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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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七叔,如果我說,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先後定親了左繼侯府家的女兒,還有孫尚書家的姑娘,結果她們先後不幸身亡,你落下了克妻的名聲,從此後隻能孤身一人。”
阿蘿停頓了下,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你是不是根本不會信?”
蕭敬遠抿了抿唇,垂下眼,目光所及之處,是這閨房的窗欞,窗欞下方雕著細致繁瑣的富貴花,富貴花上,小姑娘的一縷黑發在上麵輕輕掃動,靈動調皮。
他十九歲了,過了年就是弱冠之年,這個年紀,也該定親了。
父親是在他十六歲時沒的,如今守孝三年,也恰是時候。
是以母親開始張羅著為他尋一門親事。
就他自己而言,對定親一事,是無可無不可的,至於娶誰,也並不是什麽要緊事。
隻是……蕭敬遠輕輕咬了下牙,他想起了至交好友對他說的話。
“你最近沒事忙什麽,跑哪裏去了?”
“你對葉家小姑娘這麽上心,是養了來以後當小媳婦嗎?”
“我可從沒見過你對其他姑娘這麽上心!”
“其實那個小姑娘我看過,模樣真不賴,你先訂下來,過個七八年娶了,未嚐不可。”
“就是那天在街上,你不是還給她買花戴?我本來要走,恰好看到了。”
蕭敬遠微微眯起眸子。
這些話,他可以當耳邊風,隻說好友乃是口無遮攔,可是昨夜他做的那個夢……
想起那個夢,蕭敬遠臉色驟變,緊緊皺眉。
“是,我不信。”
他停頓了下,讓自己不去看小姑娘盈盈含淚的祈求目光:“就算信,我也不會因此改變我的主意。如果對方注定有禍事降臨,我為什麽不可以扭轉乾坤,去改變她的命運?”
聽到這話,阿蘿心裏咯噔一聲。
她咬牙,再咬牙,無奈地望著他:“你以為你能改變命運嗎?”
如果他能,怎麽可能接連碰到三次那種倒黴事,最後將近而立之年一直沒成個家!
“就算不能,也沒關係。”
“你!”阿蘿在這一刻,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她瞪大眼睛絕望地望著蕭敬遠:“我並不是要害你,是盼著你能好,盼著你不要像……”
她是盼著他,不要像上輩子那般……孤苦一人。
可是在這一刻,她望著他那冷漠排斥的目光,忽然意識到,她是沒辦法去改變什麽的。
突然間想起,這一生這一世,初見他時,他麵上那不同於上一世的朝氣,以及偶爾間含笑的目光。
當時其實多少有些疑惑,為什麽他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肅穆嚴厲的定北侯,隻以為或許是終究年輕一些吧。
現在才猛然間醒悟過來,是不是因為如今的他,終究還沒經曆生命中注定會有的一重又一重的無奈?
“七叔,如果我告訴你,我能知道未來的一些事,你會不會信?”她豁出去了,仰著臉,認真地望著他,急切地這麽道。
“我不信。”蕭敬遠依然沒有看她,漠聲這麽回道。
“你——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知道將來——”
她話還沒說完,蕭敬遠便打斷了:“你不用說了,我也不想聽,現在,你要不要知道你娘以前的事?”
“我娘?”
“是,我查到了一些線索。”
“我娘怎麽了?”
蕭敬遠抬眸,望著阿蘿目光中的急切,挑眉,淡淡地道;“你如果能知過去未來,又何必問我你娘以前的事?”
“這……”阿蘿沒想到他竟然拿這話來堵自己,隻好道;“我知道的未來不包括這個!”
蕭敬遠看著她著急辯解的小樣子,不免笑了下,笑過後,臉上便又恢複了之前的冷淡。
“你娘在嫁給你爹之前,曾經和江南蘇家定親,蘇家和你外家寧家也是世交,隻是後來寧家家道中落,蘇家人自己也恰好牽扯進了永昌一案,自顧不暇。蘇家便要悔了這門親事,讓蘇家四公子迎娶當時安洛王之女酩悅郡主,然而這位四公子對你娘用情頗深,誓死不願悔了這門親事,便自家裏逃了,借了好友三百兩銀子,孤身前去迎娶你娘,之後趕在蘇家人知曉前,帶著你娘遠走他鄉。”
阿蘿一時已經是聽得目瞪口呆,她並不知道自己娘在嫁給父親前,還曾經和人成親過。她一直以為,娘隻是被人悔婚而已。
“之後的事情,年代過久,知情人也少,便很難查出了,那位蘇家四公子後來不知出了什麽事,暴病而亡,你娘孤身一人回到葉家,過了沒多久,你父親便登門迎娶。”
“那,那我大伯,這和他可有幹係?”
“你大伯你爹,當年曾經跟隨你的祖父前往江南任上,是以結識了你娘,據傳……”畢竟是別人父母的陳年舊事,蕭敬遠稍停頓了下,才繼續說道:“據傳你伯父和你爹,全都心儀於你娘。”
有些話,蕭敬遠沒說透,不過阿蘿已經猜到了。
顯然是母親在那蘇家四公子暴病而亡後,伯父和父親兩男爭一女,最後父親迎娶了母親進門,隻是因種種誤會,父親母親之間一直頗有隔閡。
一時阿蘿想起他們相處時的種種情境,想著今日自己兩邊說胡話,他們若是有心,今晚就在一處歇息,這個結是不是就有可能早點解開?
正想著,又聽得蕭敬遠道:“三姑娘,這個,給你。”
阿蘿抬頭,卻見蕭敬遠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個木頭娃娃。
那木頭娃娃雕刻得惟妙惟肖,玉白小臉,如水黑眸,配上一頭秀發並個碧綠犀牛角,正是自己的模樣。
阿蘿雙手接過那木頭娃娃,捧在手心裏,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蕭敬遠:“七叔,這是你送我的嗎?”
蕭敬遠躲開了那雙充滿渴望的清澈眼眸,淡聲道:“是。這個你留著吧,我無法做到我的承諾……”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出現了。”
阿蘿原本看到那木頭娃娃的驚喜,瞬間結凍成冰。
“你——”她咬唇,有些委屈,又有些絕望:“為什麽,七叔,是不是我不好,是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亂叫你過來,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這麽說著時,眼淚便劈裏啪啦往下落。
其實父親已經回來了,父親看上去極好,自己若求什麽,父親一定能應,她如今也並不是非要巴著他不放。
可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在心裏把他當成了一份倚靠,驟然間他抽身而退,她竟惶恐無措起來。
蕭敬遠輕歎了口氣,抬起手,越過那幾乎無法逾越的窗欞,去輕輕地摸了摸阿蘿的頭發。
小女孩兒家的頭發分外細軟,帶著特有的乳香,是蕭敬遠從未碰觸過的。
“你很好,很乖,我從來沒有生你的氣,也不會生你的氣。如今是我不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我。”
“等以後,你長大些,若是有緣嫁入蕭家,我——我依然是你的七叔。”
當蕭敬遠平靜而略帶溫柔地說出這番話時,他又想起了母親的期望,還有好友的胡亂猜測。
眼前的小姑娘還很小,且是他母親看中的孫媳婦。
於蕭敬遠而言,有所為,便有所不為。
他知道自己不該和這個小姑娘太過親近。
阿蘿一聽這話,哭得卻是更狠了,拚命搖頭道;“不,不會的,我才不要嫁到你們蕭家去!你不管我了,你不管我,我心裏恨你!”
然而蕭敬遠咬咬牙,沒說什麽,轉過身去,縱身一躍,化為一道黑影,就此消失在院落裏。
阿蘿兀自抱著那木頭娃娃,哭了半響,最後突然站起來,將那木頭娃娃扔在了地上。
“誰要你的木頭娃娃!你分明說話不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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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著實傷心了半日,以至於晌午飯都有些懨懨的不愛吃。魯嬤嬤和寧氏自是察覺了阿蘿的異樣,問起來時,阿蘿也隻說做了噩夢,根本不提這事兒。
到了晚間時分,父親歸來陪著她和母親一起用膳,她不免多看了父親一眼。
葉長勳原本心思都在寧氏身上,小心查看,仔細打量,越看越覺得她身子孱弱,確實像是晚間不曾睡好的樣子,正是滿腹愧疚,忽而間便見女兒歪著腦袋從旁瞅著自己。
那清亮的眼睛,真是仿若一個縮小了的林氏。
他難得竟然笑了下,放下箸子,湊過去問道:“阿蘿看什麽呢?”
“爹,你真得以後不走了是嗎?”她忍不住問。
“阿蘿怎麽忽然你這麽問?”葉長勳便是再不細心,也感受到了女兒言語中的忐忑。
阿蘿抿唇,想起早間蕭敬遠說再也不會理自己的話語,心裏一酸,眼淚又險些掉下來,她連忙忍住,耷拉著腦袋,小聲道:“我想讓爹一直陪著我和娘吃飯,不想讓你離開……”
葉長勳聽這話,一時有些呆住,他看看寧氏,再看看阿蘿。
寧氏也未曾想到女兒小小年紀說出這番話,不免心疼,輕輕咬唇,她不由看向夫君。
夫妻二人四眸相對間,竟都泛起幾分不自在。
半響後,葉長勳剛硬的臉龐上竟隱隱透紅,他輕咳了聲,抬起手,摸了摸自家女兒的頭發:“放心,爹不會離開了,會一直陪著你和你娘。”
阿蘿這下子是真哭了,她也顧不上其他,仗著年紀小,一下子撲到了爹的懷裏。
“爹你可要說話算話,不許騙我!真得不許騙我!”
寧氏也有些嚇到了,她白日便見女兒一直懨懨的不開心,私底下問過魯嬤嬤和丫鬟,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如今看來,竟是怕父親再次離去?
女兒小小年紀,心裏不知道存了多少心事兒,這些年,實在難為她這小人兒了,想到此間,也是心痛,不由得抱住女兒,連聲安撫說:“阿蘿別哭,你父親自是說話算話的,他既說了不走,那自然是不走,阿蘿一定要信爹,以後爹自會一直留在家裏照料你。”
葉長勳聽寧氏這麽說,也忙順著她哄道:“是,爹從來不曾騙人過,騙人是小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