵,要是個男孩子,可不能這樣嬌慣著。”
陸衍低眸看著小星星,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和言喻有個兒子。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
就消失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他唇畔的弧度有些涼薄的譏誚,小星星的事情都還沒解決清楚,就開始想兒子了,更何況,他真的想跟言喻生麽?
言喻的手機有電話打進來,是南北。
南北輕聲道:“阿喻,許穎夏回來了,你老公怎麽天天跟她攪在一起?她這個女人也是有夠惡心的,說跑就跑,說回來就回來,回來了也就算了,她沒有廉恥心的麽?明明知道陸衍已經和你結婚了,她為什麽還要這樣糾纏著陸衍?還真的當自己是宇宙中心了?”
言喻下意識地看了眼陸衍,抿了抿唇,淡淡地笑,走到了陽台上。
“她性格就是這樣,但有什麽辦法,陸衍寵著她,甘心做她的奴隸。”
言喻很少說這樣諷刺又酸澀的話,這樣的話,說了出去,傷害的是雙方,她的胸口也有些酸脹。
“那你打算拿這段婚姻怎麽辦?”
“不知道,我已經疲倦了,但還沒厭倦。”她轉移了話題,“我找到工作了,高偉紳律師事務所,跟著秦讓工作,做他的實習助手。”
南北有些驚訝,聲音裏含著驚喜:“高偉紳?哇,真棒啊,律政佳人。”她嗓音故意狗腿了起來,“苟富貴,勿相忘,千萬別忘了大明湖畔的小南北呀。”
言喻彎了彎唇。
南北的話題卻沒被言喻帶跑,她又繞回了剛剛的話題,“我看許穎夏真的是個小綠茶婊,阿喻,你要小心,不要中了她的計,當然,如果你中了計,別忘了告訴我,我有的是辦法對付她。我看她實在是太討厭了,原本還想讓你快點離開陸衍那個狼窩,現在想想,何必便宜了她,她說不定做出那麽多惡心事,就是想讓你自動離開,然後開開心心地霸占了你的老公孩子,還有你老公的錢。”
言喻還是笑,她眼眸望著遠方,秋風寒意涼涼,順著腿,往上冷了起來。
“等我受不了了,我就會離開吧,但前提是,我能給小星星很好的條件。”
*
一家人正在吃晚飯,忽然,言喻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是周韻的來電。
言喻眉心微微一動。
陸衍也抬眸看了過去。
言喻的手遲疑了下,還是接聽了起來。
周韻的聲音聽起來飽含怒意,她氣息有些急:“言喻,這件事情是真的嗎?小星星是夏夏的孩子嗎?”
言喻握著手機的手慢慢地收緊,骨節有些泛白,唇上失了點血色,她抬眸,對上了陸衍平靜中似乎含著諷刺的視線。
周韻繼續道:“好你個言喻,為什麽要這樣欺騙我們陸家,你真當我們陸家沒人了嗎?被你這樣的一個孤女欺負?你威脅著想嫁入陸家,我們陸家就讓你嫁了,你居然……居然……”
她像是覺得那兩個字眼可恥,好半天,才說:“代孕……還是花錢代孕的,你真讓我覺得肮髒,你真的很不自愛,怎麽會有女孩子,願意為了錢出賣子宮?言喻,你有那麽缺錢嗎?缺錢到願意幫別人生孩子!”
她說話的方式極盡羞辱,言喻的腦子裏“嗡嗡”作響。
“你還一點都不誠信。你答應代孕就算了,你還背叛了讓你幫忙代孕的夏夏,你頂替著夏夏,逼迫走她,嫁入陸家,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小星星那麽可愛,你居然讓她和她的親生母親分離,每天卻叫你叫媽媽?”
言喻沒有說話,指甲用力,慢慢地陷入了掌心之中,一絲絲的刺痛感慢慢地流竄開來。
她沒有想到,許穎夏,直接把找代孕這樣不光彩的事情,直接捅了出去,也沒想到,許穎夏,故意裝作還不知道夏夏不是她自己的孩子的樣子一般。
許穎夏這個手段的確很厲害。
言喻下垂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下,牙齒裏有了一點點的血腥氣。
如果她說小星星是她的孩子,和許穎夏無關,但代孕的確存在,別人就會猜測,她為什麽要瞞著夏夏,私自換掉夏夏的卵子,換成了她自己。她不能讓別人猜測到程辭,那就算別人認為她暗戀陸衍,所以才這樣幹。那她在眾人的麵前,也成了沒心沒肺、心機歹毒的女人。
如果她說小星星是許穎夏的……
言喻閉上了眼睛,她說不出口,更何況,就算說了,那她不僅會失去小星星,在眾人的眼中,依舊會是一個低賤得甘心出賣子宮的女人。
周韻氣得不行,聲音大了幾分:“陸衍呢?你讓阿衍接電話!!”
言喻眼睛幹澀,心髒猛地一縮。
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她曾欺騙過陸衍,欺騙他,小星星是他們倆的那一夜,而生下的。
周韻都知道了這件事,那陸衍也早就知道了吧?
她不知道,陸衍會怎麽想。
陸衍微微伸長手,接過了言喻的手機,他菲薄的唇輕輕動,淡聲:“媽。”
周韻氣急了,沒有控製聲音的音量,言喻坐在對麵,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和言喻離婚,我們家要不起這樣的兒媳!出身低賤、滿嘴謊言,小星星也跟她毫無關係,要是這件事傳了出去,我們陸家還有什麽臉麵?”
陸衍低眸,唇線淡淡,沒有什麽情緒,他說:“媽,這是我和言喻之間的事情,你不要摻和了。”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餐廳裏,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陸衍原本抱著小星星的,周韻電話一打來,他就把小星星遞給了林姨,讓林姨抱著她進了嬰兒房。
陸衍黑眸淩厲,眉眼裏落滿了沉重的霜雪,他唇畔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言喻的手指緊緊地收攏了起來。
陸衍說:“言喻,你現在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嗎?”
言喻眸光閃爍了兩下,她琥珀色的瞳仁像極了陽光下的湖水,她的唇在刺目燈光下,微微失去了些血色。
陸衍眉眼戾氣重了幾分,聲音低得讓人毛骨悚然:“別再騙我了。”
見言喻還是不說話,陸衍失去了耐性,他站了起來,眸光慢慢地掃過言喻,直接勾了唇:“言喻,你不說話,是默認了夏夏的話麽?小星星真的是夏夏讓你代孕的?那好,那我帶走小星星。”
言喻猛地抬起眼皮,眸光似是利劍,她繃緊了唇角:“不是,小星星是我的孩子,她是我親生的孩子,和許穎夏沒有任何的關係。”
“怎麽來的?”
陸衍的聲線低得有些可怕。
言喻胸口淺淺地起伏,鼻尖突然有些酸澀:“代孕。”
她直接道。
再騙下去,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陸衍繃緊了下頷的線條,兩腮的肌肉也死死地咬著,不過一瞬,她短短的一句話,讓他將所有的線條都連接了在一起。
所以……
真的是夏夏找了言喻代孕,言喻欺騙了夏夏,換掉了……而夏夏什麽都不知道,還以為言喻生下的小星星是流淌著她的血液的孩子。
他擰著眉頭。
他向來喜歡聰明的女人,卻從不喜歡玩弄聰明的女人,特別最不喜歡,玩把戲玩到了他的頭上。
言喻卻重重地踩了這些雷。
她的確心思縝密,或許真的如她之前所說,她經常見到他,所以暗戀了他,所以她知道夏夏想要代孕,就故意換掉,讓她和他的基因結合,在科學的幫助下生下了小星星,回國。
正好夏夏離開,上天又眷顧,言喻和他的骨髓是匹配的,她借此嫁給他,嫁入豪門,再一點點透露小星星是他的骨肉,然後短時間內編造出了他們倆曾在倫敦共度一夜的謊話,掩蓋了小星星肮髒的身世。
真是完美。
如果不是夏夏突然回來,如果不是夏夏突然講出了這件事……所有人都會被言喻蒙在鼓裏。
陸衍克製著情緒,聲音很平靜,卻平靜得莫名讓人心生詭異:“言喻,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騙?當初,你為什麽要編造,你和我共度一夜?”他菲薄的唇是淩厲的刀片,透著寒氣,“你有那麽怕失去現在的一切麽?不惜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地撒,你怕夏夏回來,奪走了你擁有的一切,對不對?”
他眸光淩厲:“夏夏到現在,還以為小星星是她的孩子!你和夏夏一樣,你們倆對生命一點都不尊重,沒有經過孩子父親的同意,擅自生下了和我有關的孩子,將我的生活攪得一團亂,真是荒謬,你讓小星星長大後,怎麽麵對她是代孕出來的孩子的現實?”
言喻喉間的血腥氣越發的重了,她一句話都不想說,隻覺得疲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阿衍,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我很累,我不想再爭吵了。”
陸衍眼眸裏寒氣越發盛。
“你很累,我就不累麽?”他嗤笑了下,“我還以為,你今天又會編出一個新理由,來欺騙我,你不是覺得我很好欺騙麽?”
言喻還是蒼白著臉色,不說話。
陸衍怒極反笑,冷淡道:“有時候,人的第一印象還真是沒錯,費盡心機,謊話百出。”
言喻定定地看著陸衍,咽了咽嗓子,什麽也沒說。
她也的確什麽都無法說。
程辭是不能碰觸的地方。
隻要他不知道,她是為了程辭靠近他,為了程辭生下了小星星就好,其他的,隨陸衍怎麽想了。
隻是,她想得再通透,還是難免胸口一抽一抽的疼痛。
陸衍垂著眼眸,失去了所有耐性,周身散發出久居高位的冷漠。
言喻忽然輕聲道:“陸衍,我的確覺得讓小星星這樣出生不好,但是,我不會後悔,再來一次,我一樣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我也的確騙了許穎夏,但當她選擇了代孕的那一瞬間,她就早已經大錯特錯了。而且,我沒有拿過許穎夏一分錢。”
陸衍眯了眯眼眸,壓抑了一晚上的怒氣,他看著明燈傾瀉下的她。
顫抖著的搖搖欲墜。
她繼續道:“阿衍,你也早應該知道你的夏夏不是什麽好人了吧?可是,你還是會相信她,因為你偏心。”
良久,陸衍沉默著,沒有人回答。
言喻的胸腔裏的怨氣也在一點點積累著,她笑了下:“陸衍,你真的相信許穎夏這一次回來,隻是因為她爸爸重病嗎?她以前追逐愛情,那麽喜歡法斯賓德,怎麽會突然一個人回來,讓我來猜猜,她在外麵受了苦了,對不對?或許……”
“夠了。”
陸衍盯著她,漆黑的眸子鎖住她,眯了眯狹長的眼眸,像是在隱忍著怒意。
“言喻,你好好休息吧。”
他原本就打散了的領帶,越發的鬆散,他看著言喻現在臉色蒼白的樣子,忽然想起了傍晚在公寓樓下看到的言喻。
皮膚白皙,笑容很甜,眼尾的笑意帶著感染人心的力量。
和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女人,一點都不一樣。
她的笑,和另外一個男人有關。
陸衍蜷縮了下身側的手指,淡聲問:“傍晚的那個男人是誰,你明天要和他去哪裏?”
言喻覺得有幾分好笑。
作為丈夫,連她現在是否工作,去哪裏工作,和誰工作都不知道。
她彎了彎唇角:“你不會想知道的,陸衍。”
她說完,轉身就走向了嬰兒房。
陸衍站在了原地,睫毛在眼窩下,落了深深淺淺的陰翳,眼底漆黑一片。
*
陸衍一個人在客廳裏坐了許久,林姨來叫了他幾次,他淡淡地應聲,卻沒說什麽。
到了半夜,他才擰開嬰兒房的門,走了進去。
言喻和小星星躺在了一起,小星星長得偏像他,唯獨神態,像極了言喻,兩人躺在一起,就透著一股親昵。
陸衍看了好一會,然後彎下腰,將言喻和小星星分開,給小星星掩好了被子,俯身,抱起了言喻,往主臥走去。
言喻睡得很沉,睫毛纖長濃密,臉色有些蒼白,瘦瘦弱弱的樣子,被他抱起來,也隻不過蜷縮了下身體,貼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陸衍將她放在了主臥,看到了床頭櫃上的藥膏,眉頭擰了下,忽然想起言喻腳上的傷。
他掀開了點被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言喻的腳踝。
言喻很怕癢,又敏感。
他才碰到,她就瑟縮了下,聲音低低地呢喃:“別。”
陸衍抿唇,眉目間似乎有了那麽點笑意,他喉結滾動,沒有說話,將藥膏塗在了她的腳上,溫熱粗糲的大掌輕柔地按摩著,將藥效散開。
最後才將言喻的腳,放進了她的被子裏。
陸衍也去匆匆洗了澡,躺下睡覺,他伸出了手臂,言喻就習慣性地往他這邊滾了過去。
她睡覺的姿勢不太好,喜歡黏人,一抱住他,長腿就纏在了他的身上。
陸衍眉心動了動,隻是將她摟得更緊。
言喻早晨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被緊緊地束縛著,陸衍將她抱得很緊。
言喻有些尷尬,她倒是沒想過,在兩人昨晚鬧得那樣難堪的情況下,陸衍居然沒有摔門離去,甚至還將她從嬰兒房抱到了這邊。
陸衍倒是淡定,他淡淡地抿著薄唇,眸光清淡平靜,掀開了被子,淡然地換了套西裝,打好了領帶,就走了出去。
順便淡聲地提醒言喻:“快點起床吧。”
小星星已經起床了,正在林姨的幫助下,鍛煉走路。
林姨輕聲笑:“寶寶,你走去爸爸那邊,讓爸爸看看小星星多棒。”
陸衍唇畔勾出了弧度,他蹲下,伸出了手。
小星星搖搖晃晃地,臉上露出了笑容,蹣跚地朝著陸衍走了過去,她踉蹌了半天,在快走到陸衍身邊的時候,忽然一絆腳,差點摔倒。
陸衍笑了下,猛地接過她,抱了起來。
把小星星樂得哈哈大笑。
言喻也很快就穿好了衣服,換好了包包,她走出房門,陸衍還沒走,他正站在了玄關處,似是要離開,但瞥到了言喻的身影,他眸光平靜,微微挑眉,聲線沙啞低沉:“去哪裏?”
言喻抿著唇。
“工作。”
陸衍的眉頭微不可見地擰了擰:“什麽工作?”
言喻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仁有著令人驚訝的平靜,但是唇畔的弧度還是流露出了淺淺的譏諷:“不是你說的麽?你喜歡女人有喜歡的事情麽?我當然需要工作了。”
陸衍薄唇抿成了直線。
他忽然想起言喻之前毫不猶豫地就辭去了陸氏集團的工作,然後一言不發,也不再提起工作的事情,那時候他對她還有點失望,以為她想成為一事無成的家庭主婦,現在,卻沒想到被她擺了一道。
他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了一道暗光,這種情緒並不讓人愉悅。
甚至讓人有一種失去了控製的感覺。
他的心髒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不疼,就是讓他覺得難受。
言喻不動聲色地就開始工作,而他什麽也不知道。
他淡淡啟唇:“昨天的那個男人,是你的上司?”
“嗯。”
“你跟你的上司關係還挺親密。”
言喻緊緊地擰著眉頭,她一點都不喜歡,甚至很生氣陸衍說出的這句話,她抿緊了薄唇,有些冷淡地看著陸衍:“這句話既是侮辱我的上司,你還侮辱了我。”
陸衍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手指蜷縮著,微微用力。
他不太喜歡言喻爭鋒相對的樣子。
陸衍低眸淡漠道:“言喻,你有情緒,你要去上班了,還是控製一下情緒。”
說完,他就走了。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到了律所,她就忘記了那些不愉快,跟著秦讓去法庭開庭。
開庭證據裝了滿滿的一箱子,車子一停下,秦讓就從後車座搬出了證據,他空不出雙手,垂著眼睛,叫住了一旁的言喻。
言喻沒有聽清,她問:“什麽?”
秦讓側了側身子,擰眉道:“你幫我鎖車。”
他的意思是……言喻沒懂,秦讓明明有些不耐煩了,但還是再解釋了一遍:“鑰匙在我的口袋裏。”
言喻有些猶豫,但感覺秦讓都快爆發了,趕緊伸進了他的口袋裏,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和男人的溫度緊緊地相貼著。
言喻的指尖似乎碰觸到了對方的硬肌肉,她抿緊了唇,沒有多想,就把車鑰匙拿了出來,鎖上了汽車。
她做的動作行雲流水,但最後還要繼續把鑰匙放回秦讓的口袋裏,這才是難點,言喻的耳根有些紅。
秦讓似笑非笑,快步走了進去,準備開庭。
言喻的司考成績還沒出來,實習證還沒到手,她隻能坐在旁聽席上,靜靜地看著秦讓在法庭上揮斥方遒,順便跟上課一般,認真地記筆記。
秦讓辯論的態度不急不躁,語言犀利,但語氣並不尖銳,一點點地把證據在法庭上示意了出來。
整個庭開完,言喻都佩服起秦讓了。
有理有據,有禮貌,有風度。
一個小小的離婚案,在他的手裏,就像是國際大案一般。
言喻覺得受益匪淺。
*
許穎夏想要複出,想要重新進入舞團,最好的舞團,也想重新在各大節目中頻繁出現。
她的爸爸現在還在醫院,能幫她的就隻有陸衍了。
許穎夏到了陸氏集團,她可以直接乘坐總裁專用電梯,當她乘坐了上去之後,本來需要等待通報的,但是那邊直接說可以。
陸氏集團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有一種傳言——許穎夏在陸氏集團可以暢通無阻。
她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看到的是正在工作的陸衍。
陸衍眉頭擰著,聽到了聲響,有些不悅,抬起眼眸,盯著許穎夏。
許穎夏連忙吐舌頭示弱:“阿衍,我隻是來看看你。”
陸衍放下了手中的筆,輕輕地擰了擰自己的眉間,他幹脆地勾了勾唇,問道:“這次想買什麽東西?還是想去哪裏玩?”
“不是啦。”許穎夏說,她瞳孔的眸光水亮,“阿衍,你幫幫我好不好,我想重新出名,我想重新進舞團,我好久沒跳舞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去跳舞啊!”
這些事情對於陸衍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陸衍當然沒有什麽意見,他當場就給舞團打了電話,他是舞團最大的讚助商之一,想塞一個人進去,沒有什麽問題。
掛斷了電話後。
許穎夏撲過來,就掛在了陸衍的手臂上。
陸衍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菲薄的唇輕輕動:“夏夏,你不能再那樣任性了,這一次在舞團裏,你要好好表現。”
許穎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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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給許穎夏設立了個工作室,陸衍知道後,送給了工作室一個優秀的公關團隊,許穎夏想走公眾人物路線,就需要時刻備著公關團隊。
整個新聞版麵,鋪滿了關於許穎夏歸來的消息,對外宣稱一般都是,許穎夏出國進修。
各種通稿誇她天生舞蹈者,誇她人品好,誇她美麗。
而許穎夏和陸衍之間的情感糾葛,也成了社會關注的熱點。
陸衍一旦有去參加晚會,許穎夏就會跟著他,在各大酒會上緊緊地貼著陸衍出現,連著好幾次,大家不得不相信,也開始感慨,果然啊,人人都忘不了初戀,陸衍也果然如大家預料的那樣,婚內出軌,不過,卻沒有多少人去指責許穎夏和陸衍。
相對的,言喻作為陸衍可憐的原配,居然成為了眾人指責的對象。
——“誰讓她曾經拆散了人家戀人啊?”
——“陸衍太太不是說是個長得不好看的豬頭嗎?哪裏有什麽好留戀的,我要是陸衍,早就出軌了。”
——“是啊,要我說,這對夫妻可以離婚了。”
——“女方哪裏舍得,現在的豪門太太生活,不知道有多悠閑,我要是不上班、有這麽多錢就好了。”
律所裏,中午正在休息,瀏覽新聞頻道。
言喻才看了一會。
秦讓就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後,他嗓音低沉,眯起了眼睛,忽然輕聲道:“電視上的這個人,是你丈夫?”
言喻抿緊了唇,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心裏卻有些難堪,她並不想和別人討論這種事情。
但秦讓是她的上司,她必須理會他,更何況,秦讓那天遇到過陸衍了。
秦讓卻忽然道:“出軌了啊,你想離婚麽?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