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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喻的手指蜷縮了下,唇畔的弧度有些僵硬。

    她抬起眼眸,看了眼陸疏木,深呼吸,沒再看陸衍,但是在路過陸疏木的時候,似有若無地握了下陸疏木的手。

    陸疏木抿著唇,濃密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下。

    他往後麵看了過去,隻看得到言喻的背影。

    秦讓的懷裏抱著小星星,言喻和南北牽著手,秦南風跟在了言喻的身邊。

    陸疏木趴在了陸衍的肩頭,他黑眸裏閃過了失落,麵無表情。

    陸衍眸光譏誚,微微上揚,冷眼看著離去的言喻和秦讓。

    機場裏,不知哪裏吹來的冷風,令人瑟瑟發抖,說不出來的寒冷。

    *

    陸疏木是跟著保鏢一同來的,在他身後不遠處,就緊緊地跟著四個保鏢,陸衍淡淡的眸光看了保鏢一眼,什麽都沒說,或許還在想著言喻的事情,他眸光深寂如海底。

    言喻離開了之後,陸疏木的神情更是冷淡,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父子倆站在了一起,周身縈繞的全是冷冽的氣息,讓人難以靠近,但這人不包括時嘉然。

    時嘉然亭亭玉立,就站在了不遠處,就像是一株漂亮幹淨的菡萏,散發著高冷的清香,她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大小姐,五官精致,膚白貌美,笑容溫潤又燦爛。

    她身上穿著駝色的大衣,腳底搭配的是羊皮鞋底的長靴,手裏提著全球限量的春季包。

    有些人穿奢侈品,其實是被奢侈品穿,難以讓她看起來高貴,隻會讓她看起來庸俗。

    但是時嘉然,她站著就是一道風景,她身上出現再多的奢侈品,也不會讓人覺得她被奢侈品豔壓了過去。

    時嘉然看著陸衍,走了過去,她唇畔的弧度很淡,眉眼彎彎:“陸先生,歡迎回家。”

    陸衍眼眸裏的寒意散去了一點,恢複了冷淡,燈光下,他鼻高唇薄,眉毛烏黑,視線落在了時嘉然身上:“你怎麽來了?”

    時嘉然笑眯眯的:“來接陸大先生回家啊。”

    她說完,紅唇一勾,笑意更深:“開玩笑啦,我爸整天想著讓我跟你結婚,所以啊,不管你在不在倫敦,在不在家,在忙什麽,隻要你回程家老宅,你就一定會看到我,是吧,小疏木?”

    她眸光掃過陸疏木。

    陸疏木抿著唇,點了點頭。

    時嘉然繼續對陸衍道:“你怎麽又繃著一張臉了?能不能笑起來?不想見到我,我也沒辦法,你也隻能忍著,誰讓我們都有了兒子,我爸和程管家又想將我們送在一起。”

    陸衍的表情紋絲不動,他抱著陸疏木邁開了大步,繼續往機場外麵走去。

    時嘉然就跟在了他的身後,她眉目間的笑意越發的深,眼角有什麽蕩開,她跟在了陸衍的身後。

    陸疏木轉過了頭,黑漆漆的眸子安靜地看著時嘉然,他抿了抿唇角。

    時嘉然歪頭,玩鬧地對著他皺了皺鼻子,眉眼上揚。

    陸疏木的表情雖然還很淡,但已經明顯地看出,他柔和了情緒下來,至少麵對著時嘉然,他並不排斥。

    保鏢們已經將車門打開了,恭敬地等候在一旁,等著陸衍和時嘉然進去。

    時嘉然在外人麵前,包括家裏的保鏢和下人麵前,永遠都是知書達理又清高的模樣,陸衍也記得紳士,他把陸疏木抱上了車,給他綁好了安全帶,就彎腰退了出來,讓時嘉然先上車。

    時嘉然不緊不慢地笑了:“陸先生要扶我麽?”

    這一句話,她是開玩笑的,但沒想到,她的高跟鞋猝不及防地崴了下,她搖晃了下,差點倒下,陸衍眉宇未動,在她搖晃著快要倒在他懷裏的時候,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將她的身體穩定住了。

    時嘉然驚魂未定,難得臉上浮起了一點點紅暈,是因為尷尬。

    她從小到大,一直都在鍛煉著儀態,雖然私下她對自己的儀態沒有太大的要求,但畢竟這是在外麵,還有這麽多人看著,甚至她不知道會不會有媒體記者跟拍,她卻眾目睽睽之下,差點摔倒。

    時嘉然揚起了頭,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陸衍冷硬的下頷線條和微微動著的喉結,她注意到陸衍的右耳垂上,有著一顆小小的痣,似有若無。

    陸衍微不可見地擰了下眉頭,他握著時嘉然的手臂,讓她借著他的力量,上了車子。

    時嘉然坐在了陸疏木的旁邊,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腳踝,腳踝上有一點點的紅腫,她皮膚白,這點紅就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她彎下了腰,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腳踝,想看看腳踝上怎麽了。

    倒像是扭到了一樣。

    陸衍也上了車,他坐在了時嘉然的前麵,他沒有回頭,但淡淡的嗓音從前方傳來:“怎麽了?腳扭傷了嗎?”

    時嘉然蹙眉:“似乎是。”

    陸衍:“等到了宅子裏,讓醫生看看。”

    他的關心就是表麵上的關心,禮貌性的關心,全程連視線都沒落在她的腳上一眼,自然連她的傷是如何,他都不知道。

    眼看著陸衍已經讓助理拿了筆記本電腦,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地移動了起來,時嘉然懶懶地抬了抬眼皮:“陸先生,拜托不要這麽冷漠,好不好?我都扭到了腳誒!”

    陸衍靜坐,紋絲不動,他微微垂著頭,目光專注,整個人籠在了陰影裏,他菲薄的唇動了動,說出來的冷淡的話簡直要氣死人:“知道你扭傷了腳,但我不是醫生。”

    時嘉然:“……??”

    她在陸衍這邊,沒能找到安慰,就轉頭,看向了安安靜靜地坐著的陸疏木,時嘉然放低了嗓音,有些可憐:“疏木,你看我的腳受傷了。”

    陸疏木和時嘉然一直都是不親近,但也不陌生,他對時嘉然的感覺也很奇怪,但他能確定的是,他喜歡時嘉然,因為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以為時嘉然是他的媽媽,在那段時間裏,陪伴在他身邊的人,也都是時嘉然。

    陸疏木抿了抿唇。

    其實,時嘉然做他的媽媽,也很好。

    血緣關係並不是那麽重要,對麽?

    在他過往的記憶裏,幾乎都是時嘉然,她也會對他好,照顧他,一樣會給他母愛。

    他想著,抬眸看了看陸衍的後腦勺,又偏過頭,看著時嘉然。

    他睫毛輕輕翕動。

    他有爸爸,有嘉然,其實很好了。

    至於親生媽媽……她跟爸爸在一起並不幸福,兩個人總是鬧矛盾,爸爸不開心,她也不開心……

    陸疏木不再想。

    時嘉然用手按摩著自己的腳踝,溫熱的,想讓腳踝舒服一點,忽然就聽到陸疏木的嗓音:“你疼不疼?”

    她一怔,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了欣喜,她鬆開了腳踝,用手捧住了陸疏木的臉蛋,她靠近了陸疏木,兩人的視線對視著,她眼底閃亮:“啊你個小壞蛋,終於知道關心我了?不然,我差點要以為,我白疼你了。”

    她的手越捏越緊,陸疏木麵無表情的臉,已經被她捏得變形了,他掙紮了下,聲音難得有些急:“你的手不幹淨。”

    時嘉然知道,陸疏木有潔癖,肯定是嫌棄她剛剛碰過腳踝了。

    但是她卻是故意的,怎麽也不收回手。

    她眼裏的笑意像是漣漪一樣泛開,倏然的,對著陸疏木的額頭就“吧唧”一聲,親吻了下去。

    陸疏木素來冷靜的臉,一下就漲得通紅,憋的發紅。

    他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被人親過了,因為他不喜歡,周圍的人知道他討厭這樣,自然也不會做他討厭的事情。

    陸疏木臉上的溫度高得仿佛是煮沸的水,他眼睛閃亮亮的,像是有羞憤的水光,嘴唇嘟囔了下,什麽都沒說出來。

    時嘉然看到他的表情,就沒忍住,笑了出聲。

    她聲音幹淨,笑聲清脆,就像是冬日山澗清泉叮咚。

    前麵,專心工作的陸衍也被她的笑聲吸引了,他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住,沒有轉眸,卻不經意間,將後排兩人的玩鬧聲都聽在了耳朵裏。

    他薄唇的弧度輕輕揚起,笑意很淺,一閃而逝。

    *

    時嘉然是倫敦名媛,千金大小姐,又在時尚圈混得開,是各大奢侈品牌的超級vip,認識一堆娛樂圈內的超模、明星等,她的一舉一動,自然十分吸引媒體的關注,早些日子,她的穿搭都經常被攝影師拍到,放在了ins和微博上,廣泛流傳。

    而昨晚的機場,她又是和陸衍一同出現,更不用說,陸衍的手裏還抱著一個男童,半夜的時候,網絡上就全都是時嘉然在機場的照片了,比起關注她的穿搭,更多人想知道她身邊的男人和男人懷中的男童。

    那些照片裏,有幾張是時嘉然一個人的照片,有幾張是陸衍抱著陸疏木,時嘉然跟在身後的照片,而最後一張,是在汽車旁,時嘉然快摔倒的時候,被陸衍一把撈在了懷中。

    從攝影師的那個角度拍攝過去,時嘉然整個人都嵌入在了陸衍的胸懷之中,男的英俊,女的貌美,的確是一對合拍的璧人。

    評論下都是在求扒兩人的衣服品牌。

    ——“這兩人好般配啊,這是時嘉然傳說中的未婚夫嗎?果然,天仙還是應該要和天仙般配的。”

    ——“有沒有人知道時嘉然衣服的牌子嗷,好喜歡好好看!那個男人的衣服也是好好看啊!”

    ——“時嘉然好優雅,好潮!這對cp我吃了。”

    有人提出了質疑:“話說,這個男人我咋覺得這麽眼熟呢??總感覺以前在哪裏見過他,估計是個花花公子,我平時隻看娛樂新聞的,他肯定上了不少娛樂新聞。”

    也有人注意到了陸疏木,幸好的是,分享偷拍照片的賬號,已經把陸疏木的臉都上了馬賽克,隻能隱約地看到熟悉的輪廓。

    “那個小男孩?小男孩是時嘉然的兒子嗎?時嘉然不是白富美麽?怎麽嫁入豪門,還需要靠生兒子??”

    “生了好兒子也不讓進家門啊,還真的是豪門,電視劇果然沒欺騙我。”

    言喻早上起來,習慣性地刷一刷微博的首頁,再刷一刷ins,兩邊的廣場上的新聞都在提到時嘉然和陸衍,以及陸疏木。

    言喻的胸口漲得有些發疼,她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思考些什麽,就是心裏像是有檸檬汁滾落了一樣,充滿了無盡的酸澀。

    二樓有人打開門,腳步聲傳了下來,言喻抬起眼皮,看到了南北從二樓下來。

    南北踩在了最後一級階梯上,伸了伸懶腰,迎著陽光:“早上好,言喻。”

    言喻彎了彎眼睛:“早上好。”

    南北走了過來:“今天不是休息嗎?怎麽早上醒得這麽早?”

    “想早上起來把那份訴狀寫完。”

    “勞模啊。”南北坐在了言喻的旁邊,她說,“小星星還在睡覺呢,那個懶蟲。”她伸手要去拿桌麵上的水果,眼光一瞥,卻看到桌麵上的手機,手機頁麵上,顯示的就是陸衍和時嘉然的照片。

    南北的手指頓了頓,若無其事地繼續拿起了水果,但還是沒忍住,側眸瞥了眼言喻。

    言喻注意到了南北的眼神,她失笑:“怎麽了?”

    南北沒說話。

    言喻輕聲道:“我沒事,真的,都過去了三年,我和他也早就分開了,我也早知道他有未婚妻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更何況,這不是我想不看就能不看的,鋪天蓋地都是新聞,我是被動著接受消息呢。”

    南北的眉間微不可見地隆起了下,又慢慢地撫平,她伸出了手,慢慢地握住了言喻的手,笑:“不論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支持你,放心吧,我永遠是你背後的依靠。”

    言喻笑意更暖:“我知道。”她目光往下,看了看南北的肚子,“那你呢?今天肚子感覺怎麽樣?”

    “還可以吧,吐一吐也就習慣了。”

    “你打算告訴宋清然嗎?”

    南北的眸光微微怔,就一瞬,她就又重新笑了起來,笑意璀璨得有些刺眼:“不知道,等他找來,我再做決定。”她頓了頓,聲音艱澀了起來,“最怕的就是我自作多情,而他找都不會找來。”

    言喻反手握住南北的手,兩隻白皙的手指交纏在了一起,無聲的陪伴和鼓勵,就是最最漫長的溫柔。

    言喻和南北都不會互相幹涉彼此認真做出的選擇。

    因為她們都清楚,每個人都生來不同,在不同的環境下長大,在不同的氛圍裏形成了不同的性格,她們遇到的愛情也會不同,她們在愛情裏的表現更是不會相同。

    誰也無法感同身受,所以,誰也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站在了自以為是的上帝視角,去指指點點別人的愛情;秉持著自以為是的聰明,去指責對方不是個聰明人;站在了道德製高點,去罵對方在愛情裏怎麽這麽低賤等等。

    更何況,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清未必是件好事,迷也未必是件壞事。

    這都是人生的經曆。

    但,她們都很幸運,能遇到在同一個頻道上的彼此,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

    秦讓昨晚送他們回利茲,又忙得晚了些,所以,今天一直睡到了中午,才慢吞吞地醒來。

    他下樓的時候,一垂眸,就看到言喻坐在了沙發上,神情專注地盯著屏幕,纖細的手指正敲擊著鍵盤。

    秦讓恍惚間,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

    那時候,她遇到了危險,他救了她,卻還故意刻薄了她一頓。

    秦讓失笑,俊朗的眉目浮現了濃鬱的笑意,言喻是個有趣的女人,她不僅有漂亮的外表,還有精致的靈魂,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大約就會忽略掉,她所有的不好,直接轉化為她的美好。

    就連言喻之前,麵色蒼白地躺在了醫院病床上的時候,他盯著她失去血色的臉頰,都能看好半天。

    他就知道,他完蛋了。

    他大概是,找到了上帝從他胸口抽走的肋骨了。

    但他來得晚了些,他的肋骨在沒遇到他的時候,愛上了別人,和別人結婚了,但他也該慶幸,他來得剛剛好,剛好撫慰她的創傷,剛好能努力一把,陪她度過餘生,讓他的肋骨,回到他的胸膛之上。

    言喻一轉眸,就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秦讓。

    她笑了起來:“中午好,你起床了?中午想吃什麽,早上還有粥剩下,你吃嗎?”

    秦讓不挑食,給什麽就吃什麽。

    言喻站起來,幫他熱了一碗粥,秦讓就坐在了言喻的對麵,慢慢地喝著粥,他聲音沙啞了些:“對了,秦南風和小星星呢?”

    “小星星今天要去學芭蕾,她早上耍賴不肯去,最後還是南風說陪她去,她才肯的,現在估計兩人還在舞蹈中心,我等會去接他們。”

    秦讓:“我們一起去吧,順便帶著兩個孩子去吃頓好的。”

    南北還躺在沙發上呢,她喝了一口牛奶,笑容曖昧地打趣兩人:“喲,老夫老妻了哈,周末小夫妻還帶著孩子去玩一玩哈,那我呢?你們倆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孕婦了?”

    言喻失笑。

    秦讓的態度落落大方,他眸色深邃幽黑,仿佛有漩渦,讓人不敢直視,至少言喻就不敢看,她下意識地就避開了秦讓的眼眸。

    *

    程家的老宅,一片寂靜,燭光微微跳躍,燈光明亮刺眼,穿著整齊的傭人們來來回回地無聲地走著,就像是來自工廠統一流水線的工具一樣冰冷。

    空氣裏有些壓抑的氛圍。

    今天是程家人的聚餐,坐了滿滿的一桌子人。

    陸衍坐在了主位上,下麵是程管家、時嘉然的父親時正鋒、時嘉然、程二叔、程三叔和程七公等等。

    陸衍眸色淡然,沒有什麽表情。

    時嘉然的旁邊坐著陸疏木,她不太喜歡這樣的聚餐,但又不得不參加,隻能慶幸,這已經算是好的了,程家的公爺輩分的人都沒有來,不然光是敬酒,時嘉然都要敬許久。

    時家跟程家是多年的世家關係,也是多年的合作夥伴關係,雙方都想著最好能強強聯合,讓兩家集團都雙贏。

    強強聯合的最好辦法,自然是聯姻了,時家有膚白貌美的前進時嘉然,程家有意氣風發的陸衍,男才女貌,再適合結婚不過了。

    今天聚餐的主題就是聯姻。

    程七公作為長輩出麵,笑容慈祥:“嘉然一看就會是好妻子,嘉然啊,是我看著長大的,脾氣好,性格好。”

    有人附和:“就是啊,而且,兩個小年輕都有了疏木,遮遮掩掩了這麽多年,我們做長輩的,是該給他們做主結婚了。”

    陸衍靜坐著,沒有抬眸,眼睫毛微微垂下,他臉上線條的輪廓有些凜然,氣場卻很強大,他安靜地聽著大家的討論,等到大家討論得差不多,開始詢問他的意見的時候。

    陸衍抬眸,眸色冰涼幽深,透出了湛黑的寒氣:“疏木不是……”

    他話才開了個頭,陸疏木忽然就叫了陸衍:“爸爸。”

    陸衍眉頭皺起,看起來有些危險,他不喜歡陸疏木這樣,隨意地打斷大人之間的談話。

    但在座的人倒並不這麽想,一個是因為他們清楚,陸疏木會是程家的下一任繼承人,另一個是因為,陸疏木就是一個小孩子啊,平時又乖巧聽話,讓人哪裏舍得生氣?

    陸疏木一點都不畏懼陸衍的目光,他睜著黑白分明又清醒的眼睛,說:“我困了,我讓媽媽陪我上樓了。”

    陸衍眉頭越鎖越緊,深邃黑眸閃過銳利,帶著透視人心的力量,直直地盯著陸疏木。

    陸疏木為什麽突然叫時嘉然媽媽?又打斷了他的話?

    程管家笑了起來,淡聲說:“小小少爺年紀小,在長身體,容易犯困,就讓嘉然小姐陪他上樓吧,雖然說男孩子不可以太依賴媽媽,但畢竟現在的小小少爺還是個很小的孩子。”

    他近期很低調,仿佛進入了養老生活一般,但事實上,他也差不多進入了養老生活,原本在他手頭上的明麵上的大部分權力,幾乎都落空到了陸衍的手上。

    但在座的各位誰也不敢小瞧程管家。

    時正鋒笑容滿麵,看了程管家一眼,又盯向了陸衍:“疏木都舍不得媽媽了,你這個做爸爸的,難道還沒玩夠,還不想收心結婚啊?”

    他的話裏帶著調侃,成功地讓周圍的人都陪著笑,很快,他們就認為結婚的議題已經討論完畢了,轉移到了其他的話題。

    程二叔想找陸衍很久了,他現在是既沒有權力,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金錢,但他這麽多年來,花錢大手大腳慣了,以前陸衍的爸爸還在的時候,都不敢這麽克扣他的錢!

    當著時正鋒的麵,程二叔不敢說得太直白,隻是問了陸衍一句:“阿衍啊,什麽時候把二叔調回總部啊?分部那邊也不是不好,就是太遠了點,不太方便。”

    陸衍語氣很淡:“二叔,調回總部,不太方便。”

    他的臉色不容人拒絕:“二叔,你被調離,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情,你給公司造成了損失,所以,我必須對你做出懲處。”

    程二叔之前在總部,沒少撈金。

    他聞言,臉色都白了。

    陸衍的冷眸裏閃過了暗光:“二叔,人要懂得知足。”

    程二叔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惱羞成怒,大聲地吼了回去:“陸衍,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告訴你的吧!”他生氣的時候,絲毫不顧及在場的時正鋒,“你年紀輕輕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如果沒有我們這些老人支持,你以為你可以?你現在翅膀硬了,知道找時家聯姻了,所以開始不顧我們這些老人了?!”

    陸衍眸色更冷,五官卻如冰雕,表情紋絲未動:“二叔,你喝多了!”

    二叔冷笑:“我喝沒喝多,我心裏有數!這家裏姓程,不姓陸!當年程辭和家主在,都不敢這麽對我們!”

    這下生氣的人是程管家,他沉著臉,直接讓保鏢上來,嘴上說的好聽:“來人,二爺喝醉了,把二爺送到樓上去休息。”

    保鏢們力氣大,三兩下,不顧程二叔的掙紮,直接將程二叔帶離了餐廳。

    程二叔走之前,臉色漲紅,眼神微醺,猙獰著表情,放下狠話:“陸衍,我還是那句話,你小子別他媽地落在我手裏!”

    陸衍菲薄的唇冷冷地揚起了譏諷的弧度。

    時正鋒看了眼陸衍,輕聲道:“狗急跳牆了,也是很可怕的,阿衍,要麽快刀斬亂麻,不做不休!要麽,就要將自己的軟肋,保護好。你還年輕,要快點做出選擇啊,不然得不償失。”

    陸衍胸口沉悶,他蜷曲起手指,力道漸漸變大,握緊了筷子。

    *

    隔天。

    程氏集團總部會議室,正在開高層會議,有幾個元老一直在說話,陸衍抿著如同直線一樣的薄唇,什麽都沒說話,安靜地傾聽著。

    慢慢地,元老也有了分歧意見。

    陸衍麵無表情,眼角噙著淡淡的譏嘲,這些蠹蟲,一點點侵蝕著程氏集團這個大型的公司,如果再不清理,程氏集團也快腐朽了。

    等到幾個元老炒到最凶的時候,陸衍猛地就將手裏的文件夾,扔在了桌麵上,聲音尖銳,他坐直了背脊,方才還鬧的各位,都冷靜了下來。

    陸衍眼底透出了森然的寒氣:“每次看到幾位元老,為了公司的利益,爭吵成這樣,我都想,元老們早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地步,是該離開會議室了,你們的年紀也不適合繼續在會議室爭吵了,這個會議室,是時候引進新鮮血液了。”

    這話說得,直接將幾位元老,氣得頭昏眼脹,麵色脹紅。

    陸衍卻一點都不肯退讓,冰冷無情的雙眸逡巡過每個人的表情,他周身都是沉重的壓迫力。

    會議不歡而散,離開的時候,好幾個手中權力被架空了的元老怒火難耐地瞪著陸衍,咬牙切齒:“陸衍,你小子夠狠,我等著你摔下來的時候,你太年輕了,不懂得製衡,你以為當年的家主,當年的辭少爺,沒想過清理麽?”

    他冷笑:“人的每一步都是關鍵的,你現在走錯了,也許以後就都走錯了!如果沒有時家和程管家,就你一個陸衍,還想在程家立足,真是笑話。”他諷刺意味更深,“如果這次的聯姻不成,陸衍,你就會失去時家這把保護傘,然後,所有原先被你壓製的勢力,都會重新翻盤。”

    *

    會議結束後,整個總裁辦的氣氛都很凝滯,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生怕怒火燒到了自己的身上。

    卻偏偏許穎夏撞上了槍口。

    她從陸家老宅的座機,打來了電話。

    陸衍原本以為是陸家找他有事情,所以接聽了起來,卻沒想到,電話那頭的人是許穎夏。

    陸衍一聽到許穎夏的聲音,就擰了眉頭,聲線冰涼:“夏夏,有事麽?如果沒有事情……”

    他話還沒說完,許穎夏就打斷了他的話:“阿衍,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

    陸衍沒有什麽耐心,他薄唇抿成了直線,胸口起伏了下,記起許穎夏的樣子,都有些模糊。

    許穎夏聲音柔軟:“你以前說過,會照顧我的,你怎麽說話不算話?”

    她的這句話,沒有多少指責的意味,倒是柔柔軟軟。

    “阿衍,你還記得麽?那次事故,你醒來的時候,你知道我是許穎夏的時候,你告訴過我的那句話麽?”

    陸衍握緊了電話的話筒。

    他記得。

    不管是他記憶力好,還是他惦記著這件事,終究是記得。

    夏夏兩次救過他,一次是小時候,讓他們分離,一次是長大後,讓他們重遇。

    他曾經許諾過,從今以後,隻要她想要,他能給,他一定會給。

    “所以,夏夏,這次你又想要什麽?”

    *

    言喻送完小星星去學校,然後就開車去了倫敦,她今天還有庭。

    一整個早上都是忙碌的,她匆忙地隻喝了一口水,然後就打電話讓南北幫忙接一下小星星。

    南北現在生活慢下來了,每天都活得有滋有味。

    法院附近有一個私立學前班,裏麵的小朋友幾乎都是貴族和富豪,學校是中英雙語。

    言喻在等咖啡的時候,忽然從幼兒園的欄杆裏,瞥到了一個小男孩的身影。

    是陸疏木。

    他正站在了沙坑旁,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的小夥伴們玩沙子,眉頭微微蹙起。

    言喻看到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就笑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陸疏木是有潔癖吧,所以不肯一起玩沙子,看到別人玩,他還會全身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