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城西邊出城，穿過大型國有企業紅旗化纖廠破舊的廠區，在車上還看得到各種關門的商店店招，俱樂部的大門汙跡斑斑，宣傳欄上字樣倒是鮮豔，滿布灰塵的牆壁上還有高高興興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來的標語。

    翻過一座叫牛心山的小山，下坡不過兩千米就到了一個大鎮--自生鎮。自生鎮由於地理位置比較好，最近幾年發展也不錯。當然還是沒有桃花鎮的區位優勢強，但基本上是龍城東西兩翼中的西翼。

    於遠明有個客戶就在這個鎮上開飯館，於遠明還在想拜訪完了抽空去看看。

    不要別人說你來了都不看一下，硬是沒買的時候天天跑，買了就認不到了嗦？

    今天拜訪的客戶和劉華是朋友，男主人還沒在家，先給女主人講。進了她家，於遠明發現房子很大，至少200多平米。認真一看，原來是兩套房子打通了的，樓頂還有空間。這個女主人也五十幾歲了，於遠明設計了一個重大疾病保險加一份防癌保險。一共兩千多元。女主人說了一句：哦，一年兩千多，不多嘛！

    於遠明一聽：遭了，設計少了。

    等了一會男主人回來了，幹瘦黢黑，就像一個老農民，隻有眼睛裏投射出的犀利眼神證明不是一個普通的老農。

    於是給他又設計了一個計劃，這次於遠明就設計了一萬多的保費。男主人也沒說什麽，隻是覺得防癌險沒什麽用，取消了。

    過了一會兒，女主人的妹妹來了，一個三十七歲的健壯女人，笑聲嗬嗬，兩縷染黃的頭發從額頭兩邊耷拉下來，試圖掩蓋過於圓潤的臉龐。一聽說有娃娃的保險，於遠明又設計了一個三千多的計劃。她也很滿意，於是三個人順利簽單。妹妹身上沒帶那麽多現金，姐姐借給她。於是收了一萬七千多的現金，放在包裏很大一卷。

    講完保險，客戶還請吃飯。

    劉華也毫不客氣，於遠明叨陪末座。

    男主人拿出一瓶五糧液，於遠明急忙推卻：不會喝酒，真的不會喝。

    一桌子的菜，於遠明最喜歡的是農家的臘肉，吃了兩碗米飯。很好吃的臘肉，瘦的部分緊致化渣，肥的部分軟糯彈牙，蒜苗也很香。

    為了確保勝利果實，吃完飯就告訴客戶，因為我們需要回公司把保單上交，保費上交，所以得走了。

    這裏需要說明一下，一般而言，簽單後不要在客戶那裏待太久。當然簽完就走也是不妥的，好歹聊個十來分鍾。

    因為客戶簽單也就是那一瞬間的衝動決定，或者在營銷員的帶引下不知不覺完成的。你簽完單不走，繼續聊，說不定客戶在此期間會有其他想法，或者被其他人搗亂。最好是十來分鍾就走，造成既定事實，讓客戶反悔的心理成本更高。

    走出客戶，於遠明很興奮，劉華倒也平淡。

    於遠明說：沒想到這麽順利。第一次收了一萬多的現金。

    劉華說：這家人還是很好說話，大家朋友多年，他也不存在。再說保險確實很好，他該買。

    於遠明說：四媽，我還有個客戶在自生鎮上開飯館，我去打個招呼就走。

    劉華很能理解：好啊，沒得問題！

    於是到了客戶江強的餐館，江強兩口子正在忙碌，炒菜舀飯算賬收錢，忙得不亦樂乎。真的隻能就是打個招呼就走了，坐都沒坐一下。

    回到龍城，聽說今天四媽交了一萬多，大家一下子轟動了。很多人都來恭喜，要四媽明天分享分享。

    於遠明後來才知道這個單一個磕巴都沒打就簽成了，並不是自己多專業，而是因為這關係實在是太強了。

    據說這客戶年輕時也是一個不安分的主兒，剛開始改革開放就出來混社會。那個時候的混社會其實很低級，不過是三五好友一起打群架，到電影院逗女孩；偷雞摸狗，吃賒賬的事情肯定也沒少幹但要說違法犯罪還是很少。桃花鎮就有這樣的幾個案例，有個叫陳奇昂的年輕人就因為拍了一個女青年的肩膀，結果以流氓罪入獄幾年。因為那個女青年恰好是公安局的幹警，那天著的便裝，在橋上看遊泳。沒想到肩膀被人一拍，回過頭去，是一個留著大背頭，戴著蛤蟆鏡的青年，嘴裏還吐著煙圈，流裏流氣地說：妹兒，耍朋友沒得？女幹警很沉得住氣，假裝害怕地說沒有。陳奇昂喜從心來：那約你看個電影如何？女幹警說好啊，看啥電影？

    陳奇昂說：明天上午十點，我們在城頭電影院門口見麵，到時候決定看什麽電影。

    於是，第二天的上午十點，打扮得摩登時尚的陳奇昂先生被等候多時的一副手銬銬走，罪名流氓罪。

    還有一群男女青年經常約起玩耍，喝酒打牌，遊泳看電影，騎自行車什麽的。有一天喝多了，大家就睡在一起，也是男女都有。其中有個別的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結果被鄰居舉報，以流氓罪，**罪全部抓獲。其中有個是公社喬主任的小兒子，人長得一表人才，玉樹臨風的，嘴唇上還留了一叢小胡子，大家指認他是頭，於是被判死刑。後來是他在公安局的哥哥費了老鼻子勁才換來無期，哥哥因此喪失了刑警隊的副隊長職務。喬主任一夜之間，頭發白了，仿佛老了十歲。

    自生鎮的這個客戶不是一般人，也在那年被抓。四媽的老公於遠明叫四姨爹，現在任政法委，當年不過是派出所所長，在全國嚴峻的形勢下放了他一條生路。後來他做了企業，在和別的企業發生三角債的時候，又是當了法院副院長的四姨爹幫了他。當然，都是在合法的情況下秉公辦理。但是這個合法秉公辦理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他作為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老雀，自然是知道維護關係的重要性，知恩圖報的必要性的。

    這個都不叫什麽事兒。

    公安局蘇局長的老婆遊大姐那些年做搖擺機，3900元一台啊，都有人專門到他家去買，主動當下線。你說是為了什麽？