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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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熙四年的春天,氣候很反常。

    還沒有過正旦,風吹在臉上就沒有了寒意,過了上元節,一夜之間那些嫩芽嬌蕊都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姹紫嫣紅競相爭豔,柳枝垂落,湖水清綠,鳥雀飛鳴,蜂蝶亂舞,處處一派生機盎盎的繁華景象。

    顯陽宮雖然還沒有到換春裳的時候,宮中的女子卻都已經迫不及待地換上了顏色應景的衣飾,連走路的腳步都隨著氣溫的回升輕快了幾分。

    可這樣明媚的天氣沒有幾天,建康城就迎來了一場倒春寒,甚至下起了大雪。

    雪如柳絮,輕軟的連下了好幾天,等到太陽出來,兩、三天就化了個幹幹淨淨,天氣這才漸漸回暖。

    盡管如此,在室外還得穿著裘衣才不至於指尖冰冷。

    阿良不用當值,正裹著軟暄暄的被子睡得昏天暗地,卻突然被人從被窩裏揪了出來。

    身子骨一寒,她打了個哆嗦,人立刻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床頭圍了七、八個宮女,不遠處,鳳陽殿女史杜慧和晉陵長公主的舅母崔夫人都臉色鐵青地望著她。

    她膽戰心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床頭。

    杜慧道:“我來問你,你老老實實地回答,長公主去了哪裏?”

    阿良整個人都懵了。

    她隻是鳳陽殿一個小小的梳頭宮女,沒有差事根本不會出現在長公主麵前,怎麽會知道長公去了哪裏?

    問她話的人顯然也知道。旁邊就有宮女小聲地提點她:“剛剛女史還和長公主說著話,崔夫人進宮,杜女史去迎了夫人進來,長公主就不見了。你仔細想想,長公主會不會去了哪裏?”

    阿良恍然大悟。

    前幾天,晉陵長公主突然回宮,並在鳳陽殿裏往了下來。

    宮裏的人都說,晉陵長公主這是和駙馬都尉蕭桓吵架了,天子要治罪蕭家。

    可她昨天晚上去幫晉陵長公卸妝的時候,卻覺得晉陵長公主神色很是平靜,甚至還誇她心靈手巧,問她願不願意隨她回長公主府。

    杜女史肯定以為長公主和她還說了其他什麽話,長公主定是遍尋不見,這才死馬當成活馬醫,連她都被問話了。

    她忙低下了頭,事無巨細地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都告訴了杜慧和崔夫人。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素來沉穩冷靜的夏侯虞隻身一人,沒有了蹤影。

    崔氏想了想,朝著杜慧使了個眼色,兩人並肩走了出去。

    跟著杜慧過來的宮女也都跟了過去,窄小的廡房一下子都變得敞亮起來。

    阿良鬆了口氣,尋思著晉陵長公主會去哪裏。

    崔氏和杜慧並沒有走遠,就在院子旁的石榴樹旁悄聲說著話。

    “這是怎麽一回事啊?”崔氏滿臉的困惑,“是她讓我進宮的,可我進了宮,她卻不見了。她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人,就算臨時有事去了哪裏,也會給你們留個話的。像這樣不聲不響的就不見……她就是小時候也沒有幹過這種事?她這是到底去了哪裏?”說著,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她不會是遇到什麽事了吧?這可怎麽辦?要不要驚動天子?”

    杜慧心裏也很慌張。

    過了年,天子就十四歲了,該立後妃了,晉陵長公主回宮,就是為了給天子甄選後妃。

    晉陵長公主不僅請崔夫人過來商量,還請了輔政的大將軍盧淵的夫人範氏、武陵王王妃柳氏進宮。

    崔氏還好說,是晉陵長公主和天子的舅母,文宣皇後臨終前,將八歲的晉陵長公主和六歲的天子都托付給崔氏。崔氏待晉陵長公主和天子如同親生,晉陵長公主和天子待崔氏也十分親厚,就是晉陵長公主的婚事,也是舅父鄭芬保得媒。晉陵長公主和天子在崔氏麵前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有什麽顧忌。別說就這樣把人叫來晾到一旁了,就是生氣衝著崔氏發脾氣,崔氏最多私底下把兩人教訓一頓,卻不會放在心上,真心的惱怒倆人。

    範氏和柳氏卻不一樣。

    文宣皇後病逝後,武宗皇帝寵信淑妃劉氏,曾欲改立劉氏所生的皇二子為太子,大將軍盧淵極力反對,晉陵長主乖巧懂事的承歡膝下,武宗皇帝這才打消息了念頭。不管是晉陵長公主還是天子,都對盧淵感恩不已。可隨著武宗皇帝的駕崩,盧淵作為輔政大臣在得到了晉陵長公主和天子的信任之後,卻私欲膨脹,不僅容不得朝堂之上有異己之聲,還逼迫天子封了他為吳郡公,兼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把持了朝政。

    晉陵長公主見形勢不妙,兩年前借口自己的婚事,將武宗皇帝去國就藩的胞弟武陵王夏侯致召回朝中,想以此牽製盧淵的勢力。隻是武陵王狷狂慣了,脾氣火爆,晉陵長公主和天子雖封了他為大司徒,可他還是不能和盧淵分庭抗禮。

    天子娶婦是大事,盧淵肯定會摻和。

    與其讓盧淵把天子的婚事當場交易,還不如和盧淵談條件,取個能幫襯天子的新婦。

    這也是夏侯虞一聲不吭就把三位夫人請進了宮的緣由。

    可現在範氏和柳氏馬上要進宮了,晉陵長公主卻不知所蹤!

    等會怎麽辦?

    她到底在哪裏?

    杜慧撫額。

    夏侯虞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胡人叛亂,洛陽破城,她的曾祖父帶著朝中大臣匆匆南下,遷都建康,在吳王舊宮暫住。後來戰火紛亂,國庫空虛,無力修整舊宮,直到她父親武宗皇帝,這才開始建修營苑。十年仍成。因而顯陽宮的宮苑不大,而且還和舊吳王邸有部分重合。她雖然在宮中生活了十五年,可眼前雜草叢生,宮殿破敗,一片荒蕪,她還真沒有見過。

    不過,任誰一覺醒來,突然發現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也會心慌意亂,神情恍惚,急不擇路,想去證實自己的境遇,卻不知道怎麽走到這裏,也是件正常的事吧!

    夏侯虞抱著肩,慢慢地坐在宮殿長滿苔蘚的青石台階上。

    那是夢吧!

    泥水夾著石頭砸在她的身上。

    阿良驚恐的廝叫。

    她抱頭逃避,卻被壓在了亭子裏。

    縱橫交錯的枕木給她留下一個小小的空間,下半身沒有了知覺。

    蕭桓喊著她的名字用手扒著壓在她身上的石頭和枕木。

    山體再次滑坡。

    蕭桓的隨從高喊著把他往外拉。

    他掙脫了那人拉扯,撲在了她的身上。

    被埋在地底的窒息……還有……蕭桓溫暖的懷抱,支在她頭頂的結實手臂……喃喃不知所雲的安慰……在他營造出來的小小空間裏,她被他保護著,庇佑著,不能動彈,滿目漆黑,就算她怎麽努力地睜大眼睛都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為什麽要救自己?

    他不是走了嗎?

    他怎麽可能救她?

    她是在做夢吧?

    *

    親們,今天調試,就先發到這裏。

    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