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質問

字數:5299   加入書籤

A+A-


    第九十五章質問

    城澄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下人告訴她,王爺還沒有回來,接下來的幾天也都沒有回來。她本還想問問他和蘇臨水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隻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沒有那個追問的必要了。她還嫌自己丟臉丟的不夠多麽?隨他去吧!

    懷孕這一年,裴啟旬依舊很忙,但他定期會抽空來看她,也不進門,就在院子裏遙遙相望。她知道他來了,既不讓人請他進來,也不讓人攆他出去,隻是當不知道。裴啟旬好多次欲言又止,但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特別的話,隻是叫她保重身體,還有,別急著離開。

    城澄的確陷入了兩難,她沒有資格擅自帶走裴啟旬的孩子,也決計不可能獨自離開。她隻能用酒精來麻痹自己,忘卻俗世的煩憂。

    雍定三年,承德傳來太皇太後薨逝的消息。城澄身為誥命夫人,自當進宮吊唁。

    她冷眼看著蘇臨水在太皇太後靈前哭得傷心,隻覺得好笑。當初把太皇太後軟禁起來,讓太皇太後憂鬱成疾的人,難道不是她麽?現在又在演給誰看呢。

    或許是給榮王吧。城澄就跪在那裏,看裴啟旬低聲安慰蘇臨水節哀。如果說隻是聽蘇臨水一麵之詞,城澄還不能盡信的話,那麽眼見為實,她所見到的事實不會騙她。到底是與裴啟旬夫妻多年,城澄看得出來,榮王對蘇臨水的感情,早已不是對待普通的盟友那樣簡單。

    似乎是為了佐證她的想法,榮王走後,蘇臨水就過來找她,嘴上全是感謝榮王的話,說多謝當年榮王為她瞞過三皇子的事,多謝當初榮王沒有讓她奉旨殉葬的事,還有多謝攝政王體恤,對她多加關照的事……一件件一樁樁,如同在城澄心頭狠狠地戳刀子。

    她看著蘇臨水,顫聲問道:“你是說,當初大行皇帝曾要你殉葬,是攝政王,將你的名字改成了妍嬪?”

    蘇臨水大為意外:“怎麽,王妃竟連這件事也不知道麽?我還以為王爺什麽事兒都會和您說呢。”

    城澄笑了笑,諷刺地看著她。或許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她什麽都沒說,隻道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

    回去,回哪兒呢?她不想回王府,那裏早已不是她的家。

    出了宮,城澄沒有乘馬車,而是信步走在街上。走著走著,竟然走回了孟府。

    是啊,這裏才是她的家!

    她出嫁以後,榮王剛開始防著她逃跑,就把她爹娘的牌位移去了榮王府。孟家,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多年未歸,守門的竟然還是當年的舊人。城澄進了門,不讓任何人跟著,一個人坐在大廳裏發呆。以前她從不知道,孟府竟然這麽大,這麽空,就和她的心一樣。

    她閉上眼睛,眼前控製不住地浮現出蘇臨水的一顰一笑,精確到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她知道,蘇臨水是在向她示威,用一種迂回的方式告訴她,榮王的心已不在她身上。可蘇臨水偏生不肯直言,使得城澄連名正言順地罵回去的機會都沒有。

    她心裏憋屈的要發狂,她想找榮王當麵問個清楚,卻又怕自己的最後一絲尊嚴也被他踩在腳底。她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走,為什麽舍不得這個舍不得那個,最終到底落得如此落魄的結局,和她當初預料的一模一樣。

    猜到了又用什麽用,她終究狠不下心腸。

    想起心思敏感的女兒,調皮搗蛋的大兒子,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兒子,城澄長歎一聲,還是選擇先回王府。她可以任性,可以不顧禮法,她的孩子們卻有著比她高貴百倍的出身,不能被她拖累,毀了前程和聲名。

    誰知城澄還沒出孟府的門,就聽有人在孟府的大門旁指指點點地議論著她:“瞧,這就是孟府,八大胡同裏最有名的那個紅袖招,原先就是他們家開的。”

    “紅袖招不是蘇家的產業麽?”

    “那是近幾年的事兒,前些年紅袖招可一直都是孟家人在管的。這孟家可了不得,出了一個攝政王妃,原先那些惡名算是都洗白咯。”

    “惡名?這話怎麽說?”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孟家和蘇家不一樣,蘇家家大業大,根本沒把紅袖招這麽個小生意放在眼裏,可孟家卻是以此為生,聽說他們不僅坑蒙拐騙,連自己的女兒都送出去接客呢……”

    “你是說攝政王妃?”

    “噓,這話可別叫旁人聽去了,如今攝政王大權在握,小心要掉腦袋的!”

    “怕什麽呀,這攝政王妃就是再貌美,她嫁人也有十幾年了吧,指不定人老珠黃成什麽樣子,攝政王還會那麽護著她?”

    “這倒也是,不過聽說這個王妃給攝政王生了幾個孩子……”

    “那可真是可憐了這些孩子,好不容易托生在皇家,卻攤上這麽個娘……”

    城澄一直站在那裏,直到他們議論夠了,離開許久,她還是在那裏站著,仿佛一尊雕像。從白天到黑夜,涼風掃過街道,她仍舊站在那裏,對下人的規勸充耳不聞。

    她突然懦弱地想,她要是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用受這現世的折磨,她就可以徹徹底底地解脫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

    城澄聞聲沒有動作,她隻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聽。裴啟旬怎麽會來呢,此時他不應該在宮裏安慰傷心的蘇臨水麽!

    “城澄!”

    她一怔,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他。竟然真的是他,是來尋她的麽,還是隻是恰巧路過呢。

    裴啟旬滿臉怒色:“大冬天站在這裏,你還要不要命了?你不為自己考慮,怎麽也不為孩子們想想?”

    城澄冷笑道:“你別光說我,你呢,你就為孩子們著想了?”

    裴啟旬皺眉:“你什麽意思?”

    城澄別過頭,不說話。

    “跟本王回府。”他不由分說,去拉她削瘦的腕子,看得出來,他對她果然已經沒有多少耐心。

    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用盡力氣掙脫他的束縛,抬眼冷冷地瞪著他。裴啟旬心中暗自一驚,莫名慌亂起來,放緩了語氣問:“城澄,你到底怎麽了?”

    她怎麽了,她到底怎麽了?她受不了了!她受夠了自己日複一日的猜疑,她要問個明白,要他親自向她解釋清楚,或者給她一個痛快!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或許隻有你能解答。”

    “你說。”他忙道。

    話在嘴邊,城澄反複斟酌著措辭,最終還是無解,隻得問道:“你喜歡蘇臨水麽?”

    榮王一愣:“你怎麽會這麽問?”

    不是否定的回答,已經讓城澄的心涼了半截。她近乎絕望地說:“她和我說了許多你們的事情。”

    “我們的事情?什麽事情?城澄,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是不是想多了,隻需要你告訴我,三皇子是女兒身的事情,你為什麽不肯揭發她。遺詔本應是蘇臨水殉葬,你為什麽救下她?”

    “因為她是本王的盟友。”

    她諷刺地笑了:“盟友?榮王殿下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守信義、重情義了?既然你是如此有情有義之人,當初又為何要殺了啟紹呢!”

    榮王的瞳孔逐漸放大,他難得露出驚訝的神情:“誰告訴你的?”

    “你隻需要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難道你當初要走,隻是因為恨本王傷了你的心上人麽?可你別忘了,三弟有這樣的結局,你亦……”

    “是啊,你如果是劊子手,那我也是幫凶,我該死,你滿意了吧!我死不足惜,我隻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給她讓位置罷了!”

    裴啟旬見城澄情緒激動,生怕再刺激到她做出什麽傻事,隻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反過來勸她:“你別衝動,消消氣,咱們有話好好說。什麽讓位置,簡直是無稽之談,根本不存在這一說。”

    城澄盯著他:“那你說,你心裏對臨水,就沒有半點除了盟友之外的想法麽?”

    “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本王與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沒有你,我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城澄搖頭:“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是不能,還是不想,這兩者有著本質的差別。誠然,蘇臨水身為先帝的皇後,她幾乎不能再做攝政王名正言順的妻子,可若裴啟旬有過這種想法,那就足以讓城澄心思。歸根結底,她想知道的隻是他的心意,別的她什麽都不在乎。“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怎麽看待臨水?”

    “臨水麽?”他知道,自己已經隱瞞了她太多,城澄知道部分所謂的真相時,肯定非常不好受。他不敢再騙她,隻好實話實說:“本王承認,我很欣賞她。”

    城澄竟是笑了,連連點頭:“我明白了。”

    裴啟旬被她笑得心頭發慌:“你明白什麽了?本王隻是欣賞她的能力,並無私情。”

    “但臨水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不要再針對臨水了,好不好?”怎麽都說不清楚,榮王也很是無奈,“你隻需要記住,她是她,我們是我們,本王的妻子永遠隻有你孟城澄一個,這樣還不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