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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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清輝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胖的,為了及笄禮,她已經接連大半個月沒有碰甜食了,連每日必不可缺的玫瑰糖都沒吃。就這樣,還有人嫌她不夠輕盈,這可有沒有道理?不就是臉上多了點肉麽?多幾分肉怎麽能叫胖?
聽她語氣激動,閆默擦拭匕首的動作又停下,抬起頭來,正對上褚清輝圓鼓鼓的眼睛,氣息就不易察覺的滯了一下。
他並不覺得自己所言有錯。習武之人,特別是修習輕功之輩,氣息不必多麽渾厚,底盤也不必多麽紮實,但體態輕盈,動作矯健是必要的,不然,隻怕到半空中就要掉下去。
但輕盈與胖瘦卻不是一回事。胖的人不一定沉重,瘦的人也不一定靈巧。麵前這粉團團久居深宮,養尊處優,疏於動彈,身形就算稱得上一句纖細,也與輕盈無關。
隻是,這緣由他心中清楚,卻不知該怎麽說出來。
他曆來寡言,其中未必沒有口舌笨拙的緣故。從前在師門內,這個缺陷並不明顯,因為沒有人纏著他,要他說話。那些師弟們都不是他的對手,被他收拾的跟山芋一樣乖巧,哪個敢在他麵前放肆?倒是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卻早就不在了。
他來京城三四年,一直獨來獨往,別的人礙於神武大將軍的凶名,也不敢與他交好,大家隻道大將軍英武冷峻,不愛說話,卻不知,他就是嘴巴笨。
如今眼看還有一年就能離京,難道這毛病藏不住了?
閆默陷入沉思中。
過了一會兒抬起頭來,見褚清輝仍不罷休的盯著他,萬人陣前從不退縮的大將軍,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若他從小身邊有個嬌滴滴的小師妹,便知道此時的心情叫甜蜜的煩惱。可惜,他師門中別說師妹,便是師娘都沒有一個,從上到下一根光棍貫徹到底,連隻母蚊子都要繞著上清宗飛。
對於不聽話的師弟,打一頓就好,一頓不夠,那就兩頓。可對於軟綿綿的粉團團,他就徹徹底底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褚清輝見他不說話,不由委委屈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很胖嗎?”
閆默不知她為何如此執著於胖瘦的問題,想了半天,才說:“我更胖。”
褚清輝聽了這話,便去打量他,一麵看,一麵撇嘴。
在她看來,武教先生哪裏胖了?露出來的臉、脖子和手掌,沒有一絲多餘的肉,看著就硬邦邦的,全是精肉。
照這麽一比較,她身上的肉軟綿綿的,確實不能和先生對比。她不由憂傷的歎了口氣,原來自己真的挺胖的呀。
閆默手頭的動作已經完全停下,匕首被他握在手中無意識的翻轉。眼下的氛圍讓他有點坐不住,分明周身察覺不到一點殺氣,卻讓他覺得坐立難安。
褚清輝也不吃糕點了,手肘撐在石桌上,手掌捧著臉蛋,一會兒歎一口氣,一會兒又歎一口氣。
她沒發覺,每歎出一口氣,坐在對麵的人身體就繃緊一分,到後來,全身筋肉都已經蓄勢待發,好似下一刻就要飛奔逃走。
褚清輝哀歎了一陣自己的體態,後來還是見天色不早了,才有氣無力的起身告辭。
閆默見她腳步略有幾分沉重,背影也不像往常歡快,心中頭一次開始質疑,難道他之前說錯了?
可是,錯在哪裏?
“蘇蘇,我胖嗎?”回去路上,褚清輝第三次問紫蘇。
紫蘇替她打著傘,答案與之前兩次一樣,“公主一點都不胖,您體態勻稱,既不胖,也不會過於瘦弱,正好。”
褚清輝歎了口氣,惆悵道:“可是,我飛不起來呀。”
紫蘇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隻好道:“奴婢也不會飛呢。”
褚清輝嘟嘟嘴,無意間低頭看見自己腰間的香囊,忽然眼前一亮。
她是不會飛,但是她可以讓別人帶她飛呀!就像這香囊,她自己不會做,自有人替她做。
想通這一點,方才低落的情緒立刻被她拋在腦後,興匆匆往棲鳳宮趕去。
皇帝已經在皇後那兒了,正向皇後詢問女兒今日心情如何。
外頭宮人傳話,話音沒落,褚清輝已經踏入內殿,高高興興給父皇母後行了一禮。
皇後和皇帝對視一眼,笑著將她招到眼前,抬手拂去頭發上的碎雪,“出了什麽好事兒,看把你高興的。”
褚清輝一把挽住她的手,嬌聲道:“母後,我想飛。”
這忽然來的一出,叫帝後兩人都愣住。皇帝咳了咳,試探道:“怎麽飛?”
皇帝本來就疼女兒,這幾日因顧家之事對她更是心疼,原本就縱容的底線又縱容幾分。聽說女兒想飛,腦中已經略過數個想法,甚至想好了,一會兒就下令叫人去捉鳥,把羽毛拔下來,做一雙大翅膀。
褚清輝滿臉期待道:“像父皇的侍衛那樣飛來飛去,父皇、母後,找個人帶我飛好不好?”
皇帝一聽就明白了,女兒說的飛跟他想的飛不是一回事,不過是輕功罷了。這倒也容易,宮內的侍衛哪個不會兩下子?可問題是,那些侍衛都是男子,讓他們帶自己的小公主飛,就不知皇帝會不會事後把他們的手剁下來。
皇後也想到這一點,耐心地給褚清輝解釋。
“好吧。”褚清輝立刻又蔫了。
其實若她要堅持,最後肯定能達成心願,不過她向來不是那等驕縱的脾氣,既然父皇母後都說這樣做不妥,她就作罷了。
但這事倒給了皇帝一點提醒,既然外人不能帶暖暖飛,那就給暖暖找個能帶她飛的。
他之前選駙馬,隻在伴讀中選,因那幾個,不管家世還是相貌都還算不錯。隻是太子伴讀到底不過一介書生,就算其中有將門之後,在京城錦繡堆裏嬌養了這些年,也早已沒了父輩之風。
如今想想,為何不將範圍擴大一些?家世固然重要,但皇帝如今更看重其人品性。說到底,論家世,這世上難道還有人比得過皇家?就算他的公主駙馬出身不夠好,那也不要緊,隻要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尚了公主之後,皇帝總有法子抬高他的身家。
皇帝腦子轉了一圈,瞄上自己身邊的侍衛。他的侍衛,論出身不一定多高,但論本事,都是個頂個的好男兒,否則也不能到禦前供職。再者,沒有一個強大的背景也有好處,這樣的人,才會戰戰兢兢全心全意捧著他的公主,不敢有別的心思。
皇帝越想越覺得不錯,立刻就與皇後說了
皇後遲疑道:“這樣行嗎?”
皇帝道:“行不行,試一試才知道。明日我就下令,將禦前侍衛中,年齡十五歲之上,二十歲之下,相貌英挺之輩單獨列出,專門在暖暖前往含章宮的道上巡邏。”
皇後憂心道:“顧家之事還未過去,不知暖暖有沒有那個心思。”
皇帝拍拍她的手,“無妨,咱們先不與她明說,隻叫那些侍衛如往常一般巡邏。暖暖每日要去含章殿,來來回回總能碰上幾次,說不準就有哪個看上眼的。”
皇後想了想,緩緩點頭。反正此事事先不說,暖暖自己對男女之情又遲鈍,應該察覺不到。如此春風化雨,潤物無聲,若她果真在那一對少年侍衛中看上了哪個,也是緣分。
禦前侍衛動作迅速,不過一夜間,此事就辦成了。
第二日褚清輝去含章殿,宮道上迎麵走來一列威風凜凜的巡邏衛隊,個個少年意氣,英姿勃發,十分顯眼。
褚清輝對此倒沒怎麽留意,那一對少年侍衛給她行禮,她隻如往常一般略略點頭。
倒是身後有一兩個小宮女,見麵前都是英俊少年,眼神兒含羞帶怯的往衛隊中飄去,但並沒有人敢對公主多說什麽。
天氣一天天轉暖,禦花園中終於有了紅梅以外的花,地磚縫裏,也零星點綴著一兩點綠意。
這一日,褚清輝受林芷蘭之邀,去往尚書府中。
雖然林芷蘭時常入宮陪她,但褚清輝親臨林府還是頭一回。因林芷蘭婚期將近,近日都在府上趕製嫁妝,已有許久不曾入宮,褚清輝心裏念她,皇後也想讓她散心,便同意她出宮探望。
她沒有大張旗鼓,隻帶了兩個宮女、幾名侍衛微服前往。
林尚書在衙門辦公,林家少爺在書堂求學,府內隻有林夫人和林芷蘭兩位主人家,她們見了褚清輝,自是喜不自禁。一番招待之後,林夫人叫林芷蘭陪公主在府中走一走。
林府的花園和禦花園雖沒得比,卻也別有一番精致秀氣,園內有一座假山,頂上一間涼亭尤為顯眼。
林芷蘭見褚清輝有興趣,便領著她登上涼亭。此處地勢高,視野開闊,可以看見與林府後院相連的一整片街市,涼亭周圍又有紗幔圍繞,不必擔心叫外人看見亭內的景象。
宮裏雖有一座摘星樓比此處還要高些,可往外看去,不過是屋宇連片,還不如這裏熱鬧。
褚清輝坐在帷幔之後,小心的掀開一點,看著外頭的街道,車來人往,商鋪小販,雖離得遠,可看著就感覺叫賣喊價聲在耳旁,不由回頭來羨慕道:“你平日雖也不能出門,可看見的總比我多些。”
林芷蘭本也含笑看著,聽見這話,不知想起什麽,眉眼間染上幾分憂愁,“我也看不了多少時日了。”
褚清輝知道她的意思,林芷蘭的親事年前就已定下,對方是林府世交,鎮南將軍張家二子。
須知,雖林老爺為文官,可林家世代皆為武將。當初皇後同意親妹與林老爺的親事,其中有一點,就是看重林家武將之風,宅中沒有尋常權貴諸多陰私。
事實證明,皇後並沒有看走眼。如今林老爺林夫人為女兒選女婿,也考慮到這點。
林芷蘭容貌秀美,性情溫順,自小在這樣簡單的環境中長大,性子裏也有幾分單純。林夫人自問教不來她後院那些明爭暗鬥的手段,也不願女兒身陷其中,便推了另一家門第更高的,選了家風純正的張府。如今,張家二少爺便在宮裏當差。
褚清輝聽聞,絞盡腦汁想了想,怎麽也記不起張家二少爺是哪一個,笑眯眯道:“你與他見過麵了嗎?有沒有什麽書件信物要我替你遞一下,我不介意當隻鴻雁哦。”
林芷蘭紅了臉,“見過一次。”
親事定下之後,張家二少爺借著拜訪世伯的名頭,來過一趟林府,林芷蘭就悄悄躲在屏風後看了一眼。
褚清輝忙追問:“他長得怎麽樣?你喜不喜歡?”
林芷蘭羞得捂住了臉,“表姐問這個做什麽?”
褚清輝再不開竅,看她這樣,也明白幾分,不由笑道:“看來你是很喜歡啦。改日我到要會會,這個張家二少爺是何方人物,竟隻一眼就把我的好表妹拐走了。”
林芷蘭低著頭,沒好意思說話。她對於未來夫婿還是滿意的,心裏也有幾分期待,不過,想到不日便要出嫁離家,離開陪伴了十多年的父母,又開始迷茫惆悵。
褚清輝看她一會兒欣喜,一會兒羞澀,一會兒憂愁,心中好笑之餘,也有些好奇,嫁人難道真的有那樣神奇嗎?讓人又喜又憂的。
她以後,到底會嫁給誰?
想到這個問題,她本毫無煩惱的眉間也微微皺起。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又扒著帷幔,掀開一條縫隙往外看。
外頭除了街道,還有相鄰的許多宅第,不過,大部分宅院都掩蓋在高牆之後,看不清其內的景色。唯有一間宅子,不止牆院比別家低矮,裏頭花園假山流水小橋更是一個都沒有,整座院子光禿禿的,連樹都不見一棵,隻有幾大間灰樸樸的院子,看著好不寒酸。可看那大宅的建製,又分明不是尋常人家,怎麽會如此落魄?
她覺得奇怪,便問林芷蘭:“那是誰家的府第?”
林芷蘭湊過來看了一眼,道:“是大將軍府。”
褚清輝心頭忽然一跳,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胸口,不知是為何,又問道:“哪位大將軍?”
林芷蘭笑道:“表姐若是問我別家,我還真不知,這間宅子卻是知道的,是神武大將軍府邸,我從小就看見那座府宅,十幾年了,邊上的大宅拆了又建,建了又加高,唯有大將軍府,連一磚一瓦都不曾動過。”
每一位神武大將軍的任期是五年,十幾年間,至少換過三人,那座宅子竟一直都是這樣子。褚清輝疑惑,“大將軍的俸祿難道不夠他修宅子?”
林芷蘭搖搖頭,“我也問過爹爹,他隻說,大將軍是真正灑脫之人。”
褚清輝似懂非懂。不知為何,方才看那院子還覺得寒酸,如今知道它是神武大將軍的府第之後,不管怎麽看,都覺得它就該是這樣子了。
她想,大將軍本就不同於常人,住宅不同於常人的院子裏,似乎也理所當然。
她不由又往那座院子裏看了一眼,不知看見什麽,猛地瞪大了眼睛,愣得呆坐許久才回過神,忙轉過身,麵上發紅。
林芷蘭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褚清輝覺得臉上有些熱,心頭怦怦直跳。
她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使勁按了按胸口,想要止住那過於劇烈的跳動,卻無濟於事。
她又摸了摸臉頰,發涼的手背貼在臉蛋上,熱乎乎的臉燒得她腦袋都有些暈了,但眼前卻一下一下閃過方才看見的景象。
其實兩府離得有些遠,又隔著帷幔,看見的人也就如一根模糊的火柴棍那般大,根本分辨不清麵貌,但她卻知道,那個背影就是他。
他、他竟然光著上身,似乎剛練完武,很熱的樣子,從院子的水缸中打了一桶水,兜頭潑下。
如今春寒料峭,屋頂的雪還沒化幹淨,他就那樣一桶冷水倒下來,竟不覺得冷嗎?
不知為何,越是想起那個場景,她心口就跳得越快,臉上越熱,褚清輝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使勁甩了甩腦袋,卻除了讓自己更暈,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咽嗚,整個人趴在桌子上。
林芷蘭這才回過神,忙問道:“表姐怎麽了?”
褚清輝有氣無力的擺擺手,吸了吸鼻子,“頭暈。”
林芷蘭趕緊摸摸她的額頭,“有點燙,是不是受寒了?”
褚清輝又嗚了一聲,“沒有,就是有些熱,應該一會兒就好了。”
林芷蘭頗覺得稀奇,表姐怕冷,那是出了名的,就算是大暑天,也不見她說一個熱字,如今才二月出頭,怎就熱了?
她還是擔心褚清輝是不是病了,不過,好在她趴了一會兒之後,臉上熱度終於散下。
褚清輝不敢再往外頭看了。
其實,父皇和太子哥哥赤著上身的模樣,她也曾見過,那會兒年紀小,覺得與自己沒什麽不同,更不會像如今這般,無由來的心慌。
明明、明明不是她坦身露體,也沒做虧心事,為何會有這樣心慌的感覺呢?
離開林府回宮的路上,她便有些神思不屬,連轎子什麽時候停下都不知道。
紫蘇在轎外輕聲道:“公主,王家少爺在前頭求見,不知公主是否要見他?”
“誰?”褚清輝沒有反應過來。
“太子伴讀王公子。”
褚清輝眨了眨眼,這才回魂,“王旭東?”
“是。”
褚清輝想了想,雖然她與太子幾位伴讀早就認識,但畢竟眼下隻有王旭東一個,不好單獨與他見麵,便說:“有什麽話,你叫他到這裏來說吧。”
很快,有一個聲音隔著轎子道:“王旭東見過公主。”
褚清輝在轎內點了點頭,“聽說你要見我,不知是為了何事?”
王旭東聽著這聲音,許久沒說話。
褚清輝疑惑地掀起一角轎簾看了一眼,見他還在,便放下了。
看到那一瞬即逝的麵孔,王旭東捏緊身側的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轎子周邊的侍衛眼也不眨的盯著他,隻要他有不敬的舉動,立即將其製住。
但王旭東沒有打算做什麽,他隻是緩緩的鬆開手。就這一個動作,似乎費勁了全身的力氣。他深吸了一口氣,以一貫吊兒郎當的語氣笑了笑,“明天我就要去找我家老頭子了,今天叫我遇見公主,可見老天爺憐惜。”
褚清輝微皺了皺眉,王旭東之父遠在邊關,他說要找其父,就是要參軍的意思了,“怎麽會這樣突然?”
王旭東笑道:“不算突然,早有打算了。”
褚清輝沉默了一會兒,又掀開簾子,看著他,道:“一路珍重,我們都在京城,等著為你凱旋接風。”
王旭東斂了笑,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正當褚清輝疑惑之際,他又突然咧嘴笑起來,“好。”
如此,便也沒了別的話,兩方很快分開。
王旭東站在街頭,看著那頂轎子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拐角。
他仰頭看了看天,不知道邊關的天與京城的天,是不是同一片?
他以為自己從前所為皆在掌控之中,卻不想早已被人悉知,如今京城已沒有他的立足之地,若不赴邊關,隻怕永無出頭之日。
可笑不久之前,他還認為那座轎子中的人,早晚是自己的。
而今全盤落空,不知此生,是否還有達成奢望之時。
褚清輝回到宮中,又到了該給含章殿送食盒的時間。她原本已經平複的心跳,此時又亂蹦起來,不知怎麽的,平日裏來來往往,去得跟自己宮殿一般的含章殿,現在突然陌生了,好像有一頭大老虎在那等著她。
她看了看紫蘇,道:“我要小睡一會兒,你送過去吧。”
紫蘇不疑有他,帶了兩個小宮女出門,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內殿裏沒有動靜,她以為公主正熟睡,輕手輕腳的入內,卻見公主裹著毯子趴在軟榻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看著她。
紫蘇被她看的腳下一頓,“公主醒了?”
褚清輝根本沒睡著,含糊的點點頭,“食盒送到了嗎?”
“送到了,奴婢去時,還不到休息時間,等了一會兒才送上去。”
“那、那吃了嗎?”
“吃了,二皇子可高興了,說有他喜愛的酥酪呢。”
“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挺高興的。”
褚清輝看了她一會兒,幹巴巴道:“哦。”
紫蘇有點摸不著頭腦,方才公主還挺高興的,怎麽現在語氣又低落了?
不說是她,裹在毯子裏的褚清輝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問什麽。
她在軟榻上滾來滾去,忽然把頭罩起來,悶在毯子裏頭,低聲氣嘟嘟道:“都怪先生……誰叫他不穿衣服,嚇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