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塞特斯猶豫的遞過一柄翠綠的匕。

    力丸微笑道：“我自有分寸，你們在外等候。”語畢他便進了大廳掩了門。

    當力丸轉過身，掩了門。屋外的光線被擋住，空蕩的大廳裏光線變得陰暗，力丸單手背後、不急不緩地走向國王，他的腳步聲穩定極了，正如同他堅毅的麵龐。

    國王陰沉地站起身子，他走下台階，單手擺動，另一隻手也在背後一直藏著。他從未跟人搏鬥，亦從未對誰如此心生怨恨。在力丸回到塔林之前，他本是個讀書孺子，滿腦子的仁義道德，他的仁慈在國內享有聲譽。但當力丸回國之後，這一切都變了，無能、懦弱、成為了平民在私下裏對國王的評價。

    國王當然該恨，他將這一切歸罪於力丸，正是他這個親弟弟，剝奪了他作為國王的一切榮譽。

    兩人離得近了，各自站定。兩人的麵孔有三分相似，那是來源於血脈上的傳承。兩人都背著一隻手，他們的手上都拿著匕，一個翠綠如珠寶、一個墨黑如夜晚。

    但不同的是，力丸的手穩定、堅毅。國王的手顫抖、憤怒。

    力丸行禮，他彎腰、躬身，單手放在胸前。

    趁他行禮之時，國王刺出了匕，他並不懂得怎麽刺，他隻是昨夜練習了一個晚上，所以他的手很慢，慢到力丸可以從容的直起身子，然後躲過去。

    一擊不中，國王踉蹌地邁步，學著曾經見過的士兵突刺的樣子，重新舉起手。從他笨拙的動作上看得出，國王確實不會打鬥。

    力丸並不想給他機會，他的匕貼緊腕部，在向後撤步的同時向上一劃拉，‘噗呲’一聲輕響，國王小臂上的衣物被割出一道口子，國王的手臂吃痛，但他的五指依舊用力握著匕、並未鬆開。

    力丸眼中突然流漏出讚賞的目光，雖然那目光一閃即逝。力丸反刺向國王。

    國王的眼眶已經微紅，他將力丸當做敵人，用最後一絲作為國王的尊嚴，倔強的賭上了性命。國王用自己的胸膛迎上了力丸的匕，他不閃不避，簡直如同自殺，並在如此近的距離內，順手刺出了手中的匕。

    力丸驚訝住，此時流著淚水一往無前的國王好像並不是想象中那麽懦弱。

    “噗呲……”

    “啪嗒……”

    兩種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前者是國王的匕刺入了力丸的肩膀，後者是力丸故意鬆開了手，匕掉落地麵。聲音回響在空蕩的大廳內。

    力丸抬頭微笑，國王滿臉驚訝。

    半晌之後，國王鬆開了手，向後踉蹌退了兩步。

    國王身子不停地顫抖，他舉起抖的右手，看著右手上的血跡，又看了看微笑著的力丸，他的親弟弟。

    許久之後，是力丸先開口：“恨嗎？”聲音輕柔，仿佛在對著許久未見的情人。

    國王顫抖著點頭，恨！當然恨，他本該榮耀無限，他本是一個帝國的掌權者，雖然那時候，這個帝國已經隻剩下七座城池。

    力丸繼續輕聲道：“你的恨意，不及我胸中的百分之一，我帶著這樣的恨意，在斯洛姆城堡內被囚禁了二十年，你知道嗎？我的哥哥。”

    “可你不該將恨意的苦痛傾瀉在我的身上，那……”

    “因為你擋了我的路。”力丸出聲打斷，他說的堅決而又自然，並努力挺直了軀幹。

    國王張了張嘴，卻久久說不出話。

    “如果這片大6能夠和平，我們與斯洛姆不起爭端，那該有多好，哪怕是隻有七座城池的安寧。”

    “不會的。”力丸咧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和平……並非是一方說了算，若是不反抗，那塔林——隻有滅亡。”力丸仰頭，看著頭頂上的圖騰雕刻“或許有時間，你應該出去塔林城堡看看，看看人民所受的苦難，看看奴隸臉上，被斯洛姆士兵用火炭烙下的印記，再看看我們的礦產山脈，是被厄澤王庭的軍隊如何破壞。”

    國王道：“我還未出過塔林城堡，大臣們從未對我提過這些事。”

    力丸微笑：“他們當然不會提，他們隻會對你報告好消息，讓你心情愉悅之下對他們進行獎賞，而非是惹你生氣。”

    “或許……”國王聽到這兒眼神黯淡，“或許這個國王，理應由你來當。或許我真的無能。”

    “不，”力丸依舊微笑，好像從傷口裏流出的血並不會讓他痛苦一樣，他的微笑不論何時總是那麽春風得意“若是和平時代，你一定是個好國王。”

    “可現在不是和平時代，對嗎？”國王問道。

    力丸回道：“是的，亂世之中，叢林法則至上，一切仁義、一切道德，都將成為戰爭的笑柄，當你的決定可以影響千萬人生死之時，你的選擇將與道德仁義毫無關係。因為有時候，戰爭將是和平的唯一手段，我對你說過。”

    國王苦笑：“可是那時候，我並沒有聽進去。”

    “好在你現在已經聽進去了。”力丸微笑。

    兩人的對話輕輕回響在空蕩的大廳內，他們本是血脈上的至親，在前一刻卻匕相向。

    “亂世之君！”國王突然開口，隻是他更像是在自語，力丸並未聽得清楚。

    “什麽？”

    國王堅定，他清澈的開口，聲音洪亮：“亂世之君！”他是對著力丸說的，他雙眼的眼神讓力丸熟悉極了。那是在斯洛姆城堡中，當力丸揭開牆皮，給老塞特斯展示世界地圖之時，老塞特斯所擁有的熾熱眼神。那個眼神——代表著——‘臣服。’

    國王單手抓住自己已經被割開一道口子的袖子，他用力一扯，刺啦一聲，扯下一條絨布，他走近力丸，為他包紮傷口，雖然最後那個‘結’綁的並不漂亮。

    國王微笑，他開始學習如同力丸一般微笑：“還需要我為你做什麽，力丸。”

    力丸苦笑：“還有很多。”

    “比如說？”國王開口說道。

    “比如現在，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一個給門外那個獸人領看的戲，一個讓他能夠放心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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