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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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有許多話要和你說,你也許懂, 也許不懂, 可是如今看你生我氣, 我卻——”

    他長她一十二歲,論起閱曆年紀都是遠超她的, 對她原本應該處處忍讓, 包容著她才是,便是她對其他男子有了想法,那也是她理所應當的,自己哪裏犯得著和她生這種氣,又有何資格和她生氣。

    他收回盯著她的目光,強迫自己去看旁邊悠悠飄揚的嫩綠柳枝兒。

    “阿蘿,我知你心裏嫌棄我,或者還怨著我, 也知這些原怪不得你,隻是我終究想問,假如當年我沒有那麽離開, 假如我遵守我的諾言, 你會不會——會不會換一種想法?”

    他這話說得含蓄而艱難, 可是長久以來埋在心裏的話, 終究說出。。

    其實他就是想知道, 若是當初他沒有因為那些莫須有的事兒逃出燕京城,若是當初沒有狠心地棄她而去,若是他能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嗬護著她寵著她,今日今時,他和她之間,是不是就會不同?

    阿蘿聽他句句言語,低垂著頭,胸口仿佛揣著個小兔子,胡亂衝撞,小手緊緊攥著,手心裏幾乎都要出汗了。

    她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

    當年自己還小,無依無靠的,家裏沒個主心骨,難免就巴上他,貪婪地試圖從他身上汲取些關切愛護,甚至潛意識裏……也許是把他當做父親的角色吧。

    可是他卻狠狠地甩開了自己,轉身離開了。

    小小的阿蘿倚在窗欞上,哭著求他,求他一定要信自己,可是他說他不信。

    他甚至說,即使那左繼侯家的姑娘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依然會娶。

    雖說後來他並沒有娶那左繼侯府的姑娘,可是他終究離開,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身影。

    他說他如今後悔了,是這個意思吧?

    阿蘿的小銀牙幾乎要把顫抖的唇咬破。

    兩個人沉默無言,一個氣息沉重,一個卻是身兒都在顫。

    有什麽鳥兒低空掠過湖麵,又帶著自湖麵帶來的水汽,飛過她的身邊,灑下點點濕潤。

    她深吸口氣,別過臉去,冷淡地道:“蕭七爺可能忘記了,這件事我早說過的,非親非故,誰也不欠了誰的,阿蘿從來沒有因為這個生蕭七爺的氣,至於說到什麽嫌棄,這話就更好笑了,阿蘿為何要嫌棄蕭七爺?”

    嗬嗬,早年時根本不把自己當回事,如今自己年紀大了,長得好看了,便眼巴巴地過來,還弄什麽金絲貂絨大氅,鬼知道那玩意兒拿去給多少姑娘做人情!

    她這話說出後,他半響再無回音。

    若不是耳邊依然有著男子沉重的呼吸聲,以及撲麵而來幾乎把她籠罩的男性身體逼透而出的灼熱氣息,她會以為,其實他已經離開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被春燕撩撥過的湖水重新歸於平靜,久到遠處不知誰人吹起了柳哨響,阿蘿才聽到他的聲音。

    “好,我知道了。以後——”他停頓了下,語氣裏沒有任何的波動:“我不會再攪擾你。”

    說著,他轉身邁步就要離去,卻在走出兩步之遙時,又回首道:

    “還有一句,我想和你說,你聽進去也罷,聽不進去也罷。你年紀還小,如今又有父母護著疼著,凡事隨心即可,萬萬不必勉強自己。至於那柯神醫,以後有機會,我自會留意。”

    阿蘿待到蕭敬遠走出好遠後,才慢慢回轉過頭去看他。

    他今日穿著水洗青的袍子,剪裁頗為合體,就連一頭墨發都用了一根燕京城流行的新穎款式束起。

    但從這背影看,竟好看得很。

    也絲毫沒有昔日那位定北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嚴厲。

    隻是那背影,在飛天蜈蚣的藍天映襯下,在周圍的歡笑聲中,在這草場鶯飛燕子唧鳴的春風裏,怎麽看怎麽透著一股子蕭瑟罷了。

    阿蘿耷拉下腦袋,望著那靜寂無聲的湖水,忽而間便悲從中來,幾乎想哭。

    緩慢地蹲下來,坐在堤岸上,她用雙手捂住臉。

    心裏比誰都明白,這一切和七年前他的拋棄並無很大關係。

    其實從一開始,她和他之間就絕對不可能。

    她也從來從來沒有打算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

    走錯的路,她不敢重複第二次,哪怕是不同的走法。

    蕭家的門,她也不敢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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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青萱回到了湖邊,她看到了她的三姐姐用手捂住了臉,而那指縫裏帶著濕潤。

    輕歎了口氣,她抱著膝蓋,陪她坐在岸邊。

    “三姐姐,其實蕭七爺人不錯的,我覺得比牛公子好。”

    她最初其實是看中了蕭七爺的,隻可惜,這差別有點大,想想絕無可能,後來才謀求太子側室的位置。

    阿蘿拿出帕子,胡亂擦了把臉,紅著眼圈,帶著鼻音道;“阿萱你不懂的,這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況且他……其實不是什麽好人。”

    話說到這裏的時候,她聲音幾乎發顫。

    是她以前錯看了他,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其實根本不是,至少在男女之事上,看來是並不幹淨的。

    “怎麽可能!”葉青萱自然是有些不信的,她印象中,別人說起這位蕭家七爺,都是胸藏緯地經天之術,腹隱安邦定國之謀,內外兼修,性情高潔,不是尋常人所能及,怎麽到了阿蘿這裏,竟然成了“不是什麽好人”。

    阿蘿輕歎了口氣,對葉青萱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外人隻道這蕭家七爺文武雙修,為國家棟梁,殊不知,在男女之事上,他怕是朝三慕四之輩。”

    “啊?”葉青萱聽得小嘴兒微張,愣了半響後,忽而醒悟:“三姐姐,你說這個,也是有道理!怪不得當初他曾經拒了左繼侯府的婚事,難道竟是因為他朝三慕四?”

    阿蘿揉了揉鼻子,搖頭:“誰知道呢,此人在朝中頗有權勢,城府極深,非你我所能參透的,咱們以後不提也罷,隻是提防此人,畢竟你我都是閨閣女兒家,若是陷入別人彀中,落得個身敗名裂,那這輩子算是完了。”

    葉青萱聽得咂舌不已,連連點頭,口中隻道:“姐姐說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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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蘿和葉青萱兩姐妹,無精打采地坐在岸邊說了會子話後,最後終於打起精神來。

    遭遇了個讓人不快的男人,這並不算什麽,她們還年輕,機會多得是,總是要多看看,多想想,再多逛逛,於是這兩姐妹,擦幹淨眼淚,繞過了那邊堤岸,衝著人群中走去。

    誰知道才走沒多遠,就看到兩個穿著宮裝的女孩兒過來,那兩個女孩兒一見阿蘿,忙上前道:“敢問可是兵部侍郎孫大人家的姑娘?”

    阿蘿認出這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侍女,當下不敢造次,忙道:“是。”

    那兩個女孩兒相視一笑,鬆了口氣:“可算尋到姑娘了,魏夫人的野宴就要開始了,皇後娘娘說沒看到姑娘,讓我們過來尋尋。”

    阿蘿和葉青萱對視一眼,都知道這是天大的麵子,當下忙恭敬地道;“勞煩姑娘了。”

    一時這兩位宮裝女孩兒帶著阿蘿和葉青萱過去,去了後這才發現,所謂的野宴,安排在湖南邊的一處綠茵地裏,此時早已經安置妥當,一溜兒的紅木小桌兒,四五人一桌兒,外麵又架起了鐵鍋燒著木柴,還有一堆堆篝火在烤著野味。

    說白了這就是個野餐——隻不過因為參與的人是皇家貴族和燕京城侯門人員,是以檔次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魏夫人見阿蘿過來,也是鬆了口氣,招呼著阿蘿道:“我正要安置坐次呢,不知道你跑哪兒去了,你早點過來,我好給你找個好位置。”

    阿蘿抿唇輕笑:“夫人,我是晚輩,隨意一個位置就是了,不敢占好地兒。”

    魏夫人看她乖巧,噗嗤笑出聲:“什麽長輩晚輩的,你瞧,這是個踏青呢,又不是在宮裏府裏,哪那麽多規矩,這次就是圖開心,玩個隨意,咱們座位不分尊卑的,就是隨便排!”

    說話間,阿蘿這邊座位已經安排好了,卻是頗為靠前的,葉青萱因為跟著阿蘿,也就一並安排在那一桌。

    阿蘿開始還不知魏夫人特特這麽安排座位的意思,後來抬首看過去,這才明白,原來就在自己左首,坐著一個男子,模樣和太子劉昕頗為相似,隻是比劉昕年輕罷了。

    她頓時記起,這正是當今三皇子劉昊。

    而緊挨著劉昊的,除了一個她並不熟悉的男子,其他赫然正是——太子劉昕,定北侯蕭敬遠。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怎麽又碰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