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問這話的時候，神情很冷淡，甚至有些冷酷。

    老三看向他，沒接這話，反而對陸城說：“老二，等會怕是要去給我多買些護膚品了，不然我這英俊的臉，怕是要毀了。”

    陸城剛想笑他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卻聽到張全再次問道：“麻總，那些腐爛了的屍體，是不是特別惡心？”

    老三臉上帶著的一丁點笑意僵住了，然後整個人開始有些微的顫抖。

    “那氣味是不是也特別惡心？”

    老三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看到那些殘肢斷臂了嗎？你看到那些到處都是的內髒了嗎？你……”

    老三忽然起身跑向了衛生間。

    一陣陣劇烈的嘔吐聲從裏麵傳來。

    陸城目瞪口呆地看向張全，怒喝道：“張全，你是不是有病？這時候是說這些的時候嗎？”陸城真的很生氣，他完全無法理解張全這時候說這些惡心的東西做什麽？

    那四十個人死了又怎麽樣？

    死得肢體橫飛又如何？

    死得腸穿肚爛又有什麽關係？

    這時候的陸城，唯一的想法就是老三能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不重要！

    張全陰沉著臉，沒有回答陸城的喝問。

    整個人的內心也是一種崩潰的狀態。真的是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那些久遠以前的回憶似乎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腦海裏。

    偏遠的山村，死寂的叢林，蛇蟲鼠蟻都絕跡了的地方，卻又有著一大片的殘肢斷臂，沒有任何戰爭的痕跡，人們似乎就是忽然發瘋了一般，用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嘴，把身邊一切能撕碎的東西全部撕碎。

    搜救過程中時不時傳來的驚呼，求救，槍聲，那麽遙遠卻又那麽的近。死神的手似乎已經觸到了自己……

    “回答我的話！”陸城的大喝聲，讓張全回過神來。

    這時候，老三已經慢慢的走了回來，沒再去看桌上的東西一眼。

    “老二，別這樣。我們先出去，到外麵再說。”

    陸城怒視著張全，他對張全的咄咄逼人甚是惱火。

    聽到老三的話後，才稍微平靜了一些，扶著老三到客廳坐下，然後給老三倒了杯水。

    老三接過水杯，放在了桌上，抬頭看向張全：“你也坐吧。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張全依言坐下。

    老三摸著額頭，聲音低沉地說：“張哥，你們部隊裏的保密條例是多久？”

    張全低著頭，聲音很低地說：“不一定，有些事，一輩子的。”說完看了陸城一眼，陸城此時的注意力都在老三身上，並沒有注意到。

    之前，張全模模糊糊的說了一些東西，那些其實也是要保密的。

    老三點點頭，然後平靜地說：“這次我家礦井裏發生的事，估計也是屬於保密一輩子的事。”

    張全驚訝地看向老三。

    他雖然已經預料到事情比較嚴重，卻沒想到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陸城則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這件事的嚴重性。

    在他看來除了外星人，估計是沒什麽事需要嚴格封鎖的，哪怕世界末日。

    “可是我不在乎。”老三忽然有些激動起來，“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部隊的人，更不是什麽冷血的牲口，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你們的那一套對於我來說，都是狗屁！”

    張全沒說話，有時候他也覺得這些保密條例有些過了。

    可是現在看到老三的樣子，他又覺得保密條例真的很有必要。民眾並不需要了解在他們平靜的生活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樣的恐怖，不是隨隨便便的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我家礦井裏剩下的那四十個人……全死了！”

    老三的眼睛血紅，說這話的時候氣喘的厲害，可見他此時的心理鬥爭是多麽的激烈。

    張全沒有去指責老三，也沒有拿出那套大義來壓老三。隻是靜靜地聽著。

    陸城聽到這話，心還是抖了一下，雖然他早就已經猜到是這樣的結果。

    老三端起水杯，湊到嘴邊，然後又放下了。

    歎了口氣，才說：“他們死的太慘，我知道國家的考慮，特別是在那些人死的如此不正常的情況下，封鎖消息是應該的。可是我實在忍不住，我憋不住啊。兩天前當第一塊屍體被運出來的時候，我在遠處看到了。我真希望自己沒看到。”

    說到這，老三停了好久，似乎想起了什麽極其惡心的場麵，臉色變得很是蒼白。

    “別想了，也別說了，和我們說這些，其實並沒有什麽用。”

    陸城拍了拍老三的肩膀。

    老三慘笑了一聲：“已經說完了。後麵就是一些如何封鎖消息的事罷了。”

    陸城楞了一下。

    他知道老三隻是說了最無關痛癢的一部分，終究這事他還是覺得不該告訴自己的。

    張全沒說話，隻是看著老三，臉上的神色好看了不少。

    老三這話，其實和之前他對陸城說的那些差不多。籠統而模糊，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

    沉默了一會，張全才開口說：“麻總，現在好受些了嗎？”

    老三這時候已經平靜下來，點頭說：“是好了不少。”

    陸城這時候才忽然明白過來，張全之前的咄咄逼人，也許就是想讓老三發泄出心底的一些情緒。

    這樣的情緒壓在心底，早晚會出問題。

    “之前……”

    “沒事的，陸先生也隻是太緊張，太關心麻總。”

    陸城點頭。他的確是太關心老三了。

    這一件件的事，為什麽都發生在老三身上了呢？

    但願這次的事，能讓老三暫時忘記他母親的死，還有心底的仇恨吧。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還是應該好好珍惜的。

    “我有些累了，老二陪我上去吧。張全，你去找你的那些戰友們吧。這幾天給你們放假了。不用再來這，還有路德，你也讓他放假吧。沒有接到我的電話，不用回來。放心，工資我會照給的。”

    說了那麽多話，老三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陽穴。

    張全有些為難，但最終也沒說什麽，離開了。沒一會兒，就和路德一起出門了。

    陸城準備扶老三上樓。卻見老三擺了擺手。

    “我沒事。我隻是不想有人在這。”說著，老三定定地看向了陸城，那眼神很是銳利，“老二，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陸城被老三問得莫名其妙，無辜地看著他說：“你這話什麽意思？”他的確不明白老三話裏的意思。

    “沒什麽。”老三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般，靠在了沙發上。

    陸城忽然明白過來，明白老三剛才話裏的意思了。

    “我沒去調查你爸和木青蘭。”

    陸城真的把這件事忘記了，他這八天裏都忙著擔心老三了。每天就忙著看新聞，真是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那就好。這事兒你真別摻和。對你對我都沒好處。”老三鬆了口氣，又覺得之前的話和語氣似乎有點過了，又說，“老二，我們兄弟那麽多年，對你，我是真的不想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陸城的確是有些生氣：“那你覺得我想看到你受到傷害嗎？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想怎麽樣？”

    老三沒說話，陸城也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那始終是你爸。我不想你背負這樣的罪一輩子。木青蘭如何我可以不管，但是你爸我真……能不能就讓他安安心心的過完下半輩子。”

    老三看著陸城嗬嗬地冷笑了起來：“首先，這是我的家事兒，和你沒有太大關係；第二，他能拋棄我媽，就不再是我心目中的父親；第三，他既然知道木青蘭害死了我媽，卻可以視而不見，就更不配當我爸，也不配是我媽的男人；還有，他的冷血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一個人！”

    老三很是激動，臉上有著不正常的潮紅。

    陸城很聰明的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特別是最後一點，肯定和這次礦井有關的事，他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以老三的性格來說，這些苦難的人，是最能戳到他內心的。

    不知道老三的父親最後是以一個什麽樣的方式去處理的，還有，既然當局已經插手了，那為什麽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難不成是以保密來做條件？

    陸城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了，那個心想事成的能力，第一次讓他真正的害怕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一想起某些模模糊糊的東西，他覺得這個世界再也不是他之前生活了那麽多年的那個熟悉的世界。

    可陸城不想聽，並不代表老三不會說，之前也許真的是顧忌到張全的態度，現在張全走了，老三也就沒什麽顧忌了。

    他直接說到：“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死的嗎？雖然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可是那模樣，根本不可能是爆炸或者是其他的人為可能。還有，你知道我昨天見到誰了嗎？”

    說著老三盯著陸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說：“我見到了那個送你平安繩的男人！”

    陸城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而老三接下來的話，更是讓陸城吃驚到無以複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