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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雙)

    空氣裏浮動著他身上的青檸氣息, 清清淡淡,卻很難讓人忽視。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什麽話都不說, 單單坐在某個角落裏, 存在感也不容忽視。

    邊忱抱著懷裏的抱枕, 低著頭想了好久,越想越亂。

    最後她抬頭,轉向右邊, 眼巴巴又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欲言又止。

    他的長指指背搭在額前,原本垂在額前的細碎黑發被他撩到手背之上,整張臉的精致輪廓更清晰地凸顯出來。

    這樣一張臉, 左耳戴上耳釘時會像什麽呢?

    邊忱眨了下眼, 想到‘罌·粟’這個詞。

    啊……這麽沒新意的詞,說出來又會被他嫌棄的吧。

    張見她話到嘴邊又遲遲不說出口的樣子,他的耐心正在以光速耗盡。

    “說話。”

    “啊?我……”邊忱不自在地清嗓子, 伸出纖細的食指, 指了指他的胸膛, 小聲說:“……我想靠那裏。”

    他微蹙眉, 眼裏有不解,但很快消失。

    “那就靠。”

    “好……”邊忱一邊往他身前靠,一邊告誡著自己:要習慣, 盡快習慣, 習慣……這個張並不隻是張飲修。但也不能慫qaq。

    張真的沒多少耐心, 輕微歎氣,抬手把她的腦袋摁在自己胸膛處,動作強硬。

    “行了?”

    “好像行了。”

    邊忱乖乖靠著他,任他的冰涼長指搭在她的眉側和臉頰。

    此人總是讓人冰火兩重天——一麵是溫暖的胸膛,一麵是冰冷的手指。

    “我問你啊,”她揪著抱枕上的流蘇,“我們玩的是‘真心話大冒險’嗎?”

    “嗯?”張應該是聽過這個遊戲的,但不太確定,“概述一下規則。”

    “那些規則都不適用的,我是想問……隻要是我問的問題,你回答時說的都一定是真話嗎?”她仰起臉,看他的下巴。

    “不然?”

    邊忱被他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驚詫到了,“你真的會有那麽誠實嘛?”

    他約莫是覺得好笑,連帶語調都變得有點狂:“誰有閑情專門空出時間跟你扯謊?”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她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那我問啦?”

    張往後靠,手往下移,攬在她腰間。慵慵懶懶地“嗯”了聲,眼簾半垂,看著她的側臉。

    “你,你……等等啊,我再想想。”邊忱忍不住又清嗓子,總覺得緊張,緊張於他的答案。

    聽見他在輕笑,她有點不好意思,“你別笑啊,這麽寶貴的機會,我當然要好好把握了。”

    “快啊…”下一句話張沒說出來,他本來想告訴她明天要帶她出門,所以今晚盡量早睡。但他不想再讓話題打岔,不然這個話題會永遠被她惦記著…

    “嗯……你,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喜歡過別人啊?就是,愛情的那種喜歡。”

    她的聲音很柔很恬淡,跟臥室裏的氛圍很搭。

    張抬眼望向落地窗,被窗簾遮了大半,隻隱約可見窗外的北京夜景。

    他感覺自己的聲音變得有點遠,是陷入某種狀態裏的那種遙遠。

    “我十五歲之前,尚無法將愛情這種東西從人類感情中單獨分類出來,它在我眼中是不具形的,隻是一種…很模糊的定義。就像你觀看成人影片之前,並不懂得做·愛是怎麽回事。”

    “什麽呀!”邊忱被他這句話囧到不行,“我看過最大尺度的成人影片也沒有那個,那個直接的鏡頭……”

    “我隻是打個比方。讓你更容易理解。”

    “……”有這樣打比方的咩?“其實我們十五歲之前也不知道啥叫愛情,大多數是青春期的躁動……哎你繼續說,然後呢?”

    “然後?還有什麽然後?”張臉不紅氣不停地說,“我今年剛滿十五歲。”

    “……你可扯吧你!!”說好的沒空跟人扯謊咧?

    他笑了,抱著她輕輕晃。

    爾後漫不經心地說:“我想你大約知道,雙手受傷…對我來說就像是一道無形的柏林牆。不能說是分水嶺。它阻隔了我人生中的很多東西,但並非完全截斷。”

    “嗯……”

    他忽而有點自嘲,“那時還未滿十五歲不是麽?”

    “嗯。”她把自己懷裏的抱枕貼在他小腹處,難過得說不出話。

    “它呢,作為一個最原始的因素,把我推向一種近乎於亡命天涯的境地。我在這種境地下,熱衷於嚐試各種有可能使我上癮、使我被別人掌控的東西,”他把下巴擱在她頭上,“對,就是你所能想象的那些東西和你所不能想象的那些東西…”

    邊忱呆愣愣地問:“……包括heroin那些嗎?”

    他笑,“再高級一點。”

    “啊?還再高級一點?”她抓耳撓腮,最後掩麵,“我想象力有限……”

    “那就不要想了,知道意思就行了。”

    “你不能這樣話說一半!”

    張偏頭瞧著她側臉看了一會兒,“耳朵湊過來。”

    “哦。”邊忱攀著他的肩膀,稍稍起身,把耳朵湊到他唇前。

    聽見他低聲耳語了一些英語名詞,在她的大腦中形成具體映像。有幾個實在沒聽過,就拿來手機,記在手機便簽。

    邊寫還邊小聲嘟囔:“我記性不好,你不要笑我。我的媽耶,這些東西,成癮性這麽強,你,你,你太可怕了……”

    張有點後悔親口告訴她。關於他的很多事情,她以後總會在圈子裏聽見傳聞,他實在沒必要和盤托出。

    這就是人類犯蠢的瞬間。他想。

    “你剛剛說到,你熱衷於嚐試可能會使你上癮失控的東西,然後呢?”她顯然很想聽後續。

    “我聽聞感情也算一種危險的東西,但在我的考量裏,隻要我不去碰它,它就是最不可能成為我軟肋的東西。所以我沒碰過。”

    頓了一會,張提醒她:“回答完畢。”

    “哈?”邊忱完全懵逼,“這就完了?”

    “嗯,下一題。”

    “不,我還沒懂,”她說完這句話,才慫慫地縮了縮脖子,“為什麽……感情最不可能——”

    “笨蛋,”他打斷她的話,“你設想一下,隻要我不愛,別人能拿什麽威脅我?難道對方挾持/收買/安插一個陌生人也會令我緊張?”

    他在‘陌生人’這三個字上加重了音調。

    “對哦……那所以,就是沒有感情經曆?”

    張輕點下巴,“可以這麽理解。”

    “那個,f……”

    “朋友。”

    “someone……”

    “那是十五歲之前,我還是個孩子。”他理直氣壯。

    “……”

    邊忱所能想到的也就這兩位,主要是因為他在小說文字裏稍微作過剖析的,隻有這兩位。

    也就是說,關於他這方麵的經曆,邊忱隻知道這一點點。這麽一想,她還真是個小可憐。

    其實,隻要動一下腦筋思考,即使此人再年輕,總是避不開要因公出入一些場合,總會碰見無數外形姣好氣質優雅的女人。而此人的資本、技巧、容貌,樣樣不缺,也許勾勾手指,就,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吧……

    但那樣兒的,對他來說不算感情吧?算露水情緣?純屬生理需求?

    啊跪了,蠢邊忱,別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越想越淩亂。

    2(雙)

    “我懷疑你的體重在這短短幾天內增加了不少。”

    他突然冒出這一句,把邊忱聽得懵了一下。

    “為什麽這樣懷疑呀?我沒暴飲暴食啥的……”

    “腿麻。”

    “……哦!!!”那你不早說?!

    她趕緊從他腿上下來,坐在他旁邊,拉上被子,蓋住兩個人的下半身。

    “明晚有個私人宴會,跟我一起去。不要又腹誹我沒提前告訴你。”他的音調有點寵有點膩,長指捏了一下她耳垂。

    “好,”邊忱點著頭記下,轉念想到,“我每次腹誹你,你都知道的咩?”

    “知道一些。”

    “媽耶,那我在你麵前真的一點秘密都沒有了。”

    他倦倦地笑了笑,“困嗎?”

    “你一定困了吧?”邊忱愧疚了,轉頭去觀察他的眼圈下方,果然有一小圈淡淡的烏青。

    他這兩天似乎都沒怎麽好好休息,飛來飛去的。

    “哎呀不行,你快點,快點躺下睡覺,關燈吧。”

    張挑了下眉,反手摸到矮櫃上的床頭燈,拉下去,臥室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各自躺下,隔著半人寬的距離,隻有漸趨平緩的呼吸。

    等了好一會兒,身旁的人一動不動,張偏頭看過去,隻能看見黑暗中她的模糊輪廓。

    他歎氣,微不可查,側轉身,把她撈過來。

    “怕我了?”

    邊忱背對著他,腰被他摟著,他手指的涼意透過睡衣滲到她小腹的皮膚上。

    “挺怕的,”她老實交代,“我還在消化你資料裏的那些身份地位……”

    “那也是實時更新的,有個印象就行。”張把她帶進來一點,抱在懷裏。

    他其實很不習慣抱人或者被人抱,尤其是睡覺時。

    “粗略的印象就把我嚇到了……”邊忱摸到他的手,掌心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中國的富豪都是顯山露水的,挺像暴發戶,導致我對貴族的大部分想象力都來自於那些暴發戶精神。一了解到你這類人的存在,我就……”

    他被她的措辭逗笑了。

    “並且我發現,小時候不懂事看的狗血言情小說,裏頭對黑·道的意淫啥的,簡直荼毒了我的思想……”她掩麵,聲音悶悶的,帶著笑,“我要控製住自己,不能把那些意淫套在你身上。”

    他輕輕哼笑,閉上眼睛。

    “還有那個啥,投資,還可以這樣玩的呀?”邊忱轉過身,窩進他懷裏,“啊……我好愧疚,我在你身邊,一定拉低了你的高度。”

    “你坐在我肩膀上就行。”

    邊忱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小聲笑,“就像,牛頓站在偉人的肩膀上那樣嗎?”

    “但你也成為不了牛頓。”

    “……”打擊來得如此之快。

    “你是…”他頓了一下,沒說下去,似在思考。

    “我是什麽呀?”她深深嗅了嗅他家居服上的青檸氣息,“你快說完,又話說一半。不會是睡著了吧……”

    邊忱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黑乎乎,估計也看不見。但她正要放下手,突然被他抓住,涼涼的長指裹住她的手。

    他閉著眼睛,翻身,平躺,把她的手放在胸口,“…你是張的女孩,和女人。”

    “……”

    於是這一晚,邊忱就在他懷裏光榮地失眠了。

    3(雙)

    場景一:

    翌日清晨,洗手台,半身鏡前。

    倆人麵對麵站著,張抬起她的下巴,低頭觀察她明顯至極的黑眼圈。

    “我昨晚虐待你了嗎?”

    “沒,沒有啊……”邊忱眨眼,聲音降低,“我失眠了。”

    “原因。”

    “就,那個,你的手太冷了,一直抓著我的,我就,失眠了……”

    場景二:

    她洗漱完,把酒店套房裏的每個角落都逡巡了一遍,動作從雷厲風行漸漸變為有氣無力。

    邊忱:“張飲修,你有沒有發現一件悲催的事?”

    他正站在書架前整理舊物,眼都沒抬,“直說。”

    “沒有梳妝台……”

    “如果有,你才應該覺得悲催,那代表著我一個男人也要化妝。”

    “……”

    她忘了,這間套房本來就是他一個人住的o(╯□╰)o。

    場景三:

    早餐桌上,他喝早餐茶,她喝粥。

    邊忱:“張飲修,我們倆人的飲食比例好像差得有點遠……”

    他輕“嗯”一聲,“觀察敏銳。”

    “我是在暗示,你可以稍微調整一下,比如多吃一片土司,或者吃點焗土豆什麽的。”

    他再“嗯”了一聲,“想法天真。”

    “……”

    場景四:

    上午九點,書房,他坐在桌前翻項目資料,她在書架間隨便看。

    張:“晃來晃去的棉襖,出去。”

    邊忱:“我沒發出聲音呀……”

    “我能看見你,礙事。”

    “你可以不看我的……”她邊說邊不情願地往外走。

    “等等,”他抬頭看她,“回來。”

    “哦……”她倒退回來,“幹嘛?”

    他伸手指向靠牆那個書架前的地板,“坐那兒,乖乖看書。”

    “啊?可是,我現在不想看書。”

    “我想看你。”

    “……”

    此人喜怒無常,隨心所欲,旁人壓根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場景五:

    他把長腿隨意放在桌麵邊沿,雙腿交疊,整個人倚進辦公椅裏,邊低眸查看手機,邊聽著電腦視頻裏助理的匯報,偶爾回複一兩句。

    她盤腿坐在地板上,豎著耳朵傾聽他簡短的英語回複,眼角餘光瞅著他那副看似慵懶的模樣。

    所以現在是,此人越來越無法無天,直接把自己的一切東西都展現在她麵前,懂多少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門鈴聲在這時響起,邊忱起身走過去,站在他桌前對他做口型:“我 - 去 - 開 - 門。”

    他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頭,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