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盛大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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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拖著稍顯黯淡的光暈緩緩升起,隨著黯淡變為光華,黑夜漸漸被撕裂成斑駁陸離的影子。

    其拉帝國的早晨跟地獄完全不同,跟人間倒是一幅相似的光景。地獄裏也有白天黑夜,也有日月輪回,隻是地獄的太陽是鮮血的顏色,紅的令人心驚膽戰;而地獄的月亮是鮮血幹涸後的暗紅色,紅的令人愁雲慘淡。

    其拉帝國就不一樣,盡管那對日月是人造的,被裝在了地下的穹頂上,但仍然遵循著東起西落的規律,太陽朝夕成霞,月有陰晴圓缺,是照著丁甲乙記憶中的樣子在運行。

    杜莎起的很早,但她睡的很足,昨夜嬉鬧至半夜的疲憊沒有在她如水的眼眸裏掛上一絲痕跡。晨光透過窗戶輕輕撫在她的臉上,帶走她的麵部輪廓,變成一縷倩影落在了床上的軟緞裏,隻要看一眼那塊淡淡的側臉影子,就能知道它的主人是怎樣的絕世容顏。

    她從床上坐起,翕了翕鼻子,好香。

    紮加拉起的更早,寢宮裏已不見她的蹤影,想必是提前去婚禮的會場了。

    杜莎叫醒了寧小倩,簡單洗漱了一下,準備趕往白樓。婚禮將在白樓的院子裏舉行,那裏綠茵如毯,櫻花紛落,舉國上下再也找不出更適合舉辦婚禮的地方。白樓的前身就是丁甲乙登基以及和紮加拉結婚時的點兵台,在首都安其拉喧囂繁華的市中心,這是一處出奇安靜幽美的地方。

    紮加拉和杜莎在不同時間,同一地點,嫁給同一個人,仿佛一切都是命裏安排好了的。

    丁甲乙在睡夢中嘴角翹得老高,似乎連睡著的這幾個小時都不願意掙脫幸福的懷抱。

    “哎呀,哎呀,倩倩你放下......”丁甲乙以犧牲了一隻耳朵的方式被寧小倩打斷了美夢,在大老婆麵前連一絲起床氣都不敢有。

    三人乘蟲皇專車往白樓趕去,一路上寧小倩和杜莎有說有笑,丁甲乙透過車窗凝視著頭頂的太陽。

    今天是個陰天,太陽被雲霧籠罩,陽光掙脫不出,隻能竭力灑下殘軀,不顧一切地給地上的人民帶來餘熱。丁甲乙會心地笑了——這個太陽做的真像。

    專車停在白樓院外,院子裏的草地上早有人在忙碌準備著。

    紅絲絨的長毯,白翎羽的拱門,鮮紅與潔白的搭配,旨在始於繁華,歸於從容,暗示人們淡忘過往塵囂,攜手共度漫漫餘生。

    蠍長老迎了出來,向三人周圍看了一眼,有些納悶,“陛下,蟲後殿下怎麽沒來?”

    丁甲乙更納悶:“她不是提前來了嗎?她不在這裏?”

    蠍長老撓了撓頭,“不在啊,我沒見到她啊?”

    寧小倩打斷了他們的疑問,“昨晚加拉就一直念叨著怕婚禮遺漏了什麽,可能是去買什麽東西了吧?莎莎,你快進去準備準備,光化妝就得好一會呢。”

    蠍長老行了一禮,把三人領進了院子,丁甲乙抬頭看了一眼太陽,發現天更陰了。

    白樓的一間休息室被臨時當成了化妝間,幾個蝴蝶侍女忙著往杜莎的臉上擦著各種各樣的香粉彩液,身後還有一個侍女在精心地給她盤著頭發。

    這幾個侍女一邊忙乎著,一邊忍不住稱讚:

    “皇妃殿下,您真是天生麗質,就算不化妝都美得光彩照人呢。”按蟲族規矩,除了蟲後以外,蟲皇再娶的女人應該封為皇妃,雖然賜封皇妃是婚禮上的環節,但是現在侍女們提前這麽叫她也沒什麽不合適。

    杜莎端詳著鏡子中這張無比精致的臉,嘴角揚起自信的微笑。她不會因為別人的誇讚就害羞乃至尬尷,尤其是誇她美貌的,從小到大數都數不過來,畢竟她在艾瑞達族中有一個響亮的稱號——豔絕十八層。

    美麗至極的事物往往會帶有一種壓迫感,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就像一塊精美剔透的水晶,碰一碰,怕碎了,拿起來,怕沾染了肮髒的指紋。

    然而杜莎的美貌已經淩駕了這一切,她的笑容能使百花綻放,她的眼淚能引起天地同憐,無論什麽姿態都是可人的美景。

    最好的景色,絕不拒人千裏之外。

    ......

    ......

    丁甲乙在蠍長老的陪同下,不斷招呼著院子裏的客人,能來參加蟲皇婚禮的,要麽是帝國大元,要麽是地方權貴,都是蟲族扛鼎之力一樣的人物。

    首都軍區首長阿努巴拉克也來了,脫下了特製的元帥軍裝,黑色西服後麵裸露的兩片碩大的甲蟲羽翼顯得有些滑稽。他遠遠地就看見了丁甲乙,然後快步走過來,敬了個軍禮,從桌上拿起一杯酒,向蟲皇舉杯祝福。

    丁甲乙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然後把他招呼到一邊。

    “首長,這兩天神蜂特攻隊狀況如何?”

    阿努巴拉克微笑道:“陛下放心,這幾天琉璃隊長廢寢忘食地按照陛下吩咐在擴招隊員,現在已經有300人了。”

    丁甲乙有些驚訝,“速度這麽快?質量上有沒有打折扣?”

    “陛下放心吧,有我把關。”

    丁甲乙拍了拍他肩膀,“這個關你一定要把好,將來這支隊伍會是蟲族的殺手鐧,不能有絲毫鬆懈。”

    “是!陛下!”阿努巴拉克明顯把他的囑托當作軍令,利落地敬禮保證道。

    這時,蠍長老急匆匆地走到丁甲乙身邊,低聲說道:

    “陛下,什麽都準備好了,婚禮馬上就開始了,可是蟲後殿下還沒回來。”

    昨天紮加拉自告奮勇,要替他和杜莎主持這場婚禮,可是現在她不見蹤影,婚禮怎麽進行下去?丁甲乙急的直跺腳:

    “這條母蟲子,搞什麽鬼?”

    寧小倩安慰道:“不要著急,加拉知道輕重緩急的,沒準一時有什麽急事脫不開身,再等她一會兒。”丁甲乙無奈點頭,隻能等了。

    他又看了一眼太陽,陽光在烏雲中繼續做著無用的掙紮,幾絲光輝苟延殘喘地逃了出來,往日裏普照大地的熾白,此刻變成一片暗灰色蓋向人們頭頂,這片灰色太暗淡,無法把照到的事物在地上映出影子,但是卻在丁甲乙的心頭留下了一團濃鬱的陰影。

    一個小時過去了,早已過了婚禮應該開始的時間,丁甲乙心裏的陰影像一灘打翻在地的水,向四麵八方張牙舞爪地流淌擴散,同時伴著焦急的火焰,像是要漸漸沸騰起來。

    杜莎早就化好了妝,盤好了頭,穿好了雍容華麗的婚紗,在白樓裏等待著神聖一刻的開始。她一次又一次地照鏡子,確認自己的妝容無可挑剔,她確認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美的時刻,不禁急著想要心上人欣賞到這種美麗,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遲遲沒有人來通知她走出去。

    “陛下,不能再等了,讓客人們等了這麽長時間已經有失體統,再等下去婚禮就辦不成了!”蠍長老急道。

    丁甲乙麵色冰冷如霜,“等!”

    蠍長老歎了口氣,不敢再勸。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要不是侍女攔著,杜莎險些自己衝了出來。丁甲乙仍然抬頭望著太陽,天空上的烏雲遮住了陽光,胸腔裏的陰影裹住了心髒,他呼吸有些困難。

    “我看真的不能再等了”,這回是寧小倩在說話,“小乙,讓蠍長老主持婚禮,現在就開始吧,啊?”

    丁甲乙的目光從太陽上挪開,掃視了一圈滿院賓客,每個人的臉上都覆蓋著焦急不安的神色。兩個小時以前,阿努巴拉克派人去尋找紮加拉,沒有結果;一個小時以前,國防部長奧羅將軍坐立不安,親自領著大隊人馬搜遍了整個首都,還是沒有結果。

    丁甲乙勉強壓下內心的慌亂,“蠍長老,你來主持婚禮,開始吧。”

    蠍長老如蒙大赦,飛速跑進白樓,“杜莎小姐,婚禮馬上開始,隻要你聽見外麵響起音樂聲就走出去,明白了嗎?”

    “明白!”杜莎眼中的焦急褪去了,煥發出一絲神采。

    蠍長老回到白樓門前的禮台上,麵朝眾人高聲說道:

    “各位來賓請注意,現在我宣布,蟲皇陛下與杜莎小姐的結婚儀式,現在正式開始!”

    話音一落,院子四周早已準備好的禮炮瞬間被點燃,禮炮挾著火光衝向天空,在天上轟然炸響,短暫地驅散了滿天陰雲。

    緊接著,神聖而莊嚴的婚禮進行曲在蝴蝶琴女們的手中奏響,伴著音樂聲,杜莎緩緩從白樓門口走了出來。

    嘩——院子當中,所有賓客抑製不住驚呼出聲,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新娘,她的身上簡直集合了世界上一切美好,清純、性感、妖豔、可愛、嬌媚,種種美麗雜糅在一起,相互之間卻毫不矛盾,最終融合成了完美。

    丁甲乙心頭的陰影也被這種完美衝淡了些許,他微笑凝視著在侍女簇擁下緩緩向自己走來的杜莎,兩人相對而視,目光中再也沒有任何雜質,隻剩彼此。

    “請新郎和新娘步入紅毯!”蠍長老高聲喊道,激動得麵色紅潤。

    杜莎挽起丁甲乙的胳膊,伸出微顫的右腳踩在了紅毯上——邁出這一步,意味著地獄裏再也沒有魅魔少女杜莎,從今以後,她是豔絕18層的丁夫人。

    兩人在紅毯上緩緩走著,走向盡頭的白羽拱門,兩旁有打扮可愛蟲族孩童在向他們頭頂不斷灑著丁香花瓣。

    杜莎故意放慢了腳步,她還記得紮加拉準備的花瓣有些多,可以灑很久很久,她很享受此刻沐浴花海的感覺,當然,更多的是對踏上白羽拱門的緊張。

    拱門佇立在紅毯盡頭的高台上,按著蟲族禮節,新郎新娘走完了紅毯,新郎要先一步邁上高台,然後伸出雙手把新娘拉上去,一旦新娘也踏上了高台,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們的一切都不再屬於自己——新郎的才華,新娘的美貌,以及他們的餘生。

    紅毯雖長,總有盡時,兩人的步伐再慢,終於還是來到了高台底下。

    隻差一步了,隻需要再邁一步,兩條生命的紅線就將交纏在一起,除了一剪下去,同時剪斷,再也沒有別的方法能把他們分開。

    進入紅毯的時候,杜莎邁出了第一步,現在要走出紅毯,需要丁甲乙邁出最後一步。杜莎的雙眸化成一灘春水,脈脈含情地看著心上人,等待他牽著自己站上高台。

    大多數時候,沉默是終止爭吵的良藥,是避免爭端的智舉,一個人如果懂得如何沉默,那他就擁有了一種美德。然而此時此刻,沉默是澆熄激情的冷水,是斬斷期待的劊子手,冰冷無情地橫亙在二人之間。

    在無盡的沉默中,丁甲乙臉上幸福的神色變成了擔憂,又變成了矛盾糾結,最後變成了愧疚。

    杜莎的雙手從始至終都在微微顫抖,剛剛是因為激動,現在是因為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丁甲乙緩緩閉上了眼睛,閉了很久,再睜開時,眼中的愧疚已經把杜莎整個吞沒,他捧起杜莎嬌俏的臉蛋,向她的額頭狠狠吻了下去。

    原來他在矛盾要不要吻我,杜莎的恐懼化為甜蜜,笑容伴著緋紅浮上臉龐。

    這一吻是如此長久,久到他雙唇上的愛意透過了杜莎的額頭,印在了她的腦海裏。

    他緩緩放開這一吻,眼中濃鬱的愧疚卻沒有散去。

    “我愛你,對不起......”

    黑色的翅膀衝破了白色西服的阻攔,在他背上張揚地伸展著,他扇動著黑翼,飛向了遠方的天空,似乎要去撥開烏雲,把萬丈陽光重新還給大地。

    緋紅色的笑容還在杜莎的臉上凝結著,卻被兩行晶瑩的淚水衝刷成一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