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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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說話的同時謝平用左手撿起了地上的匕首,咬緊牙關朝著背對著他的陸栩猛衝過來。
以為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就算他處在下風,但他可不會就這樣認輸,還是要放手一搏的!
“當一個人把後背留給對方,大概有三種可能,第一,是因為對方是一個值得托付後背,非常信任的人,但很可惜,對我來說這樣的人並不存在,所以說還有著兩個可能性,第二是因為那個人太蠢。”
“蠢到一開始就沒有刺出致命傷,卻得意的在那裏自說自話,然後給了對方反擊的機會,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話癆,這種事情曆史上發生的並不少,但是謝平先生,你認為我會是這第二種人嗎?”
“答案當然不是,那就隻剩下第三種,也就是最有可能的那一種,就是用這種平靜的方式給對方營造恐懼的氛圍,一旦最後的反擊嚐試失敗,那麽心理防線就會徹底的崩潰,完全被絕望所支配。”
陸栩輕輕的側過深躲過了這一刀,而謝平的眼神則在那一刹那間從憤怒變為了恐懼。
這一擊未能得手,在慣性的作用下謝平的身體往前傾倒,眼見得就要一陣踉蹌摔倒在地上。
但陸栩卻是伸手將他拽住了,這才止住了他傾倒的勢頭,然而不等謝平那猛烈跳動的心髒“砰”一下。
一股寒意伴隨著布帛斷裂的“撕”的一聲,從他的身後傳來,在淒茫的月光下。
陸栩手腕翻轉,纖薄的手術刀劃破了謝平背部的衣服,連帶著皮膚一起,如同裁開一層卷紙。
由於下刀太快的緣故,鮮血還沒來得及濺灑開來,陸栩就及時的躲開,沒有被鮮血灑上一身。
陸栩本身又在側身的瞬間接二連三的下刀,他的表情從容而又鎮定,右手很穩。
“不……不……不……我可不想死在這裏,絕對不想死在這裏……”謝平終於還是倒在了地上。
在他接連挨了好幾刀,摔倒在地上這短短的半秒鍾的時間內,他的腦海如同電影蒙太奇的手法一樣。
十幾個片段在他的腦海裏閃爍出來,那都是他從童年到現在所經曆的那些事情。
他並沒有一個幸福安穩的童年,小的時候他的母親走得很早,他的父親呢又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每次喝醉之後都需要他去照顧,那個時候他的房間裏還擺著模型飛機。
小時候他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遨遊天空,做一個飛行員的,別看他現在這副樣子。
他曾經也是一個充滿了夢想與追求,還有著無限可能性的孩子!
然而他的父親醉酒的時候總是會打罵他,不僅是這樣,傷痕累累的他還得去應付那些追上門的債主。
一部分是他父親欠下的酒錢,一部分是他父親欠下的賭債,那可都不是一個脆弱的家庭能夠承受的。
小小年紀的他就曾經在小作坊裏打工試圖補貼家用,他一次次的祈禱希望他的父親能夠幡然悔悟。
他不羨慕其他小孩能夠有家人接送上下學,不羨慕其他小孩能夠在家人陪伴下去遊樂園,不羨慕別的小孩每到生日的時候都能舉辦生日派對,還能夠得到想要的禮物,在生日歌中戴著帽子切割蛋糕。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他的父親能夠不給他添麻煩而已,能夠不用每次喝的大醉在家裏摔東西。
但越是渺小越是微不足道的願望越得不到滿足,他的父親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將他母親留下來的首飾,哪怕是母親在彌留之際交給他,叮囑以後遇到喜歡的人就親手給她戴上的玉鐲子,都被他的酒鬼父親拿去典當了!哪怕那個時候他抱著他父親的腿苦苦的哀求,其他什麽都可以。
唯獨那個鐲子,是他寄托對母親思念唯一的東西,那可是支撐著他能夠活下去的信仰呀!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拳打腳踢以及惡毒的咒罵,他記得那是一個大雨天,他衝出了家門抱著他的腿。
那個中年男人一邊踹著他一邊罵著“誰知道你是那個下賤的女人和誰生的野種,兩個都死了才好呀”。
那個男人拿著玉鐲子去了典當行,他的腦子裏嗡嗡作響,很快又一片空白,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的信仰崩塌了,哪怕那是年僅十來歲的他提醒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不,你不能這樣,你不是我的父親,你這個惡魔,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年幼的謝平看到了放在家門口的斧頭,那是用來劈柴用的,雖然他們生活在現代文明社會裏。
但依然存在著名為“貧民窟”的地方,那裏有著衣冠楚楚人們無法想象的齷齪肮髒以及落後。
但那個時候的謝平根本就沒有想太多,他掄起熟悉的斧頭就朝著那個男人衝了過去。
那個中年男人嘴裏還念叨著又能去翻身了,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這場磅礴大雨中後背來臨的寒意。
直到他傾倒在地上,直到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後背流淌出來,與雨水混合在一起,匯聚成涓涓細流。
他回過頭以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那個孩子,他眼中那個性格怯懦,早晚淪為他賺錢工具的孩子。
那個孩子用空洞洞的眼神進行著回應,他的臉上濺上了鮮血,血汙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到了身上。
大雨衝刷著他的後背,在那一刻他笑了,他要雙手才能握住的斧頭斧刃上還流淌著鮮血。
他的笑容猙獰,在那一刻他迷失了自己,不等這個男人喉嚨裏發出求救的嗓音。
第二斧頭又劈了下去,如此反複……
街上的人全都看得驚呆,沒有人膽敢上前來阻止這瘋狂的一幕,直到有人後知後覺報警。
那個在附近聞名的濫賭鬼酒瘋子就這樣在寒冷的大雨裏淪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埋著頭站在大雨中的小男孩,在那一刻也知道他的飛行員的夢徹底破碎了。
他餘下的人生注定將同罪惡為伍,哪怕是再磅礴的大雨都衝刷不幹淨他手上的鮮血。
“究竟是什麽時候起……我變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那種人……變成了和你一樣的人呢?”
“我的父親呀……”
謝平在麵門撲倒在地的時候,他發出慘淡的笑容來。
他這四十多年的人生,究竟算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