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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怔怔地看著他,盯著他的五官看,那個人又在繼續叫,他說的每一句話,言喻都明白,他說的每一個字眼,言喻也都清楚,可是,言喻就是無法理解,無法消化他的意思。
言喻抿緊了唇,她隻覺得手腳發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麵前的這個人,是她之前想找的趙東,她資料上的弟弟。
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想過找自己的親人,這一次知道了,也沒有多少情感,可是,她沒想到,這個所謂的弟弟,卻一下撞了上來,甚至毫不留情地給她潑了一盆髒水,甚至,這樣地傷害南北,傷害她的姑娘。
趙東的手在地板上摩擦出了血跡,一連串的,他的手差一點就要碰到言喻的時候,被一雙鞋子狠狠地踩了下去。
那雙鞋子,毫不留情,充斥著心驚肉跳的血腥。
趙東慘叫,手指扭曲,他順著鞋子看過去,看到的就隻有陸衍冷漠得沒有一絲情緒的眼眸,那一雙眼睛,仿佛不是人的眼眸,而是來自地獄,讓人從心底,產生了濃鬱的恐懼感。
趙東在地下賭場,混跡了多年,他第一次,產生了這樣害怕的情緒,他在陸衍漆黑的眼眸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的殘影。
陸衍看他,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趙東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他忍著疼痛,哀嚎著:“求求你放過我,我錯了……真的,我錯了……”
陸衍根本沒把趙東的話當真,他的唇線抿成了危險的弧度,整個人都充斥著冷冽的氣息,他聽到“姐姐”二字的時候,就知道了趙東的身份,可是趙東這樣的人,對言喻來說,百害而無一利,更何況,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趙東一家人是為了生趙東,才拋棄了言喻,那麽,他又何必對趙東手下留情。
陸衍眉目冷峻,腳上再準備用力,言喻喊住了陸衍:“放過他吧,陸衍。”她眼圈泛紅,鼻尖酸澀,她手上用力著,垂眸盯著已經疼得失去了知覺的南北,她哽咽著:“陸衍,先送南北去醫院,幫我叫醫生!”
言喻的手上都沾染著南北身上的血跡,紅色刺目,就像是一把把刀在刮著她的心髒,她叫保鏢都愣著,抬眸失聲大喊:“我說快叫醫生!聽到了沒!!”
陸衍垂在身側的手指,收攏了起來,又慢慢地鬆開,他在抬起腳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猛地一踹,踹在了趙東的下頷上。
陸衍轉身朝著言喻和南北的方向走去,彎腰,橫抱起了南北,雨越下越大,血氣越來越濃重,雨聲喧嘩,衝刷著一切,陸衍的聲音在雨聲中都很清晰,他沉聲吩咐:“聯係醫生,開車!”
言喻踉蹌著站起來,卻手腳發軟,摔了一次,她又站了起來。
她害怕,她看到那樣一灘血,心裏的恐懼告訴她,南北肚子裏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
醫院裏,充斥著蒼白和冰冷,言喻背靠著牆壁,垂著頭,她的臉色,比牆壁還要白,還要冷。
手術室的燈光一直亮著,醫生們爭分奪秒地挽救生命。
言喻緊緊地攥著手指,她的指節因為用力,泛起了白色,而她的掌心裏,卻全都是早已經幹涸掉的血跡。
陸衍慢慢地坐在了言喻的身邊,他側眸,看著言喻,半晌,一直沉默著,他不善言辭,在這種時候,能做的,就隻是陪伴在她的身邊。
更何況,說實在的,他對南北沒有什麽感情,對於他來說,南北是言喻的朋友,他喜歡言喻,但他不會對南北有多餘的情感。
言喻的腦子很空,很空,她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指,掌心裏都是濡濕的、黏膩的。
手術室的燈光熄滅了,門緩緩地打開,醫生率先走了出來,他戴著口罩,隻露出了一雙眼睛,說道:“大人沒事,陷入昏迷了,但是孩子已經沒了。”醫生似是有些猶豫,“有可能會影響病人以後的生育。”
他最後一個話音落下的時候,言喻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克製不住地落下了,她抿緊了唇,鼻子一陣陣酸澀湧了上去,眼淚如同落珠,又似是雨霧,迷蒙了她眼前的世界。
她的心髒太疼了,疼得讓她以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是女人,她還是曾經引產過的女人,她知道這種痛苦,她能和南北感同身受,她們感受到的是一樣的悲哀。
言喻失聲哽咽。
她的肩膀上多了一隻修長的手,安靜地將她摟入了懷中,臂膀有力,明明應該充斥著安全感,卻讓言喻從心底生出了抗拒。
陸衍什麽話都沒說,喉結無聲地滾動,他下頷的線條緊緊地繃著。
言喻握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陸衍的胸膛上,發出了沉悶的“咚”聲,是砸在了他的心髒之上。
言喻垂著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她的牙齒狠狠地咬著下唇,口腔裏彌漫出了血腥氣。
陸衍知道她聯想到了自身,他是個男人,他在商場沉浮多年,自以為早就練就了鐵血心腸,但看到今天滿目的血,他也是心髒一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得知言喻引產進醫院的時候。
當然,他現在的心情比起當年更為沉重。
當年他以為是言喻選擇不要孩子,而現在他卻知道了,是他媽媽強製言喻引產,讓言喻忍受屈辱。
言喻一拳一拳地砸著陸衍,砸到了最後,她的力氣越來越小,陸衍手上微微用力,徹底地讓她埋進了他的胸懷之中,他桎梏著她的肩膀,嗓音低沉,在她的頭頂上響起,帶著艱澀,是從喉間擠壓了出來:“對不起。”
他欠言喻太多對不起了,傷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他和他的家人。
言喻一直在隱忍著哭聲,哭聲卻還是嗚咽出了唇畔,她手上的力道鬆開,鼻息之間都是陸衍身上甘冽的氣息。
她閉上了眼睛,終於不再掙紮。
*
宋清然趕來的時候,南北已經被送回了病房,她臉色蒼白,沒有一絲的血色,她瘦削的手背上插著針管,正在不停地輸液。
言喻看到宋清然,本來就布滿血絲的眼睛,更是通紅,她咬緊了牙根,站了起來,想趕走他,又怕吵到南北。
宋清然眸色清冷,他即便西裝革履,卻也能看出他這幾天,瘦削得厲害,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
宋清然看到南北的模樣,瞳孔收縮,漆黑的眼眸裏,彌漫了幾絲血跡,他垂著的手,緊緊地攥著,手背上青筋起伏。
言喻咬了下唇,她攥拳,指甲刺中了掌心,疼痛尖銳,她克製著聲音:“宋公子,這裏不歡迎你。”
宋清然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一般,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躺著的南北,他眼眶緩緩地浮現了紅暈。
言喻還想說什麽,被陸衍握住了手,陸衍輕聲阻止:“南北快醒了,讓他們自己解決,這是他們的事情。”
言喻眸光微微動蕩。
“我們去看趙東。”陸衍低聲在言喻的耳畔說道。
*
醫院住院部的花園旁邊,路燈昏黃,蚊蟲繞著光線輕輕地飛,這條路上,幾乎沒有什麽人,空空蕩蕩的。
陸氏集團的保鏢站成了兩行,帶著威懾力,冷冽地盯著中間的趙東。
趙東身上滿是傷痕,卻沒人將他送去就醫,他疼得滿地打滾,也隻能隱忍著,他抬起眼眸,看到言喻的時候,眼睛一亮。
“姐,姐,你快救我,我太疼了……姐。”
他還想喊什麽,微微移開眸子的時候,對上了陸衍的黑如深淵的眼眸,他心尖一顫,收住了那些還未說出口的話。
言喻垂眸盯著趙東,她胸口沉悶,一瞬不瞬,她分不清自己的思緒,隻覺得人生荒誕,前一段時間,她想找到趙東,卻幾次撲了空,沒看到趙東的身影,而現在,趙東卻自己主動出現了。
更可笑的是,是他傷害了南北。
言喻深呼吸,睫毛下的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胸口起伏:“趙東,是麽?”
趙東連連點頭,他的五官是清秀英俊的,但是他的氣質卻有些猥瑣,連帶著五官都不那麽耀目了:“姐……”
“閉嘴。”言喻打斷了他,她的眉目浮現了冰涼,聲音冷銳了幾分,“是誰告訴你,我是你的姐姐?”
趙東聽到言喻這麽問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他知道言喻是律師。
他眸子一轉:“是我自己知道的,我在賭場這麽多年,一直害怕有人找我,因為別人一找我,就是要討債,但我沒想到這次,找我的不是要債的,我不敢出現,所以,先找人打聽了事情,才知道,是我的姐姐來找我了。”趙東說著,眼圈就紅了,親昵地叫著言喻:“姐,我們家就剩下我們倆了……姐……爸媽當年很後悔拋棄你,他們找了你很久,直到過世,都沒找到你……”
這樣的話,讓言喻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有的隻有無盡的平靜和嘲諷,她不受趙東的影響:“是不是誰找過你,告訴過你我有可能是你的姐姐?還有,誰讓你來找南北的?誰讓你去打她的!在巷子裏,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趙東隻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他眼圈泛紅:“我知道你是我的姐姐後,我就想認回你,可是我害怕沒有本事,被你嫌棄,我作為弟弟,就想替你做點事情,姐,我在賭場聽說陸氏集團的總裁在酒店裏養了一個女人,就是這個懷了孕的南北,所以我才趁機想幫你教訓她。”
“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