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被薩爾點醒，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後果，但他依舊擔憂：“我當然沒有首領聰明，沒有首領看的那麽遠，可是——可是現在外頭……”

    薩爾擺擺手打斷：“放心，我會發命令，高地獸人一定會出戰，隻是我並不想那麽快出戰罷了。”

    “為什麽。”多隆撓了撓頭。

    “因為我要讓塔林的人類明白，是誰救了他們，我要讓力丸在心裏清楚誰是他們的救世主，而不是臣民，讓所有人知道，我們高地獸人對於這個國家來說多麽的重要，讓他們對我們尊敬、甚至崇拜，畢竟人類有多麽討厭獸人，你第一次跟我進塔林的時候，不是也看到了嗎。”

    多隆低下了頭，人類與獸人之間積怨已久，雙方的摩擦甚至可以向前追溯一千年，作為現在隻有五千名族人的高地獸人的首領，薩爾為了族人的未來與力丸達成協議，結為同盟，但——這並非是人類與人類的同盟，而是人類與獸人，完全不同的種族，完全不同的血脈。

    在這片血脈神聖而至高的大陸上，力丸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力丸他實在想法大膽，計劃周密。也正是因為如此，薩爾在這個人類身上感受到深深的恐懼，他恐懼於高地獸人的未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薩爾不希望那樣的悲劇發生在高地獸人的身上，為了避免那種的情況，隻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薩爾現在所要帶領族人走的路，他要自己做主，並非聽命與人。縱然雙方因為利益的緣故會在短時間內保持牢固的盟友關係，但薩爾不得不為未來做打算。

    薩爾微笑著看向多隆：“多隆，想象一下，戰場上塔林被重創，人人都在盼望我們出戰，在他們即將絕望的時刻，高地獸人以救世主的身份出戰，如同神明一般帶給他們生的希望，隻有到了那一刻，人類的詩人才會歌頌我們獸人，人類的平民才會對我們和顏悅色，我們才能在這片新的領土順風順水的大發展，明白了嗎？”

    多隆深深埋下頭：“可是……外麵塔林的士兵正在傷亡，大量的盟友生命被剝奪，我們卻——。”

    薩爾搖了搖頭：“你還是太心軟，多隆，記住，這是亂世，充滿著陰謀與狠辣，你心中的仁慈簡直就是個笑話。”

    多隆繼續道：“可首領難道不怕塔林的士兵全部戰死嗎。”

    薩爾嗤笑：“就算是一萬頭豬，斯洛姆也得費些時間殺完，何況是人。好了多隆，一切聽我的命令。”

    *****

    在長時間的戰鬥與不停地揮砍動作下，力丸的手臂開始發酸發脹，他握著鐵劍的手微微顫抖，他的額頭上滲出大量的汗水，汗水與額頭上敵人粘稠的鮮血混在一起，流進力丸的眼角。

    他用袖子擦了眼角，掃視四周，因為有陽光的關係，周圍的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喊殺聲還在繼續，不去理會地上那令人作嘔的斷肢殘骸，還活著的塔林士兵被斯洛姆騎兵衝散，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幾個戰場。

    弓箭已經射完，彈藥袋裏也空空如也。後備軍運送上來了彈藥與弓箭，卻發現將士們的手已經不能穩定的把握武器。

    契科夫也在大喘氣，就算他身經百戰，此時也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不知道什麽緣故，塔林好像完全沒有要撤退的意思。

    力丸陰沉著臉，一語不發。

    身旁的一個年老的塔林將軍到了力丸麵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殿下！吹號角撤退吧！再打下去……塔林，即將滅國。”

    “將軍！”力丸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如果撤退的話，塔林就不會滅國嗎。”

    那位年老的將軍身子一怔，他站起身子，淚水眼角流下，經過蒼老幹癟的麵部，在血紅的臉上清洗出兩道豎線。

    看到了將軍眼中的灰暗與絕望，力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開咧春風一笑：“放心，將軍，我們贏定了。”力丸說著轉頭向身後的一名士兵大吼：“士兵，傳我的命令！”

    “是，殿下！”

    “騎馬去後方，讓號角兵吹響號角。”

    “是，殿下，吹撤退命令。”

    力丸笑了笑：“不，吹國葬曲。”

    在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各個戰場中，塔林的士兵就像是一群被獅子盯上的野豬群，在斯洛姆強大的兵力下雙方不停在做著不平等的性命交換，到處是毆打，到處是劈砍，到處是血花飛濺。還有那要命的哀嚎聲。

    當後方號角嗚嗚吹響，塔林的士兵神情一怔。

    那是國葬曲，悲傷而又單調的音調，仿佛在訴說著國家即將滅亡。

    悲傷的神情與幹澀的眼眶充斥在每一名塔林士兵的臉上，心上。絕望！深深的絕望。

    “殺！”突如其來的大吼，力丸衝出了衛兵與賽特斯族人的保護圈，衝向一名斯洛姆士兵。

    那名士兵亦舉劍刺向力丸，但力丸對那刺過來的鐵劍不管不顧，他簡直就像是自殺一般用身子撞了上去，順便揮出了手中的鐵劍，那名斯洛姆士兵大駭，連忙橫劍想擋一擋，但這種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最終取得了勝利，鐵劍刺入了斯洛姆士兵的胸膛。

    力丸拔出鐵劍，衝向下一個目標。

    周圍的塔林的士兵看著自己的首領陷入瘋狂，那是什麽，當悲傷積攢到極致，便是憤怒。舍生忘死的憤怒。

    憤怒的情緒感染了感染了周圍的塔林士兵，他們開始如同力丸一樣，一往無前，毫不防守。

    絕望之後的反撲如同燎原之火迅速擴散，從天空俯瞰，斯洛姆的陣線第一次被稍微的打了回去。

    地下，當聽到那悲傷的號角聲之時，薩爾嘴角勾起：“時候到了。”

    他閉上了雙眼，雙手高高舉起，在他背後的工藝線圈忽然發光發亮，他嘴裏嗡嗡念著屬於高地獸人的祖先所擁有的古老魔法咒語。

    九天之上，本來放晴的清晨一瞬之間烏雲密布，雲層裏劈啪作響，電光閃耀。

    士兵暫時停止了打鬥，謹慎的抬眼看向奇怪的天空。

    力丸也看了看，他忽然如釋重負，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自語：“終於……”（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