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第八人的‘無理’要求，唐士道並未覺得有什麽異常。

    在武力上殺死自己，第八人本來就做得到。

    隻不過。

    能否真真正正‘抹除’自己，這可就很難說了。在場的三人，奧靈，稻草人和自己都曾經‘死’過一次，並且在零界留下了一個特殊的投影。那個投影屬於零界的特殊記錄，不是基於第八人建立的平台而存在。零界記錄的東西是不會消失的，就像上世七遺這類東西一樣，會在某種特殊條件下回歸。

    第八人既然還沒有‘消失’於無痕，證明他還無法撼動零界的東西。

    甚至說。

    即使第八人再進一步，也未必可以撼動零界的東西。

    所以，這個‘殺死’有很多意義。如果硬要定義一下用意，大概可以說，這是第八人的一次測試。因為萬色是他所有創建物以外的東西，不是他‘認知’的東西。在他心目中，萬色跟上世七遺一樣都屬於自己的未知領域。而且，萬色的效果最可能也最容易產生另一條路。

    擁有這般符合的條件，第八人才想測試一下。

    “唐士道，我已經說完了，你意下如何？”第八人再問。其實，在武力上他不需要詢問，直接就可以這樣做了。而且他也不怕唐士道報複，他這種高度已經不存在對手了。甚至說，他這種高度已經不在乎死亡與存活，他所做一切隻為了更進一步，看一眼更高的風景。

    如果這個‘風景’是一個可以殺死他的人，他也不介意，隻要那代表更高一層就行了。

    “可以。”

    “我不會留下什麽，真會完全擊殺你？”第八人還在問話。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唐士道輕輕點頭。

    “很好。”第八人沒有再多話。

    閑談到這裏，再多說已經沒有意義了。這個實驗不僅第八人想知道答案，唐士道本身也想知道。而且，旁邊的奧靈和稻草人也想知道。身處現在這種階段，武力還可以修練出來，但有些東西必須找到一道路或者打開一道門，否則武力再晉長也跟第八人一樣。

    唐士道創造了‘萬色’，他跟大家都不一樣，他最可能找到這條路。

    事實上。

    第八人要殺誰也不需要動手，他這種程度僅僅一個念頭就能抹去。那些論外空間的人，哪怕再弱他也幹涉不了，但在這裏，他就是所有想象的‘實現者’。

    下一秒。

    唐士道消失了。

    “你動手了？我們還記得他。”看到唐士道消失，小奧靈微微皺眉。

    “我沒有使用‘命運’抹掉他的痕跡，他的過往都還保留著。即使我故意抹除，你們有能力來到我的麵前，你們也會記得他。”第八人解釋道。

    “你不是故意抹掉我們的痕跡的？”稻草人追問。

    “不是，也能說是我。我使用‘命運’設置了一個特殊的機製，讓擁有一定能力的人‘消失’於大眾的眼前，包括過往的痕跡。這是一種自動的機製，像你們這種有能力的人才能觸發它。當然，也包括還在外麵‘打架’的那一群人。”

    “禪九和永夜她們嗎？”小奧靈也懂。

    這個‘能力’實際就是指打過上世七遺的人，最少要戰平才符合條件。

    但原因是……

    “我這樣設置，一來減少來‘煩’我的人。雖然我很閑，但我不喜歡跟‘聽不懂我說話’的人閑談。第二個理由，這是一個提示。”第八人平靜說道。

    提示是什麽？

    小奧靈和稻草人都不需要問。因為，消失所有痕跡也是第八人追求的。

    目前，第八人已經做到了一半。

    他消失了。

    但，他的力量痕跡沒有完全消失。第八人這個人已經完全不存在，但第八人創造的力量卻保留了下來。跟前麵七人相比，他還有‘剩餘’的東西。

    “如果那個少年不成功，你會如何？”稻草人忽然一問。

    “你們沒有發現嗎？”第八人說話的時候，場中正有一縷萬色能量泛現，又聽他說：“這個萬色，它還沒有消失。我剛才殺掉唐士道，也淨化了他一切擁有的東西。可是，我沒能除掉這個東西。萬色出現之時，我看了一眼，也學會了一部分。但是，就算有這種聯係，我也無法徹底抹除這種萬色。”

    “……”

    小奧靈和稻草人都沉默了。

    萬色出現之後，唐士道跟所有人分享了。理所當然，奧靈和稻草人也‘學習’了。可是，跟所有論外空間的強者一樣，他們剛開始還‘理解不了’萬色的存在。即使現在有一點點頭緒，距離學習還差十萬八千裏。沒想到，第八人僅‘看一眼’就學會了一部分。

    但是。

    就第八人這麽可怕的存在，競然還是沒有完全淨化‘萬色’這種存在。

    “想必你們已經聽懂了。如果唐士道失敗了，我可以一個念頭‘重現’他。甚至，不僅僅是消失之時的他，可以更強再更強一些。但，我無法幫他回複萬色這種力量。不是力量大小的問題，而是不行就是不行。”第八人再解釋。

    “這麽說，你也有失敗的準備？”稻草人忽有所悟。

    “嗯。”

    “如果那個少年失敗了，你就重現他，讓他再一次修練萬色？”

    “我是實現者。”

    最後一句，第八人已經不用解釋了。

    他是實現者，他可以實現一切真實與幻想。甚至，創世雲圖不斷傳播知識，同時命運也在不停轉動，第八人的力量是每時每刻都在進步的。別人的修行需要年久月累，身為‘實現者’的第八人，隻要他感聽哪種真實，感知哪種幻想，他就可以提升到那種高度。

    他對萬色做不到同樣事情，因為他‘不知道’……凡是知道的，哪怕是幻想他也能實現。

    這一刻。

    小奧靈和稻草人也能理解：塵外天，大概隻像第八人揮起的一片煙塵。即使有人在大小構建上超過他，也不過是在第八人的基礎上實現的。同樣的東西，第八人一個念頭就能創造出來。

    現在。

    小奧靈和稻草人隻關心一件事情：唐士道會失敗嗎？

    事實上。

    這個答案在測試開始的一刹那就出現了。

    唐士道是‘死’了。

    但……

    “是夢嗎？是你？阿道，你回來了……嗚嗚，你回到我的夢中了……”

    “是不是夢，美人，過來讓我抱一下再說。”

    “阿道你……”

    “外間有什麽傳言？說我死了嗎？”

    “嗯嗯，我們都聽到了。也不知道是誰，就像一種……像一種‘很偉大的存在’告訴我們，你已經死了。我問過夜媽媽，夜媽媽告訴我：她沒有見過那個存在，因為當時感覺有所不足，所以選擇與我們生活。然後在生活中修行，以後有能力再挑戰一次。”

    “他叫實現者，或者叫做第八實現者。”

    “阿道，那你真的……真的死了嗎？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就算隻是夢……”

    “你在我的懷裏，你不知道我是真是假嗎？”

    “但是……”

    “沒有但是，美人。再跟我說說，實現者都告訴了誰？”

    “所有人都知道。那種聲音……也不是聲音，反正就是所有人都‘聽’到他的聲音，說你已經死了。我們還奇怪，為什麽會有這樣一個聲音，還故意跟我們這般說明。但是，這又不是說謊，我們都相信這不是說謊。阿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

    “我回來了。”

    “但是……”

    “因為你的思念，我回來了。”唐士道真的回來了。這不是某種複活法術，甚至不是第八人力量體係之內的重現。嚴格來說，在第八人創建的空間中，唐士道還是‘消失’狀態。但，另一種不同意義的描述，唐士道已經由‘萬色’重塑了。

    沒有法術力量。

    沒有法術物品。

    一切第八人可以抹去的東西都消失了。

    可是。

    抹不去的萬色，它自然而然重塑了唐士道。在零界，消失的東西再現需要一個符合的條件，很明顯，白美人的‘思念’就是條件。或者說，是眾多條件之一。當然，也可能‘萬色’的效能比唐士道想象得更好，因為它取萃於多個論外空間的曆史。

    在某個角度，萬色也算是眾多論外空間的曆史記錄。

    “阿道，這裏是哪裏？”白美人還疑在夢中，卻看見唐士道親手塑造了一個無法感受真假的空間。

    “我們專屬的家。”

    “家？”

    “嗯，除了我們沒有人找得到，也沒有人想象得到的地方。它是萬色構成的，由不同的曆史和資訊組合，很隨機地生成。你想要什麽？高山，海洋，風雲雨露，鮮花蝴蝶……”唐士道一邊說一邊揮手，在說話之時，所提的東西都一一誕現生成。

    “嗯嗯，你的，我都喜歡。”

    “放心，這裏隻屬於我們。”唐士道再造了一個小小的裏世界。

    但是。

    唐士道知道這不是‘實現者’的能力。

    第八人的實現者能力源於‘命運’禁咒。所以，第八人從‘記錄’開始，到學習，到研究，到存檔，到再造，一步一步生成他實現者的能力。自己現在的動作不一樣，萬色，它跟命運很像，但它需要人的描畫。

    命運需要‘已知’來生成已知和未知。

    萬色本來就擁有已知和未知，但它需要有人去描畫出來。

    眼前‘裏世界’是自己描畫出來的，另一方麵，自己又是白美人‘描畫’出來的。或者說，白美人無法描畫自己，但她思念自己，這種思念跟萬色產生了某種共鳴，於是自己被萬色重新描畫出來了。

    與白美人溫存之餘，唐士道也明悟‘萬色’的不同了。

    法術。

    力量。

    武器。

    這些東西都是人使用它的，萬色，它‘重塑’自己之時不需要自己的參與……它自主完成了。

    雖然白美人有‘參與’，但是，實際上這還是萬色自行完成的。

    它不是活化力量。

    可，比活化力量更離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